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娘娘看到的,是您自己的东西。您的信鸽第二次出现在府里的时候,被火云爷捉住了,他看了您写在字条上的字,又将字条绑了回去,把信鸽也放了。当时他忘记将字条装小竹筒了,末将便捡了起来。”
“你……你是说,他一早就知道大婚之日会……”
慕倩儿的心跳猛然加速,她怎么忽略了,像云斐然这样的人,她在他的眼皮底下搞鬼,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依末将这么多年以来对火云爷的了解,末将猜想天后娘娘您刚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就知道娘娘是……是抱了目的来的吧。
或许他是贪图那片刻假意的温柔,又或许,他一直在暗暗期待,娘娘到最后一刻会改变主意……才没有揭穿你。
而当天后娘娘在大婚前夜提出要他归还契丹五十万大军的时候,他也答应了……他只是……想和天后娘娘拜堂成亲……不想违背曾经对娘娘许下的承诺……”
罗念这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在说起这些的时候,眼圈不禁红了。
“他……”
慕倩儿跌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捏着那根小竹筒。
他原来,原来知道……
她的呼吸,突然变得困难起来……
“天后娘娘,火云爷造反,又连连屠杀三城百姓,如今落到这份田地,也算罪有应得,但娘娘您所有不知,其实这一切,并非火云爷的主意,而是末将在火云爷背后怂恿的,所以,末将才是真凶,该死的人是末将,而不是火云爷!”
他要替云斐然顶罪?
罗念跪在慕倩儿的面前,郑重地磕了一个头,说道,“末将有负朝廷,有负天上,有负火云爷,甘愿被处斩,绝无怨言。”
“罗将军……”
“天后娘娘,看在火云爷对您一片真心的份上,请您……成全了末将吧。”
“罗将军,你放心,这件事情本宫会妥善处理的,你先下去吧。”
“末将谢天后娘娘恩典。”
罗念再次磕了个头,起身由小宝押着回牢房了。
慕倩儿伸手,拿起那一根小竹筒,放在手心里,看了许久,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如今,这命运是把人推向了一个怎样的巷子里呀,进不去,也出不来。
“杏白,更衣。”
她将小竹筒放进袖中,吩咐道。
“去牢房。”
“是。”
云斐然端坐在地上,闭着眼睛,面无表情,背对着牢门的方向。
虽沦为阶下囚,但他浑身依旧散发着独特的冷冽和阴佞之气,邪魅气质不减,一道清冷的月光从高高的窗口照进来,照在他如刀削般冷硬的面孔上。
月白色的光辉,笼罩在他的火云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虚无缥缈,好似随时会离开一般。
“天后娘娘,您请。”
牢门外传来的声音让他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你们都下去吧。”
慕倩儿将众人都屏退了,然后一个人往独自关押云斐然的牢房走了过去。
“啊……”
当她看到他穿着玄黑色修长衣袍的背影时,她整个人愣住了,顿时惊讶出声。
她的玉手捂紧了嘴巴,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那个冷硬而淡漠的背影——
他……他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变成了满头银白色!!
他竟然……一夜白头了。
一夜白头了……
眼泪如冬雨般从慕倩儿的眼眶滑落,心中的悲痛和凄苦难以自抑。
他的心里承载着多大的恨意,才会让那如丝般的华发……一夜全数变白?!
孤寂的如此令人痛彻。
那满头银色的发,散落在黑色的背上,看起来孤独无比,落寞无边。
这真真是,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仿佛一首凄美的绝唱,开口,便哽咽了。
在月光的照耀下,发丝宛如白雪,如梦如幻,凄美了这段伤痛欲绝的故事。
到底,是谁牵了前世的红线,惹起这段段尘埃是非。
她心如死灰般一步一步朝云斐然走了过去,听到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云斐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慕倩儿一直走到他的背后,她颤抖着伸出手——
当手要触到他的银发时,她停住了,手……触不下去。
因为她,他白了头。
因为她,他白了头。
她猛地转过身,捂着嘴巴,哭泣着跑了出去。她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他满头银发的背影深深镌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怎么办?该怎么办?
纵使,她有多么正义的理由,可是,她伤害了一颗真心,是无法抹杀的事实。
从今往后,她要怎么面对这被她狠狠伤过的人?
她要怎么继续活下去?
眼泪,在空中飞落。
终于,她跑不动了,伏在一旁的石桌上,狠狠地,用力地,撕心裂肺的流泪。
她使劲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知道,最没有资格哭泣的人就是她;
她知道,最残忍的人就是她;
她知道,最该死的人就是她;
她知道,如果云斐然要死,那么第一个死的人,也应该是她。
她才是一切孽债的来源,她是始作俑者!
清音,快点回来,快点回来,我承受不住了,真的承受不住了。
慕倩儿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
“天后娘娘,您怎么了?”
杏白连忙上前扶住她,将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杏白,扶……扶我回去,我肚子好疼。”
慕倩儿脸色煞白,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眼睛半眯着,唇色苍白,无半点血丝。。
“是是是。”
杏白眼见慕倩儿的起色差成这样,害怕极了。
天后娘娘回来之后,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她真担心她肚子里的龙种……会……会保不住。
刚走两步,杏白远远的看到溪梦潭走了过来。
她心下一喜,连忙说道——
“娘娘,冰隐国国主爷来了……”
“不要喊他!”
慕倩儿连忙抓紧了杏白的手,强装镇定的站在原地。
事实上,她的腿已经支撑不住了。
溪梦潭走了过来,看到慕倩儿,他脚步顿了一下——
然后躬身行礼,说道,“天后娘娘。”
他的语气疏离而淡漠,毕恭毕敬,彬彬有礼,丝毫不像往日的溪梦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