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定选(1 / 1)

各向春风 清水浮竹 1394 字 8个月前

昨日审过三千命薄,但却仍未找到一个合适的,原来纵然是有弱水三千,一瓢也不好取的。

大概心中诸事烦恼,遥汀没有想到,她竟将话脱口说了出来,而且还是后半句。

“哦?原来你为这事在烦恼,”法天手指翻着手旁的命薄,哗哗直响,把身后侍候的司官,弄得心尖一颤一颤的。

干咳了一声,遥汀撇清:“不是主上想着的意思,属下是说,文书不好找。”

昨日那些魂魄,倒还真有两个说得过去的,可以留下稍作比较,只是可惜人家想着去投胎,都有前世的承诺,纵然遥汀保证了,他们肯定找不到立誓之人了,但是两个都不信,定要前往人世走一遭。

其实这事要是换了法天的话,根本就没有商量,想留也要留,不想留也要留,总之是没否决的权利,但是遥汀可是不想这样做,看到人家不愿意,赶紧就给放走了,免得横生额外的枝节。

因为心中有着事儿,遥汀的目光,又少有些游离着,法天见状,出言道:“你在想着梓萝的婚事?”

昨日遥汀又被法天‘请’到汀兰殿一同用饭,洛涯只得独自勤勉,批了一夜的文书。

晚上进殿门时,只见到虎兽消失在门外的半个屁股,闪的叫一个速度,当时遥汀想,看来它还需要多洗几次澡,记性不是一次就能长全的。

路过正殿的时候,洛涯正待秉烛回院落,遥汀也就和他一道走,讲到梓萝的婚事,即使洛涯,话中也表达了隐隐的担忧。

想到这里,遥汀叹了一口气:“主上,梓萝可以不成亲么?”

扫了一眼刚刚呈上的目录,法天抬头望向她:“今天可有弱水五千的,大概总能取一瓢。”

遥汀垂眸,揭过梓萝的话不提,内心知道,梓萝和陆绪的婚事,断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一千鬼众已经走过遥汀的面前,遥汀拄着下颌,无精打采。

“司书,云文书求见,”一个鬼差说着退后了几步,云逸拿着几本文书走了过来。

遥汀挑眉,心下不明,云逸此时,不是应该休息才对么?

昨日遥汀繁忙,没有得空去见云逸,今日一见,果然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想是身子还没有养好,因为担心事情多,带病做事。

遥汀不忍:“不是让你多休息么?怎么又来做事?”

云逸呈上一本文书,文书上写着烫着‘惩’字:“今日午时前要交还惩戒宫,需要司书加印。”

接过文书,遥汀翻看了几眼,将司书印盖在上面,随口问云逸:“这事怎么不让梓萝做?她又去哪儿了?”

梓萝怠慢公务,整个幽冥司里实在是出了名的,法天对司书殿关注非差,也必然知道,在这事上,遥汀也不瞒他。

云逸低着头,声音不大:“又去陆殿那里了。”

不用显得这么急切吧?遥汀揉着额头,梓萝没有长于人世,不通那些俗世的男女之防,虽然此点可以称作天性纯净,但是对于陆绪,遥汀还是知晓的,这样的直接,可非能够打动陆绪的方式。

把加印后的文书递给云逸,揉揉眉心,遥汀感叹:“成天去找打击,她得有多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啊!”

接过文书,云逸垂手站在一旁,在法天面前,不敢轻易接话。

就在这片刻安静的间隙,一个高于众鬼的声音便飘了过来,语调不卑不亢。

“这些汤的口味只有甘、苦、辛、酸、咸这五种口味,可是在下偏喜食辣,不好这些个口味,所以在下就勉为其难的不喝了。”

红渠昨日因那无礼莽汉受了几分闲气,如今气还没顺畅通达,正好遇到找架吵的,也是正中下怀:“别在这跟姑奶奶我耗,不想投胎就明着说,少在这挑剔我辛苦熬制的汤汁不好!”

又是一个姑奶奶,这个辈分很尊贵?

那些话本侠义小说当中,这么称呼自己的,都是泼辣硬朗的母大虫,怎么一个个虽是貌若青葱的如花年华,却都喜欢丑化自己?

遥汀摇摇头,有些弄不明白。

见她摇头,法天问她:“怎么了?”

遥汀回过神:“我是在想,似乎没见到那鬼的命薄。”

身后侍候的命薄官脸色发青,声音打颤:“是,是那鬼,自己给撕了。”

不用说话,法天只一个眼神看过去,命薄官立刻磕头如同捣蒜泥:“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原想着等渡这鬼过了奈何桥,再补上命薄,请主上宽恕。”

遥汀仿若无意的看了眼法天。

“宽恕?”法天笑的轻松:“好,惩戒宫就不用去了,削去现职,入役司吧。”

听了判罚,原以为是死定了的命薄官,松了好大一口气,连滚带爬的仓皇跑远。

单手支头,法天看遥汀:“这样可以么?”

遥汀笑笑:“主上宽仁。”

云逸突然道:“鬼籍如无命薄而过桥投胎,此事于事理不合。”

遥汀望过去,只见那鬼正对着红渠拱了拱手:“刚才是在下失礼了,姑娘熬的这汤闻起来有如兰花,香气扑鼻,只是在下不进食这五味,可惜了姑娘的锦绣技艺。”

有如兰花?

这鬼也真敢说,睁着眼睛说瞎话,讲的就是这种情况吧,遥汀继续看过去,只是不出声。

虽然说的并非是实话,但红渠听了这席话,显然很受用。

既然对方诚恳道歉了,红渠也就不好再做纠缠,低头从一方盒子里拿出一只小碗:“今天算你运气,我无意调制了一些辣味汤汁,还不知是否能有效用,你就喝这个吧。”

红渠低头取碗,位置错开,遥汀方才见到那鬼的面容和身形。

说话的鬼在一众文鬼之中,竟显得有些不是很协调。

一袭青衫,被风荡得有些凌乱。

一头乌发,随意的用一根青色丝绦挽住。

一双杏仁眼道不尽无数的风流写意,偏偏眼角还向两鬓微挑,更显出了许多的妖媚,但这妖冶之中,却无半分油头粉面的脂粉气,仍然不失几分勃发的英气和傲骨,很是耐看。

这断界内都是读书人,诗书礼仪孔孟儒释道。

古板者有,文酸者不乏,儒雅隽秀也不算少。

可如此媚色,两日阅尽几千鬼众,也唯此一鬼而已。

那鬼只接过红渠手中小碗,并不喝下。

端着汤碗的手指,修长剔透,泛着釉质的光泽。

法天也正凝视着那鬼,话说的不见认真:“自毁命薄,遥汀,此罪可小可大。”

自毁命簿,这罪确实有待商榷,但首当其冲的问题却是,这普通的魂魄一枚,是如何拿到命薄的?

他的手腕和心机,不可谓不深,遥汀知道法天话中的话,当下点了点头,并未多说。

一直站在遥汀身后未走的云逸,此时却是贸然开口道:“司书,此鬼可充文书一职。”

这次不仅是法天,便连遥汀,也有些惊讶,一同看向云逸。

云逸手中有一本命薄,此类东西司书殿也有保管,遥汀刚才虽然看见,也并未在意。

将命薄递给法天和遥汀,云逸在一旁解释:“此鬼是昨日撕毁自己命薄的,命薄官连夜找到下官,查阅资料花了些时间,所以没有及时的送来。”

这一个不及时,那命薄官便是被发落到了役司。

一同看毕,遥汀屈指将命薄放在身边桌案上,法天看着那鬼,没说什么。

遥汀盯着命薄:“此鬼是十世的士子,且世世都可谓才华卓绝,只是在世为人时性情直率,由此命途波折。”

十世,多少在世为人的艰辛,也只是寥寥数语便可囊括了。

法天凝思:“你想要他?”

“此鬼很合适,”看着法天渐渐凝起的眸光,遥汀补充道:“当然,还要听凭主上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