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那张今夜白白青青了几次的脸,终于彻底的雪白了。
她实在想不到,墨训竟然一直在用紫藤喂食自己的心脏。
那样的事情,天后确实是不能想象,她体会不到,墨训曾经为了这一天,究竟忍受了多少的痛苦。
而这些,天后也有些不想知道。
荆衣从来就比她幸运,一个两个男人,为了他,都可以背叛自己的信仰和理想,甚至毁天灭地。
画兰,那个她曾经威胁牵制的女子,虽然死得很惨,但是总也好过她,得了荣华富贵,得了天后的称耀,但是失去的,却是不可计数的多。
其实真正可悲的,算来算去,可能只是她。
天后的嘴角,挂着诡异可怕的笑,像是嘲笑自己离奇的命运,又像是嘲笑所有人的离奇命运。
明明他们都是神,都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神,但是最后的最后,难道他们都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如果墨训失败,她是应该高兴的,但是心中的酸楚太过排山倒海,她竟然还来不及整理情绪,根本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于是天后在脑海中开始汹涌的分析,她的酸楚,来源于自己得不到姐姐那样的关注,那样的呵护,那样的爱护,如果姐姐永远的消失,永远的不存在,永远的死去,那么她总会得到,总有一天,她要的会来。
分析完了这么一大通,天后的心情突然释然了,以至于看到墨训那颗紫色的心脏开始从中被一点点撕裂的时候,竟然都能很镇定。
但是青铜莲台上的王九,显然就没有像是天后一样的心理治愈能力了,看到墨训心脏开始断裂的时候,王九便开始撕心裂肺的嚎叫,像是要将方圆千里的人都震聋一般。
而就在这时,王九惊奇的看到,墨训的心脏突然重新整合到了一起,银光消失不见了,两座闪着黄色光芒的长方形也不见了,又重新回到了地面上,只是黄色的光芒还在地面上空笼罩着,一点点的收紧,罩在青铜莲台的上方,特别的扎眼。
刚才的一幕幕,就好像是事情颠倒过来,开始变成了结束,而结束成为了开始,破碎的东西逐渐的复合,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没有青铜莲台,如果没有悬在青铜莲台上刺目的黄色光芒,真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王九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他的嗓子已经叫哑了,而且突然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就像你见到一只玉米长了翅膀在天上飞的时候,你可能会惊讶得宣告天下,等到玉米又变成一只飞猪的时候,你就想要看看,它是不是还能变成一只鱼了。
就在王九等着什么更出奇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大地突然震动了数下,就像发生了地震一样,王九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却闪过一片如渔网那样密密麻麻的黄光,下一个瞬间,他便无知无觉,陷入美好的昏迷了。
但是清醒着的墨训和天后,显然就没有王九那么幸福了。
失去阵法束缚的人魂,开始铺天盖地的向着饕餮陪棺外飞去,虽然没有见到一点操纵,但是所有的人魂,竟然都很一致的向着他们的来路飞回,但是只要细细的看,就能发现,他们根本就是没有意识的,目前是在他人的控制之下。
只是这个控制的人,一直都没有现身。
遇到这样的事情,墨训仍旧足够的冷静,他活了太久了,这些事情,还不足以打击到他。
认真想一想,能够事先布下这个制阵的人,又想要管这件事情的,而且有能力来多管闲事的,在天界当中,不会超过五个人,而法天,如果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话,肯定就会将事情扼杀在没有出头的时候。
刚才听这个鬼差话中的意思,墨训觉得,遥汀一定出事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他目前还不知道,毕竟这个阵法,逆天是其一,不好控制才是最大的缺陷,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意外的发生。
人魂已经越来越少,如果任由人魂这样飞离回去,连基本的数目都难凑齐了,墨训想要阻止人魂继续离去,但是当他方想运法的时候,却惊觉自己心脏传来的阵阵刺痛。
刚才心脏飞回来的时候,大概是有什么东西,一并回到了他的心脏里,墨训觉得,做这件事的人,一定是发动制阵的人。
但是他的发现太迟了,就在他想要用神元压住阵法的时候,天空突然裂开了一个特别大的口子,大大的窟窿里,天兵天将团团的出现,声势浩大。
天后突然来了精神,用那种千年不败的高贵气度规劝墨训:“恒君,既然天帝已经知道,就请恒君不要再一意孤行了,趁早放弃阵法,也好救得众生,积下功德。”
墨训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却并没说话,这些天兵天将,就算再来个三、五倍的数目,他也是不遑认输的,但是当他刚想运法驱散天兵天将的时候,他的心脏就像要提醒他终结眼前的错误,立刻刺痛了起来。
这样的刺痛,其实并不明显,只是像被无数的小针扎到心脏,一针两针还像是挠痒痒,但是当几万针一起刺入心脏的时候,就不那么好玩了。
墨训忍着心脏上传来的刺痛,又想再度运法,但是他悲哀的发现,运法这样简单的事情,他是想都不要想了,因为现在的他,能够强撑着不到在地下,已经是因为他有非常难得的定力了。
于是在墨训无法反抗的情况下,他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阵法被破,眼睁睁的看着天兵天将把他团团包围,眼睁睁的束手待毙,之后眼前一片漆黑,继王九之后,第二个陷入昏迷。
“天后,”一个天将跪在天后面前:“天帝让小仙和天后说,如果天后想散散心的话,就去北冥仙洞待一段时间,如果天帝忙过了这阵,会去看天后的。”
果然还是来了。
天后闭了闭眼睛,掩饰住心中的悲凉,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好像过了很久,眼前的人世,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从亥时开始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就仿佛是她做的一个梦。
“他……本后是说,天帝还说什么了么?”天后挣扎着最后的一点力气,希望天帝能够念在她多年的陪伴上,稍微给她留一丝的余地。
天将摇了摇头,见天后再没有话问她,得到天后的允许,退回了天界。
天后站在即将黎明的人世,突然觉得很孤单。
她如今,大概是被流放了,连当面和她说一句话,那个人都不想。
天后向前迈了两步,脚上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是昏迷在地上的王九,青铜莲台已经不见了,王九只被随意的抛在了这里,好似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天后俯下身去,探了探王九的鼻息,心中一紧。
真的没有想到,阵法虽然失败了,没有达成墨训最初的目的,但是这个禁术的阵法,竟然真的复活了一个人,这个穿着鬼差衣服的鬼魂,已经有了肉身!
也就是说,这个阵法,还是有效的,那么说,今日若是没有她的事先安排,没有突然而来的相助,她的姐姐,荆衣,就要被墨训复活了?
想到这个划过脑子的想法,天后出了一身的冷汗,在黎明的冷风中,打了一个寒噤。
当天后不由自主的想到几年后的另一个时机的时候,突然想起一句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