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倾国(1 / 1)

各向春风 清水浮竹 1378 字 8个月前

话音甫落,殿内再度只有怀慵和洛涯。

清风送爽,稀释了方才剑弩拔张的气氛。

洛涯抬头望望,天色依旧晴好。

风起飞扬,怀慵手中文书没能拿稳,摔在了地上。

洛涯好心指点他:“小心些,文书破损,你可是赔不起。”

怀慵捡起文书,不懂洛涯这话里的意思。

洛涯笑得贝齿亮闪发光:“文书纸张都是用罪鬼炼制,所以还算是珍贵。”

怀慵一个失手,文书再度跌落脚下:“什么?”

洛涯好心解释:“凡人曾用丝絮造纸,如今又大伐翠竹,其实柳絮翠竹,本是也有灵性。”

怀慵咽了下口水:“所以?”

洛涯笑得实在嚣张:“所以主上以罪鬼炼制纸张,一是少害生灵,二也能减少罪囚,此可谓一举两得。”

怀慵定了定神,从脚下捡起已经被折了边的文书:“还真是无奇不有。”

用人皮来制文书这类东西,他曾听说过,但都是一些个惨无人寰的酷刑,洛涯说得风轻云淡,就如吃饭饮水一般平常。

洛涯笑了笑:“这算不上什么。”

怀慵好奇问道:“这纸张是司书殿负责监制?”

洛涯摇摇头:“当然不是,太血腥了些,惩戒宫一直司此职责。”

想起惩戒宫,怀慵哑然,原来他遭的千刀万剐,不过是浮萍游水。

洛涯垂下眼眸,心念洛阳,一定是个好地方。

河南洛阳,汤汤古城。

法天对古城洛阳,不可谓不熟悉。

夏王太康曾定都洛阳,不过那时的洛阳,名为斟鄩。

法天当日恰逢玩心大起,曾和布衣游访民间的太康把酒纵谈,漫漫黄土流沙,而今已是皆化枯骨,他却还是幽冥司主人,心中还有念念不忘的司书殿司书。

太康少年时心怀天下,可惜后日渐渐**湎声乐,堕于声色犬马,直至最终失国。

可是后羿代夏,也欲念甚重,聚敛财富,奴仆成群,由此父传子家天下。

那时的斟鄩并不算大,比之如今车马繁华人声鼎沸的名城洛阳,称得上是小巫见大巫了。

法天已是好久未曾涉足此地,今番一见,也颇觉世事变迁。

名花倾国两相欢,如今洛阳城中最大最出名的青楼,当属名花楼和对面建着的倾国阁,两座亭台楼阁隔街相望,却并不冲突抵触,当然是因为服务的对象各有不同。

名花里住着的是淡扫弯眉的小倌,倾国里则是真正的佳人红粉丽质天生。

遥汀的气息,竟然在倾国当中,法天袖手楼前,只有苦笑。

初闻遥汀答应帮忙,法天虽然心中不悦,但也没有想到,遥汀这个忙,竟然要帮到这种地方。

倾国不愧名满洛阳,就连阁中端茶送水出门迎客的丫鬟,也都可以说得上有些国色天香的韵味,如此观之,那些个据说一晚千金的冠艳群芳,指不定是如何的出类拔萃。

法天抬手把珠帘掀开,内门一个软绵绵的声音道:“这位公子,倾国还未到时候开门迎客,请……”,这个请字还没说完,人却是楞在了一边,任由法天走进来,款款落座。

洛阳驰道驿路其直如矢,为八关都邑十省通衢,这内门侍候的丫鬟,也算是见过了些世面,王孙公子文人骚客,都不及眼前这男子的风神俊秀,一时间竟然是看呆了,杵在当地,不知动弹。

法天也不着忙,等着这丫鬟回过神来,有些羞涩的走到法天面前:“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皮相长得好,真是天赐的瑰宝。

法天点点头,声音虽然清冷却也好听非常:“找人,你们楼中最红的。”

丫鬟有些为难的道:“莫非公子也是慕着君语姑娘而来的?”

法天从进门起就没正眼瞧过这丫鬟,而今又指名道姓要见君语姑娘,纵是如此,因一颗芳心骤然萌动,也不想轻易拂了眼前这位公子的面子。

法天但坐不语,丫鬟只得继续道:“公子若是要见君语姑娘,只好等到今夜上灯时分,君语姑娘将在倾国楼中良辰择胥,烦请公子那时再来吧。”

法天听得择胥二字,手中的酒杯立刻化作了齑粉,丫鬟看了吓了一大跳,这人看似儒雅,力气却比那些见过的江湖大侠可怕得多,再不敢做声,往后直退了两步。

丫鬟担心闹出事来,自己又承担不起,当即转身去叫老鸨。

老鸨听了这话还能得了,立刻跟着丫鬟前往内厅,却根本不见丫鬟说的那人,而那据说已经化为齑粉的杯子,也径自好好的摆在桌上。

老鸨昨晚忙了一夜,好不容易睡个白日觉,却生生的被这丫鬟吵醒,怒由心中起,把这丫鬟好一顿埋怨。

丫鬟听完了训斥,不能相信的四下里看了看,又想想那人生得那般,想来也非人世能有,大概也是自己太累,产生了幻听幻视,也就回房歇着去了,毕竟今晚还有一顿好忙。

吱呀声音响过,双层雕花木门瞬息开阖,声若细蚊,好似只被阵风吹打而过。

遥汀反手合上房门,转过身来,法天已是伫立窗前,双眼似是向着窗外赏析风景,却显得甚是心不在焉。

移步走到法天身旁,遥汀体会着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沉默:“主上来的还真是快。”

法天回头瞪视遥汀,颇有些怒意:“你难道盼着我别来,好偷偷摸摸选你的良婿?”

这个胆子她还没有,就算真选了,她也敢肯定,那位所谓的良婿,一定是衣角还没沾到洞房的门,就会毙命归天了。

遥汀笑着摇头:“也不是偷偷摸摸,我有和洛涯说过的。”

法天怒由心起:“你和洛涯说,那岂不是等于没说一样!要不是姨母告诉我,我还真是蒙在鼓里!”

法天当真生气时候,也可怕得很,也就是遥汀,能不畏不惧。

遥汀睡了一下午,神清气爽得很,有大把的精力和法天耗着,也不着忙,回到桌旁坐着,继续涂鸦。

吵嘴打架,向来就讲究一个你来我往,你使出了不尽的力气,结果对方偏是不接不架,便犹如对着空气,用劲拳捶棉花,全无半点可以施为之处。

法天见遥汀老神在在,全不当一回事,定了定神,也知自己的话是重了些,也不敢再说遥汀的不是,便找别的不是:“命格是嫌活得太久了,什么事情都敢做。”

这话说得郑重认真,全不似开玩笑,法天毕竟十分了解遥汀,知道她不忍他者代为受过,果然遥汀听了这话长叹一声,说道:“我本是想和你商量的,但是你又肯定不会同意,也就没说。”

法天兀自辩道:“你怎知我不会同意?”

遥汀深深的看着他,也不答话,只一味的笑。

法天知道遥汀这笑中意味,也只得实话:“我是不希望你有个闪失。”

法天这话说的可谓是言不由衷,莫说是遥汀今日要见之人,便是人世间一流的武林高手,也不能拿遥汀如何。

遥汀也不揭穿法天,只是自顾而言,帮衬命格撇清关系:“这事要是只是命格,我也未必答应,毕竟我和星君相熟,也不好违了星君的意思。”

法天冰冷冷的道:“你就当我不敢动星君?”

遥汀笑着道:“当然不是,当年白虎神君何其尊贵,不也差点被主上杀了,只是星君再加命格,主上定会思量一二。”

法天恨恨点头:“你倒是想的仔细。”

遥汀笑着道:“只此一次,不为下列。”

法天伸臂把遥汀揽到身前:“这次也不行。”

遥汀款款而言:“这事我已经是答应,还能言而无信?”

法天无所谓:“言而无信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