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个样子,耶律赦在壑林府里不可能喝醉酒那么简单。染晓霜的心顿时提了起来,难道……那个圆脸的男子已经将耶律赦给杀了么?
心咚得一声跳,慌张失落顿时涌上心头,她害怕他死掉,不由心里酸溜溜的。一想到她自己也想亲手取他的命,又觉得荒唐和可笑。
古毅风只给她三天时间,如果不杀掉耶律赦回去复命的话,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咬了咬嘴唇。
钟毓进了壑林府,管家打了灯笼走在前面,七拐八弯,终于到达一处院落,这里黑漆漆安安静静,钟毓心里窜过不好的预感,莫非将军真的……
他的眼神一凛,又想,不可能的,将军若是倒在褚鹤的手里,这些年他就白混了。心里一边安慰,一边又猜不准情况。可褚鹤这老东西老奸巨滑,实在不能不防……
钟毓问管家,“耶律将军呢?”
“就在屋子里,可不是喝高了么。”管家一边说一边往一个门上敲了敲,继而推门进去。
钟毓看着他,“里面还有别人?”
“不曾有啊。”
“那你敲门做什么?”
“耶律将军在里头,若是此时已然醒了,我这样贸然进去,岂不失礼?”管家笑了笑,方才进去。
灯光幽暗,钟毓看到耶律赦趴在桌子上,顿时冲上前,“将军!”
耶律赦没有反应,钟毓忙上前将他翻过来,衣前襟染了红红鲜血,钟毓一惊,连忙伸手按住耶律赦脖颈动脉,确定还在跳动,一颗心方才放下。他的眸光锐利地盯着管家:“耶律将军只是喝醉酒,嗯?”
那管家在此时也看清楚了耶律赦那染血的前襟,一时慌了神,“这,这……”
钟毓叫道:“左副将,叫兄弟们进来!”
那左副将用手在唇间吹了声口哨,响亮清澈,顿时在壑林府上空飘扬。
晓霜亦听到了那啸声,她并不知道这是他们的暗号,只是见大伙儿下了马往壑林府里冲,她也跟着进去。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一时之间有不少人冲出来与耶律赦的手下撕打在一起,晓霜心惊胆颤,生怕央及池鱼。她贴着墙慢慢地顺着人潮跑,过了好几道巷子才看到钟毓。
他正在和一个黑衣男子打架,眼角余光瞥见染晓霜,大赅她怎么会在这里。他看了眼屋子里面,示意她去照料耶律赦,接着又专心招架敌人的攻击。
晓霜快速奔进屋子。
屋里只有一盏灯,相当昏暗,她可以看到耶律赦趴在那儿一动不动,心时猛得紧缩,耶律赦……她看到了地上的血,看到了他衣服上的血!顿时整个人紧张起来,双手颤抖,他,他已经死了吗……
伸出颤抖的手探了探鼻息,有温润的气息,虽然显得虚浅。
他没有死……
染晓霜的心在做着剧烈挣扎。这对她来讲是个绝好的机会,耶律赦此时昏迷着,而且还受了重伤,如果他此时补一刀,没有人知道是她杀了他,他们会把罪名加诸到褚鹤身上。
她的心咚咚咚直跳,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沸腾起来了,可是她慌乱紧张地可以,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耶律赦……
她不恨他,其实不想杀他的。可是……可是有个人在等着她用耶律赦的性命去交换啊!
她紧张地咬着嘴唇,发现连嘴唇都在颤抖。耶律赦,对不起……欠你的,下辈子再还你……
她狠了狠心,还是从暗袋里抽出了匕首,握着它的手绵软无力,眼眶热热的,有一滴暖暖的东西滑下了脸颊。
染晓霜不禁惊异。她哭什么……
外面的打斗声渐弱,如果再不动手,她就来不及了!她猛得举起了匕首,轻声说;“对不起。”立刻就要往耶律赦的背部扎去。左背,正对着心脏,如果她插得够深,耶律赦会立刻毙命。
她用尽了生平力气往下刺,在匕首快要碰到耶律赦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移动了,以神奇的速度往一旁移去,可是他还是趴在桌子上,一副昏迷了的样子。
晓霜被他唬得不轻,但还是卯足了劲,再一次往他背上刺。这一次,她才刚下手,耶律赦已经一个跃起,一只手紧紧地箍住了她拿匕首的手腕,眼睛血红,几乎要喷出怒火!“染晓霜!”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她要杀他!可恶的女人!他还没杀她,她倒起心想杀起他来了,实在可恨!
染晓霜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逆流,手脚绵软无力,那是做了亏心事被人发现的心虚。疼痛从手腕袭来,他仿佛要把自己捏碎。可是她硬是咬着牙不出声,她没有资格再喊痛,没资格让他放手。她知道,耶律赦不会放过她!
耶律赦狠狠将她一甩,她重心不稳,便跌在地上。他冷冷地看着她,“你哪里来的匕首?”
染晓霜没有言语。倒是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跑了进来。尤其是钟毓,看着耶律赦已经起来,而晓霜跌在地上,两个人神情都很古怪,便道:“将军?你要不要紧?伤口还在流血。”
耶律赦挥手,“不要紧。把褚鹤那老东西叫来。”他的眼神狠狠地剜了染晓霜一眼,似要将她碎尸万段。
染晓霜自己爬了起来,看他胸前的血仍然汩汩冒出,那血迹无比刺眼,“你……”
耶律赦的脸色好似万年冰川,再难融化。他迈步,没事人似的走了出去,外面的混战顿时歇止。有人叫道:“耶律将军不是好好地没死么?你们瞎打什么?”
褚鹤急急赶来,看到耶律赦身上的血迹,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耶律兄,要不要紧?我即刻要大夫来给你看看。”
耶律赦冷笑一声,“不必看了,你扎的有多深,难道自己不知道?”
褚鹤眼神闪烁,“耶律兄,这话是怎么说……”
耶律赦冷冷瞥他一眼,“今日之事,耶律赦一定会禀报皇上,褚将军大可放心。弟兄们,走!”
褚鹤忙拦道,“耶律兄,这里面有误会,你听我说……”
耶律赦眸光似冰,寸寸把褚鹤冰冻。“你在酒水里下了‘十滴散’。让我饮一杯酒如有百杯,想让我醉倒图杀了我,不是么?”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褚鹤擦汗道,“你现在身上有伤,不如叫大夫先来瞧瞧。”
“不必。”耶律赦道,“褚将军意图杀害耶律赦,岂图抓到军权再谋反,这事情,不假罢?”
褚鹤额上的汗越发多了,“不不不,这中间误会太深,耶律兄要是这样说,褚某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当然应该死无葬身之地。”耶律赦蓦然出手,褚鹤急忙闪避,耶律赦也并不追击,和钟毓道,“带兄弟们走,明日一早进宫面圣。”
褚鹤的眼里露出狠戾,刚刚那一招竟然没有让他毙命?明明已经往要害刺了不是么!
耶律赦若进宫,皇上不一定会听他的一面之辞。但是,若是听信了呢?
他在动手和退让之间挣扎。
耶律赦大步走了出去,那一刀仿佛不曾刺进他胸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