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日后的一天晚上,耶律赦从外头回来,漫不经心把一样东西扔到地上,“给你。”
染晓霜正在给他缝袖子。他经常拿刀拿剑,衣服残破是难免的事,耶律赦因为小时候吃过苦,所以并不奢侈,只要补起来还能穿,他便不丢弃。看了一眼那装在油纸袋里的东西,“什么?”
“给你的。”耶律赦看着她在灯下缝东西,娴静温婉,忽然觉得有种儿温暖。然而这个感觉很快就被他厌恶地摒弃,她的爹娘害死了他父母,他怎么能……对她产生这种感觉!
太可恶了!
晓霜放下针线,低头去捡起那个油纸包。一双淡黄色带圆点斑纹的靴子,似乎是鹿皮所制。晓霜赅然,“给我的?”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嗯。”
晓霜心里有说不出的复杂。他怎么好端端地给她买靴子……普通的靴子都已经很贵,何况还是鹿皮小靴。然而仍然是感动的,她从来也没想到耶律赦会给她买这个,是因为看到她的鞋子太单薄了吗?
原来,耶律赦也有动侧隐之心的时候。前一次的狐狸皮披风,这次的鹿皮小靴,都只向她证明一点,耶律赦并不坏,只不过因为他们之间的恩怨,之前才对她那样暴戾。
“谢谢……”她的语气流露出感激。
耶律赦不以为然地嗯了一声,便把染晓霜给赶走了,晓霜怪异地看着他,“不用服侍吗?”
“我吃过饭了。”
晓霜不明白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他,既然不想看见自己,那她就离开好了。抱着那双靴子要走,耶律赦道,“外面那么冷,你还想继续穿着绣花鞋走路吗?”
染晓霜只好坐下来换上靴子。靴子里有暖暖的棉,又是鹿皮又是新棉花,穿起来格外暖和。关键是,非常合脚,仿佛量身为她定制的一般。她再一次道了谢,见耶律赦白她一眼,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急忙景颐轩出来。
恰遇见刚好来看耶律赦的严沁珠。平时总是避着,所以见着的机会不多。染晓霜不想惹事端,所以见了她轻轻一福,方才从她身边走过去。但是才走几步,严沁珠便道,“慢着。”
晓霜回头,等着严沁珠的下一句话。
严沁珠的目光在她脚上流连,“新靴子?一个女奴哪来的新靴子穿?”
染晓霜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是耶律赦送给她的,只怕这个女人会被醋淹死,可是眼下说谎若是让她知道,也没有任何好处。
严沁珠蓦地提高嗓音,“你哑了?问你话你没听见吗?”
晓霜低声道,“将军在里面等着你。”
她狠狠地瞪了晓霜一眼,“这个我当然知道。”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没有再往下问,而是往耶律赦的房间走去。
染晓霜呼了口气。她最怕和这样的女人斗……原来家里还没有落魄的时候,爹也养着好几小妾,妻妾之间的尔虞争斗,她看得很透彻。所以严沁珠在想什么,她颇有一些明白——附庸于耶律赦才能生存的严沁珠,最害怕的莫过于失去耶律赦。也许她是真的爱他,在精神上依托他,但是也许更多的,是从物质上可以给她安定的好生活。
严沁珠大约也是看得明白,耶律赦并没有和晓霜之间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仍旧只是主人和奴仆而已,所以这些天才没有来找她的茬。
这样也好,否则惩罚一来,她大约又得逃跑,重复着被罚的戏码了。
耶律赦懒散地双手枕于脑袋下。
严沁珠妖娆多姿地走进来,坐到床畔,“将军,怎么了?”
耶律赦没有回答,听看她一眼,“这么晚了过来,有事?”
“没事不能来吗,”严沁珠有些许抱怨地翘起了芳唇,“最近将军那么忙,也不叫沁珠过来服侍,难道人家来看看你也不可以吗?”
耶律赦面无表情。严沁珠俯下头来,芳唇覆上他性感的薄唇,灵舌轻轻探进他的牙关,试图勾起他的欲望。
果然在几下挑逗之后,耶律赦伸手将她拉上床,并灵巧地覆到了她身上。严沁珠发出娇媚的笑,在她心里,没有人比耶律赦更男人,更让她动心。她搂着他的脖子,**地狂吻,伸手脱去他的衣裳,在他胸前的两粒**处挑逗。
情到浓时,耶律赦却猛地推开了她,严沁珠媚眼如丝,娇喘微微,“怎么了?”
耶律赦的眸子归于平静,“没什么,明日三更要去北院。”
严沁珠听到他话里的拒绝,不由地一颗心直坠入谷底。最近将军都不来找她,连她的主动逢迎,他都不喜欢了吗?这是不是她失宠的开始……
她一定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咬着嘴唇,她不甘心地爬起来,脸上带着不悦,“将军是不是因为染晓霜……”
“和她能扯得上什么关系?”耶律赦下意识地皱眉,“别总在我面前提起她,明白了吗?”
“是。”严沁珠听到他这样说,方才放心少许。她暗笑自己,为何这般没有自信呢,在将军身边这么多年,他若是不要自己,早就把自己赶走了……染晓霜算什么?不过一个女奴而已。再说将军对她的厌恶已经昭然若晓,她还何必这样担忧……
可是留着她在这里,始终好像一颗毒瘤,随时会毒发!如果可以把染晓霜赶走自然再好不过。她在心里悄悄谋划着,如果能赶走染晓霜,她自然更能安枕无忧。
严沁珠回去后,耶律赦翻身起来,系了披风到外头。寒风冷洌,吹到脸上生疼。他到马肆牵了匹马,从小门出去,一直到背影没入黑暗之中。等回来天已经很黑了,才到景颐轩,便看到有个人影弯着腰走来走去,他走近,声音似乎把她吓了一跳。见是他,她才拍拍胸口,他道,“找什么?”
“银子。”染晓霜腰弯得极低。
“你有银子?”他眼眸里有古怪。
“有银子很奇怪么?”染晓霜话一出口忙止住,她怕又得罪了他。“我有两只镯子,拿去换成了十二两银子。这是我的私己,不是偷的。”
耶律赦勾起嘴角,“我几时说你偷?”他顿了顿,“丢了多少?”
“一两碎银。”可是那是她所有钱的十二分之一,就算是一两也叫她觉得不舍。从回房间发现钱丢了为止就开始找,从西宁院找到景颐轩,看来是丢了找不着了。她不由惋惜,她本来就没什么银子,在将军府就算累到死也不会有人给她奉录,她的体己老本也只有这些而已。
叹了口气抬起头来,蓦然撞上他的下巴。她揉着吃痛的头,这人的下巴是铁制的吗?“你没事吧?”
耶律赦摇了摇头,忽然将她的手腕一执,往房间走去,“别找了,丢了就丢了吧。”
染晓霜道,“那我回西宁院。”
耶律赦钳住她的手腕,径直走向房间,脚一踏进去,他蓦然就低头吻住她的嘴唇,晓霜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他浓烈的气息灌进她的鼻腔,他喝了酒!
带着浅淡的酒气,他的唇舌霸道地品尝着她的甜美和芳香,晓霜左右摇着头挣扎,他却如影随行。染晓霜晕头转向,第一个感觉便是:他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