飞爪发誓,这是他一生当中过得最痛苦的日子。
自家庄主夫人在眼皮底下被掳走,而他和庄主千辛万苦找到了线索,却不能立刻出手把人救回来,别说庄主整天冷着张脸一副想大开杀戒的模样,就是他自己也满腹牢骚没地方发。
这老太爷也不知道到底犯的什么混,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舍得拿出去涉险,而更绝的是爱妻如命的庄主居然也答应了——他们两个脑袋都让门板夹了么?
可怜他天天被浑身冒冰渣的归不离抓去当沙包练拳脚,浑身上下就没哪一处不挂彩的!
一边用力的拿跌打酒搓着身上的淤青,飞爪默默的在心里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他何其无辜啊!
好在眼下归不离已经找到单小五,现在正亦步亦趋的暗中保护着她,没空来修理飞爪,不然保不准这苦命的娃儿还要鼻青脸肿到什么时候。
这边苦命的飞爪整理好脸上的淤青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跟上了归不离的脚步,乖乖的准备去当个尽职尽忠能打能挨的手下,那边单宝乾跟奔雷一行人也在加快脚步,悄无声息的蚕食鲸吞西凉的版图。
因为第六代厉氏子孙有一半锦鎏血统,所以在他的统治下,西凉人逐水草而居的习惯稍稍有了改变。
在西凉境内,一共有二十八座以王都为中心建成的城池。这些城池都不大,以王都为中心,成环状星罗棋布扩散出去,一直到边关。
城与城之间隔着老远的距离,中间空出来的大片草原就是其他没有参与城防的游牧部族居住的地方,平时没事的时候大家一般住蒙古包里,一旦有战事,就可以打包好行李直接进城避难,相当方便。
单宝乾他们此刻正准备大举进攻的是处于王都外围二环的拓尼喇城,因为守城主将乌尔宓跟乌茨格还有那么点沾亲带故,而且为人特别小心眼,脾气又暴躁,故而不能用像对付之前几座城池的守城主将那样的方法来对付他。
单宝乾虽然早就从斩月那里了解了乌尔宓的性格,但却不信邪的想用之前的方法试上一试,尽量避免两军伤亡过多么——结果刚走到城门下的时候,差点一时大意被那家伙一箭射穿脑袋。
先别说奔雷笑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就连斩月也对单宝乾这个不听老人眼的大摇其头,倒是跟在他们身后那十来万将士群情愤慨,热血沸腾得恨不能立刻冲破城门把乌尔宓给剁碎了。
敢对拥有草原上最尊贵碧眼的雪狼王后代不敬,那是纯粹找死!
不过单宝乾这个主将没下令攻城,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原地呆着,个个顶着一副恨不能活剥了乌尔宓的表情,肃杀的气氛让周遭的空气都压抑了起来。
马儿喷着响鼻,烦躁的用前蹄刨着地,单宝乾直挺挺的坐在马上,不近也不退,似乎刚刚那迎面一箭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就那么半仰着头,银白头盔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跟在他身后的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城头上的乌尔宓却是将他眼中的寒芒看得一清二楚。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扯着缰绳让马儿冷静下来,单宝乾冷冷的看着乌尔宓,一字一句的说道,“交出城池,饶你不死。”
“我呸!”念过四十,脸上早已满是风霜的乌尔宓恶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浓痰,用手中长枪指着单宝乾道,“就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头,也敢来跟爷爷我叫板?想让我交出城池,做梦去吧你!爷爷我在梦里也能打得你哭爹喊娘,让你老子娘跪着将全副家当送来给爷爷赔不是!”
耳力极佳的奔雷跟斩月自然也听到了城头上的叫嚣,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脸上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乌尔宓这家伙,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这等嚣张的模样,狗眼看人低倒是能暂且不提,但内容涉及到财产——‘跪着送家当’,这话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没什么,顶多就当侮辱词一块算了,但在单宝乾这只钱精听来可就不一般了,任何跟钱有关的东西,他都想跟貔貅一样只进不出。乌尔宓一开口就是让他送‘全副家当’,这可不亚于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啊。
单宝乾要能忍住不发飙才怪了!
果然,他们这边还在小声嘀咕着,那边单宝乾已经冷笑一声,一个燕子钻云,脚踩着高高的城墙,几个轻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马背上一下窜到了城头上。
未等城上的士兵反应过来,单宝乾已经直挺挺的落到了乌尔宓身后,手中长剑更是如蛇一般缠上了乌尔宓的脖子,轻轻一扯,乌尔宓的脑袋便被抛上了半空,落到城下,跟西瓜似地滴溜溜滚了好几圈才脸朝下停了下来。
眼睁睁看着乌尔宓沾满血污的脑袋掉到自己面前,城下跟着大部队来凑热闹的前几位守城将领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但随即又松了老大一口气,纷纷为自己站对了队伍而倍感庆幸。就算先前对单宝乾怀有轻视意味的,现在也都只剩下满满的恭敬——不愧是雪狼王的后代,这表现,彪悍!
城下叫好声不断,城上的守城士兵却眼睁睁看着最高统领脑袋搬家,当乌尔宓的身体轰然倒下的时候,那些手执刀剑的士兵纷纷傻了眼。
号称战场常胜将军的乌尔宓将军,他们拓尼喇城的主将,有这么……弱吗?
仿佛没有看到所有人惊恐讶异的把表情,单宝乾嘴角带笑,一派悠闲的将沾到几许鲜血的长剑往后甩了甩,再慢条斯理的将剑身贴到乌尔宓的衣服上将其擦拭干净。
天气非常好,阳光下单宝乾一身威武的银白铠甲反射着冰冷耀眼的光芒,胸铠上雕刻着的狼头更是栩栩如生,龇牙咧嘴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来将他们全部啃噬殆尽一般。
一时之间城头上一片死一样的静谧。
守城士兵们全都傻愣愣的看着单宝乾擦剑,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
乌尔宓死的太突然,他们这些听惯了他命令的手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主将都死了,这仗还打么?
当然,打不打这不是个问题,问题是——他们真能打得过人家吗?
连主将都被他一招KO,要解决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小喽啰,那还不是人家动动手指头的事?
人家直接一个大招丢过来就能把他们团灭了,说不定死后大家还能组团来个免费的地狱豪华之旅……开外|挂神马的,太讨厌了有木有!
见单宝乾收回长剑,那双含着诡异光芒的绿莹莹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原本围成一个圈将他包围在内的守城将士都不约而同的背脊一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接着又在心里破口大骂:变态!
单宝乾满意的扩大了嘴角的弯起的弧度,一派悠闲的往前走了两步,好笑的看着那群人又拼命的往后退跟他拉开距离,懒洋洋的问了句,“还有谁不服的?”
守城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开口——开玩笑,见过主将瞬间被‘抛头颅洒热血’的情况,谁嫌命长了才去送死!
“既然你们都不出声,那就是都服气了。”单宝乾才不管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又往前跨了几步,一脸施恩的模样,“如果不想死的,立刻丢下兵器……”
他的话还没说完,城头上已经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将士们出奇统一的选择了了乖乖听话,不一会儿地上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连小孩玩的弹弓都被丢出来了。
单宝乾笑眯眯的看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这堆兵器可以卖多少钱,一边折回乌尔宓的尸体身边,蹲下身在他身上摸索了好一会儿。
就在守城将士们倍感莫名其妙的时候,单宝乾却直接从他身上摸出了沉甸甸的钱袋,另外还有一块分量十足的金牌,左右翻看了下,心满意足的放到自己怀里。
直到乌尔宓的尸体都让他翻了个底朝天,单宝乾才结束了他的搜索工作。随手扯过一旁的旌旗擦了擦手,他站直了身体,见那群丢了兵器的士兵还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单宝乾眼前一亮,似乎看到无数可爱的银子在空中跳着动人的舞蹈。
双手一摊,单宝乾对眼前那群摸不着头脑的守城士兵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语气里无不惋惜,“按说今天本将军应该要大开杀戒,为我军振军威才对,不过念在你们刚才相当配合的份上……”
话说到这里,单宝乾突然阴险一笑,“就这样吧,不想死的,每人交五百文钱上来。一手交钱一手留命。”说着,他还恐吓的拍了拍悬挂在自己腰侧的宝剑,随后又好心的补充了一句,“放心,绝对童叟无欺!”
交……交钱?!
朗朗乾坤之下,呼啸而过的北风当中,拓尼喇城城头上所有守城将士都不约而同的石化了。
奔雷跟斩月同时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虽然早就见识过单宝乾贪财的模样,但是今天再次看到,依旧觉得……好丢脸!
想到这里,奔雷突然对单小五生出无限同情来——有这么见钱眼开的奇葩哥哥,真不知道夫人小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没被偷偷卖掉换钱真是奇迹!
攻下了拓尼喇城,晚上所有人就在城外原地休息,问明天继续行军做准备。
奔雷找到单宝乾的时候,他正兴高采烈的关了门在房里清点着从乌尔宓宅邸里搜刮来的各种财物,还美其名曰:为人民服务!
此举果断引来奔雷老大一颗白眼,不过他来找单宝乾并不是是为了数落他。
轻车就熟的找了张椅子,将上面的古董花瓶朝单宝乾丢过去,他翘着二郎腿奚落道,“我说,今天那当头一箭你怎么躲那么狼狈?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反应不过来吧?”
单宝乾的功夫有大半是他指点的,徒弟表现不好,丢的可他这个师傅的面子啊。
“吓傻?你在开什么玩笑?”
自负的哼了一声,单宝乾眼明手快的接住那个花瓶,再小心翼翼的找了块空地放好。
依他的功夫要躲过乌尔宓那一箭还不容易,只不过他心里有自己的盘算,故而才表现的那么笨拙。
“我就是想让他先动手——他不动手,我又怎么好拿他的项上人头立威?难道你不知道,这样有损于我宅心仁厚的形象吗?”
他以后可是要当一国之君的人,不表现的善良隐忍一点怎么能众望所归?
当然,他杀了乌尔宓,多少也有点杀鸡给猴看的意思——除了善良隐忍,另外一点就是必须表现出和自己的曾曾曾曾祖父厉天傲一样的彪悍——不然怎么对得起雪狼王的名声?怎么能把跟着他的那群将士收拾得服服帖帖,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打仗?
“你也有仁厚这东西?”奔雷嗤笑一声,对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单宝乾致以十二万分鄙视,“搜刮自己未来子民的钱财,这样也叫宅心仁厚?”别笑死人了。
“本将军那是提前替他们交税——”
被吐槽了的单宝乾压根就不生气,语气轻松的应了一句,又兀自垂头数着自己的战利品,笑的见牙不见眼。
就在奔雷翻着白眼准备继续吐槽他的时候,门上却突然传来敲击声,紧接着,王副将刻意压低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将军,斩月先生请您务必马上到前厅一趟,说是有份大礼要送给您。”
“大礼?”单宝乾左手提着串莹白的珍珠项链,右手抓着一只掌心大小,纯金雕刻而成的苍鹰,正在想着要不要弄回去给绮念跟未出世的孩子玩玩,听到王副将的话不由皱了皱浓眉。
“既然斩月都说是大礼,那就肯定是有趣的东西。”奔雷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慢吞吞的开了房门。
刚跨出去一步,又突然扭过头,单手撑着王副将的肩膀,恶作剧的对还一脸财迷像的单宝乾抛了个媚眼,又朝他勾了勾手指头,笑得像个特殊行业女郎般‘风情万种’,声音更是嗲的让人头皮发麻,“来嘛,一起去看看嘛,大将军~”
“……”
单宝乾打了个哆嗦,王副将更惨,他半边身体都给吓瘫了。
虽然极度不想离开,但一想到当前的形势,单宝乾最后还是依依不舍的将东西都堆回桌面上,小心的锁了门,这才跟着奔雷一起到前厅见斩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