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赦道,“来人!”
蓝织田战战兢兢地出现在耶律赦面前,“将军……有什么吩咐?”
“把染晓霜拉下去关到柴房里,三天不要给她吃饭!”
染晓霜的身子只是动了动。又想不给她吃饭了吗……刚刚他吻掉她脸上的泪水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错觉,觉得他会疼惜她的……可是她怎么那么傻呢,明明知道不可能的!
逃走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到捉回来会有这样的命运,所以她认命了。如果能把她饿死更好……
站在柱子后面的严沁珠看到耶律赦要惩罚染晓霜,心里的快感无比强烈。看来她是多虑了,将军怎么会对这个贱丫头有感情呢,若是喜欢她,怎么舍得惩罚她。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更加深浓,走到耶律赦身边,假惺惺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耶律赦瞥了她一眼,“你不是说她在干活儿吗?怎么会让她逃走了?”
严沁珠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会呢……袭雨!是不是你看管不力?”
袭雨颤了颤,忙跪在地上,“是奴婢看管不严。奴婢该死。”
染晓霜冷笑了一声,觉得他们好笑的可怜。严沁珠是巴不得她能离开将军府吧,这一回来,又成了她的眼中钉了。
耶律赦只叫蓝织田把染晓霜关进柴房,嘱咐道:“别让她跑了!否则你们也别想再留在将军府!”
说罢便大步离开,回马栈去办事情。
晓霜被蓝织田推进柴房里。蓝织田冷着一张脸对她,“你不要再做对我们不利的事情了,你若跑了,被罚的人可是我!好好在这里反省吧。”
柴房的门合上,这里便成了黑漆漆的地狱。只有门缝里的一丝光能透进柴房,可是那一点光,又有什么用呢?
晓霜搂着自己,把头埋到膝盖。耶律赦这样对自己,他又哪里觉得痛快了?他就那么恨她吗……爹爹,你真的曾经那样对待过他的父母吗?
然而爹爹早已逝去,根本不可能再回答她的任何疑问。她只能在将军府里了吗?乖乖地任人欺侮?只要想到严沁珠对她不轨,要让暗夜来咬她,她就发抖。她害怕!
她可以做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洗衣,煮饭,洗马肆,但是不想让任何人鞭打和痛骂而毫不抵御。她的骨子里天生就带着反叛,能低声下气地忍受这些,已经是极限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不够……
耶律赦……她明明也该恨的,可是恨不起来。也许潜意识里她也觉得父亲亏欠了他,所以他的虐待她并没有真正去恨,可是严沁珠凭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小妾而已,有什么权利对她做任何惩罚?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过去。
那一抹隐约的光线消失了,四周沉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晓霜的肚子开始觉得有些饿,嘴巴也有些渴。先时还不觉得有什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几乎是被冻醒的。四周愈发黑了,连手都看不见,应该……是半夜了吧?
耳边忽然响起了吱吱吱的声音,她紧张地僵直了背。那是……老鼠的声音吗?
这么冷的天儿,怎么还有老鼠?她竖着耳朵,想听一听是不是真有老鼠在附近窜动。因为看不见,觉得随时都可能会有老鼠窜出来,也可能会蹿到她身上。想到这里毛骨悚然起来,觉得这黑暗更加恐怖了,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嘴,黑洞洞地想把她吞进去。
忽然之间,有什么毛聋聋的东西从她的手上跳了过去。染晓霜和石化了一般,但是下一瞬,她的尖叫就响了起来,她把墙当成门乱拍着:“开门,开门!有老鼠!”
她急得都快要哭了,可是外面那么安静,似乎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靠着冰冷的墙蹲了下来,害怕那只老鼠还会再跑过来。她曾经一个千金大小姐,老鼠也没见过几只,它陡然跑到她手上,她能不害怕吗……
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闪了进来,发出一声“嘘”。晓霜吓了一跳,看向那个人影,可是只看得到模糊的轮廓而已。他很高……是男人。
这个认知让她节节后退,“你是谁。”
“染姑娘别怕。我是钟毓。”他靠近过来。
晓霜听到是钟毓,一颗心才归回原位。见过钟毓的次数不多,但是他总给她最好的帮助。钟毓道,“拉姑托我带了热水和馒头给你吃。你快吃吧,一天没吃东西,想必饿坏了。”
晓霜和他并排坐在干草上,听着耳边的吱吱声,止不住伤心。“谢谢你,钟将军。”
“呵,”他微笑,“我是前锋。”
“哦。”晓霜掰下一片馒头塞进嘴里。心里有暖暖的感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有吗?”钟毓的眼睛在黑暗中转动,“我只是看不惯一个姑娘家受苦罢了。要不,我向将军把你要回家里去,你说好不好?”
晓霜疑惑地看着他,“要回家去……?”
“你别误会,我不是说让你当小妾什么的,只是你一直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又总是惹将军生气。”
“是他自己爱生气,并不是我惹的……”她低声说。
钟毓微微一笑,“你真是个倔强的姑娘,这份勇敢却叫钟某佩服——还有一件事,请姑娘放心,你的娘亲,我已经叫属下安葬了。”
染晓霜蓦然瞪大了眼睛,声音微微颤抖,“真……真的吗……”
“嗯。拉姑让我们帮忙去北固镇看看,我便派了个可以信任的属下去。”
“那太好了……”没想到终究还是要外人帮忙葬了娘亲。还是害了她的辽人……晓霜眼里含着泪,说不出的复杂思绪,“你是辽人吗?”
“是的。”
“可是你为什么和萧石他们不一样……萧石他们不是去北固镇强抢掳掠吗?”
“萧石一向是个流氓。”钟毓低斥,“所以被处死活该。”
“什么?”染晓霜震惊地看着他,“他死了?”
“对,因为冒犯姑娘,再加上违反军纪,强抢民女和财物,就被将军处死了。”
染晓霜怔怔地出神。竟然死了……她还想着亲手为娘报仇,却原来他已经被耶律赦斩首死了……
“染姑娘?”钟毓看不清她的神情,试探地问道。
“我还以为我将来会有一天可以亲手手刃仇人。”她失落地垂着眼睫。
钟毓一声叹息,“即使手刃又如何呢,其实报不报仇,根本只在一念之间。报仇了能让痛苦消逝一点吗?也不能让逝去的亲人活过来,又何必呢……”
这番话他应该对耶律赦说。“钟前锋,谢谢你。”
“不必客气。”钟毓顿了顿道,“明日我便向将军讨了你,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