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晓霜一夜都不曾睡好,被子太薄,她冻得直打颤。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顿时奔到马栈。个头高大的士兵在搬运物资,店老板告诉她一会儿就可以启程了,只要她站在这里等等就好。
风呼呼地刮,晓霜抱着手臂,走来走去以取暖。脚好像冻麻了,单薄的绣花鞋,根本抵御不了任何寒意。旁边的店铺吆喝着卖馒头,她便买了几个热乎乎刚出炉的馒头抱在怀里,反正在路上这几天,她也得吃干粮。
远处有一大批人走过来,个个都是那样健硕高大,晓霜看了便有点害怕——也许潜意识里,害怕这堆人里面会有耶律赦吧。
虽然跟着部队的士兵走颇有风险,但是只要能回北固镇,她必须这么做,她买不起马,自然只有跟着马栈这一招了。看到那些人簇拥而来,晓霜往暗处躲了躲。心里直想,早知道应该拿点墨在自己脸上画点什么好遮掩一下,免得自己的容貌带来麻烦。
耶律赦和几个前锋伍长大步朝马栈走来,“物资都准备好了?”
“是,马上就可以出发了。”钟毓道。
“嗯。”耶律赦的目光在四周扫了扫。然而只是一眼,他便发现了那个瑟缩在角落,当大家都看不见她的女子。她是背对着他们的。
娇小的身躯,从后面看过去和孩子似的。然而那身形那么熟悉,看了她的背一个晚上的耶律赦,怎么会不认得!
面色陡然下沉,钟毓不解地看着他的神色变化,继而跟着他的目光投向那个女孩。他的眉也止不住蹙了起来。
染晓霜觉得如刺在背,隐约的紧张起来。她偷偷地往回看了一眼,那个天神一样高大,正在大踏步朝自己走来的人,不是耶律赦是谁?
她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耶律赦,几乎不用思索地抬脚就跑。耶律赦、立马追过去,人高腿长,晓霜哪里是他对手,不过几下子就已经被捉住了,一双手扣着她的肩膀,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好大的胆子!将军府的女奴竟敢逃跑出来!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想要回北固镇去吗?”
染晓霜心里哀嚎自己的倒霉,若是昨日就走就好了!好不容易逃出来,这下又要被捉回去了!她紧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你哑了,嗯?”耶律赦抓着她肩膀的手加重了力道。
受痛的晓霜终于叫了一声,她望着他,柔声道:“耶律赦,放我回去好不好,求求你……等我赚了很多钱,我会弥补你的。”
耶律赦冷笑一声,“你以为用钱就可以弥补吗?”
晓霜垂下眼睫,“至少我能做的,只有这些而已……”
“谁说只有这些?”耶律赦冷笑一声,“别忘了我怎么说的,留在将军三个月,你就可以走。现在你却违反了约定,私自逃跑出来,惩罚加一倍!半年之内,你都不可以离开!”
晓霜惶恐地瞪着他,“怎么可以这样……在将军府里随意让人欺凌吗?乖乖地毫不反抗地让人欺侮?耶律赦,我做不到!”
耶律赦将她扛了起来,“我不管你做不做得到,你必须这么做!这是你欠我的!”
染晓霜悬在半空中,怀里的馒头散了一地。她吓得尖叫,紧紧抓住耶律赦的肩,尖叫道:“放我下来!”
见他不动,她干脆手打脚踢,耶律赦却拎着她上了马,在一大堆人诧异的目光中往将军府奔去。晓霜被他按在大腿上,像前次那样面对面和他坐着。晓霜捶着他的胸膛,大声尖叫:“放我下来,放我回去!”
叫着叫着,就变成了嚎哭,她一下下捶着他,哭叫道:“你这浑蛋,快放开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我爹对不起你……又不是我……呜呜呜,娘……快来救我啊!”
耶律赦低头看着这个哭得泪流满面的女人,梨花带泪,竟然是那么楚楚动人,让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都触动了。他大掌在她脸上抹了一下,她却倔强地别过头去,他粗着嗓子,“别嚎了,哭得人烦!”
她泪眼婆娑的瞪着他,“放过我不可以吗?求求你了,耶律赦,我和你不是也一样是个可怜的人吗,你为什么还要折磨我……如果你真的那么恨我,让我死好不好……死了就可以和我娘见面了……”
她的哭诉一字一句,都像虫蚁一样钻进了耶律赦的心底。他看着她娇小白晰的脸上全是泪痕,狼狈又可怜兮兮,他蓦然低下头来吻了吻她的眼睛,吮去那里源源不断流下的眼泪,“别哭了。”
染晓霜依旧可怜兮兮地哭着,“可以吗,耶律赦,你放过我……”
“不行。”耶律赦蓦然放开她,眼里又归为平静和冷漠,“这么容易就走掉的话,你欠我的又怎么算?”
染晓霜掩面而泣,“那是我欠你的吗……那又是谁欠了我的?”
“怪只怪你当了染成业的女儿!”耶律赦的面孔阴霾下来。策马骏马往将军府疾奔而去。
耶律赦拖着染晓霜进将军府,惹来不少仆人的猜测。袭雨大步跑进严沁珠的房间,严沁珠正在往头上插珠花,见到她慌慌张张进来,不耐烦地瞥了一眼,“什么事啊这样惊惊乍乍的。”
袭雨小声道:“染晓霜被将军捉回来了。”
严沁珠先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她“腾”得从位子上弹起,“怎么会……?”一边说一边已经迈步往“景颐轩”而去。
心里上下打着鼓,颇不是滋味,明明已经走掉了,将军为什么还要把她捉回来呢,不就是一个不相干的女奴,就算让她走了,将军也不像是那等没肚量的人啊!莫非将军真的对她……
严沁珠摇了摇头,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走进将军的卧室,看到的便是染晓霜坐在门口呆呆的,而耶律赦亦沉默阴沉地可怕。
严沁珠的心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看看将军,再看染晓霜,心里的那点不是滋味愈发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