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 / 1)

将军红颜劫 飞樱 1920 字 6个月前

耶律赦清醒过来是第二天早上。他感觉到手边有柔软冰凉的头发,下意识地碰触一下。然后,他略仰起来一些便看到了染晓霜。

深眉皱了起来。

她怎么在这里?!谁让她来的!

形容虽然愤恨她在这里,可是心底深处,似乎又有一点点安慰。终究,还是有人关心着他,不管她是不是真心都好。

原来夜里迷糊间想要喝水,是她递上水壶,是她帮他一遍遍拧了湿毛巾往额头上压。这不是一个天赐良机么,她怎么不杀他?

发烧过后的头很疼,有许久不曾这样重病过了。耶律赦觉得疲惫,复又躺下来,瞥了一眼染晓霜。

他的手碰到了她的,冻得刺骨。她就在被子外头侍候了他一个晚上?

心里有一点浅淡的温暖,但是她想刺杀他一事,仍然让他觉得难以原谅。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他有时也想,如果他是她,会怎么做?真的就会屈服么?

也许会和她一样,反抗,挣扎。从某一些方面来讲,他们的性格还是颇为相似的,一样的执拗,甚至任性。

染晓霜一直睡,昨夜几乎都没有合眼,她的醒来吓了耶律赦一跳,因为她直接跳了起来,搞不清方向地看了一眼环境,大叫一声:“糟了。”立刻就往外面走去。

耶律赦一头雾水,“糟什么?”

“药还在熬啊,这下完了,肯定烧焦了。”

耶律赦忍不住有些好笑。她是睡过了头,还是根本没睡醒?“你看看桌子上。”

染晓霜看桌子上一碗凉了的药,才蓦然长舒了口气。原来已经拿回来了,刚刚醒来的记忆却只停留在熬药中。仿佛虚脱一般,她坐回刚刚的位置看了看耶律赦,“你好些了没有?”

“嗯。”耶律赦看着她,“昨晚有机会杀我,怎么不杀?”

染晓霜淡淡地道:“罢了,我知道我杀不掉你。不如你杀了我吧,我好去和爹娘泉下相聚。”

耶律赦心里不悦。“为何要死,你欠我的难道不觉得要弥补够了才能死么?”

染晓霜的眼里闪过一抹光芒,“你会帮我将爹爹带回来么?那时候再想办法弥补你,好不好?”

“你觉得用什么才能让我平息怒火?”他的眸子微敛。

“你想要什么。”

“如果是卖命给我呢?”

晓霜眸子里是大大的不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终身让我奴役。为我暖床,无名无份在我身边过一辈子。”

染晓霜怔住了。这样么?她咬着嘴唇,四周的一切都静止了。

反正,她已经是他的人……心底突然传来一阵极微的叹息。可是以这样的身份呆在他身边,她也许会嫉妒会难过而死。连一个侍妾都挣不上啊……

耶律赦挑一挑眉,“如何?”

“好。”咬咬牙,下了决心。耶律赦在她看来,有时是无比可怜的。正如昨夜,在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是她。

名誉再高如何?战神又如何?终究是肉体凡胎,不可能天下无敌,也不可能刀枪不入。他没有亲人的温暖,身边的人哪一个又能为他真正贴心着想?

所以连个真正照顾他的人都没有。造成这一切的,似乎和爹又有着扯不清的关系。那么,他既然能救爹,她留在他身边照顾她又有何不可……

晓霜去外面煮药时,钟毓前来看望耶律赦。

“将军可好些了?”

“嗯。”他的脸色虽然略显苍白,但一双眸子还是那么明亮有神,瞳孔冷漠,让人感到紧张和压力。

钟毓道,“那就好——将军那日为何要让褚鹤平白刺一刀?万一那一刀刺得不是地方,真正插进了心脏,可就回天乏术了。”

“我知道。我算过褚鹤平时的手法,再加上他刺进去后我偷往后挪了一点,刀法有偏差。”

钟毓看着他,面露不解,“你果然是故意让他刺的。”

“这样的话,皇上怎么知道褚鹤是这样的人?”

“可是皇上竟然没有将他处死!”钟毓有些愤愤不平。

耶律赦没有说话。褚鹤除去太过处心积虑外,也不失是个将才,耶律沅是惜才的皇帝,就算褚鹤有瑕疵,也不会轻易就斩了他。这半年的牢狱指不定耶律沅会想着法子让褚鹤改邪归正,能真正衷心效命于他。耶律赦明白耶律沅在想些什么,若是有一天耶律赦不能重用了,褚鹤还可以派上用场。

他看钟毓道,“染晓霜是你带出来的?”

“我看那些丫头们都笨手笨脚,照顾不好将军,所以带了染姑娘来——她亲口答应不会伤害将军,我才将她带来的。”

耶律赦的心里隐约不是滋味。钟毓和染晓霜的感情这般好么?不过说到底,钟毓还是关心他的,便道:“嗯,我知道了。”

玉峰山上,冷风呼啸。

晓霜的衣裙被吹得贴在身上,黑发在风中狂乱地飞舞。这一路走来,紧张地出了不少汗,她心里有太多疑惑,直到此时她都不是完全相信爹爹还在古毅风手中。因为实在想不通,为何爹爹明明坠崖了反而没有死?

一路胡思乱想地到了山顶。她不让自己看起来慌张没有底气,免得让古毅风看出端倪。她四处观望,打量着山顶。这里约莫一间屋子大小,三面是下山的路,一面却、是悬崖。晓霜看了一眼悬崖,便惊得双腿发软。悬崖下面雾气蒙蒙,但是可以感觉出来下面有多深——一眼望不到底!

她离悬崖远远地,心事重重。

等了一盏茶时间,古毅风还未到,晓霜不禁担心他是不是不来了——又或是看出来有人和染晓霜一起上了北风山?

正在担忧,几阵衣袂飘动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一回头,便看到古毅风已稳稳站在自己身后。他穿着黑色长袍,头发**不羁地散放,一道巨大疤痕让他的脸看起来很具有压迫力。

染晓霜东张西望,“我爹呢?”

“你杀了耶律赦了没有?”古毅风冷冷地开口。

染晓霜点了点头,嘴唇哆嗦着,“我杀了他……”

古毅风突然拎住了她的衣领,晓霜吓得惊叫:“做什么?”

“你说他死了,我怎么信?带我去瞧!”

染晓霜没有抗拒,只觉得身子被人提了起来,接着失去重力,整个人悬空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离地面颇高,发出一声尖叫。这个人的轻功为何这般好,提着她竟然还能行动如此迅捷。

风从自己脸上刮过,周边的景物也一并迅速地从她的视线掠过。染晓霜心里暗暗讶异,这样一个高手,不知为何与耶律赦结上梁子?他的武功较之耶律赦,一点也不逊色。

古毅风拖着染晓霜,很快就回到了上京城内。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步行,不时有人对古毅风指指点点,避及为恐不及。染晓霜突然为他感到可怜,脸上一道这样大的伤疤,想必到哪里都会被人‘关注’。她想这样的关注,古毅风肯定深恶痛绝。她看到有几个姑娘家见到古毅风发出了“啊”的一声尖叫。继而迅速逃跑了。

染晓霜看古毅风,他的脸绷得紧紧的,看不出来情绪有何变化。染晓霜想,他一定也觉得痛苦吧,在被人这样指指点点时。她初见古毅风时也着实被吓了一跳,但是并没有惊慌到尖叫的地步。她偷偷打量过古毅风,若是没有这道可怕的伤痕,古毅风倒是个相当英俊的男子。

可惜,一条疤痕毁掉了。

他们接近驿馆,看到有人在往外面运棺材,古毅风的眼里有惊讶,有点不可思议。耶律赦真的死了么?还是,棺材里的另有其人。

但是紧接着出来的那面旗子却是写着“耶律”二字。在将军之中,姓耶律的似乎没有几个,分布在不同的地方,那么棺材里的人,真的是耶律赦了?

心里有些许失落,没想到敌对了这么多年的人,这样轻易就死了。他瞥了一眼旁边不安的染晓霜,“你用什么办法杀了他。”

晓霜嚅嗫着嘴唇,“他在壑林府被刺伤,回来之后我照料他,趁着他不注意,在原来的伤口又补了一刀。后来,后来……”

“后来如何?”

“后来我就跑了出来,一直住在平西客栈里。到今天早上就去北风山找你。”染晓霜深呼吸道,“你已经看到了,那么可以告诉我我爹在哪里了吧?”

古毅风淡道,“我没看到耶律赦的尸体,就不信他已经死了。”忽地纵身一跃,冲向那具棺材,修长有力的腿朝棺盖狠踢出去。那些士兵急忙把他团团围住,古毅风丝毫不看在眼里,一边招架一边踢棺盖,忽然之间轰得一声响,棺盖倒到了地上,看到里面的人,古毅风才满意地撤退,心里竟有种怪异的感觉。

原来失去对手,也是件没意思的事。

染晓霜躲得远远的,仿佛十分心虚。古毅风看到她脸色苍白,方才信了是她杀了耶律赦。她直视他的眸子:“我爹在哪里?”

古毅风道,“跟我走。”

她又再问了一遍,“大丈夫说话要算话,若是不算话,可要天打雷霹的。”

古毅风瞥了她一眼,“闭嘴!我几时说过要食言?”

染晓霜立刻噤声。跟在他身后,进了一条小巷子,心里忽然有担忧。万一古毅风食言而肥,还顺手把她也拐了,怎么办?古毅风不是良善之辈,并不是没有可能。因此踌躇着犹豫不前。

古毅风仿佛发现了,回头冷漠鄙视地瞥了她一眼,“我的目的已达到,你不必担心我会拐了你。留你有何用处~!手不能挑肩不能担!”

染晓霜听他这般说心里一阵窃喜,果然如此就谢谢他了。带着他进了前次那个小屋,一进去染晓霜便立刻嚷,“爹……”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染晓霜心里发怵,回头看古毅风,“我爹呢?”

“城外马场。”古毅风随手把一样东西扔给她,“拿着,和他一起走。”

染晓霜不大确定地看着他,“你不会是骗我吧?”

“骗你为何?快滚。”

染晓霜立即抬腿便跑。明明古毅风才是那个坏蛋,为何那样咆哮!她抱了古毅风扔过来的东西,竟是个包袱,里面沉甸甸的硌手,也不知装着什么。染晓霜也无瑕去看,奔去找爹爹才是此时最紧要的事。

奔到半路,看到路边一匹马停着,也不知是谁的,她起了歹意立刻翻身上马,一个小伙子从铺子冲出来,“喂,喂,那是我的马呀!”

染晓霜羞得面有窘色,只好一边策马一边回头道:“我有急用,过一会儿就还回来,请你等着!”

那小伙子一时看得呆了。骑马那女子,好美……他痴迷地望着她疾驰而去,竟连恼怒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