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去死……”良久,李蓉蓉目光怨毒得盯着凌月,幽幽说道,“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一定会的。”说罢,她缓缓转过身,脚步有些虚力得离开了。看着李蓉蓉的背影,凌月竟觉得那个背影是那样凄凉,落寞。
“姐,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流夜见凌月神情肃杀,以为她是因为刚刚李蓉蓉的话而生气。
凌月笑了笑:“她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大老远跑这来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要是随便骂骂就能把人给骂死了,那还了得。不过……她好像变了,变得有点,有点,有点……”凌月想了半天,愣是没有想到什么词语能够形容李蓉蓉。
“有点不一样了。”流夜接着凌月的话说了下去。
“对,变得不一样了。”凌月附和道,不过她觉得这句话说了跟没说,好像没什么区别。简而言之,就是废话。
走出太子宫的李蓉蓉,仍旧是一脸怨恨,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丞相千金。忽然,一抹青墨色身影出现在李蓉蓉眼前,如血残阳将夏无尘的身影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远远看去竟有几分庄严肃穆之感。站在凉亭中的夏无尘并没有注意到李蓉蓉,此刻的夏无尘心中所想的是某个女子对她说过的话。
李蓉蓉怔怔地望着夏无尘,那一刻,李蓉蓉只觉胸闷难忍,似乎有万般委屈却无人诉说。就连太子妃青依走到她身边,都未曾发觉。
“王妃?”青依柔声唤了李蓉蓉好几声,李蓉蓉才神情恍惚转过头来。
“嗯?”李蓉蓉转过身,眉目间似有疑惑。
“王妃为何站在这里?”青依循着李蓉蓉的目光望去,见到独自负手站立于凉亭中的夏无尘,想了片刻,“王妃可是来找太子?”
李蓉蓉摇摇头,淡淡说道:“太子妃,我还有事,先走了。”
青依颔首笑了笑,道:“嗯,都是一家人,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嗯。”李蓉蓉侧身,离开。
青依望着李蓉蓉的背影,随后却又看到夏无尘已经转过身,从凉亭之处目光清幽得望着自己。但青依知道,夏无尘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每当她和夏无尘独处的时候,就会觉得夏无尘的目光从未实实在在得落在她身上,纵然是面对面,青依也觉得自己在夏无尘面前就好像透明的,不存在的一样。
最高的蔑视是无言的,可在青依看来,最高的蔑视是将你完全当作空气。从小在长辈们呵护下长大的青依虽然心中怀有怨恨,但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像吴香那样将所有的情绪都摆在脸上。青依见过许多周旋在自己父亲身旁的女子,但无论那些女子有多么漂亮,多么有才,却从未抓住过自己父亲的心,自始自终父亲的心,都被她的母亲牢牢抓住,纵容她的母亲生得奇丑无比。
很小的时候,青依一直不明白,为何丰神俊朗的父亲会娶样貌丑陋的,自己的母亲为妻。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青依发现自己的母亲温柔得如同一潭湖水,能够包容一切。而她的母亲总是说:每争吵一次,裂痕就会加深一点,而裂痕一旦出现,便再也无法修补。所以,在记忆中,母亲从没有生过气,而他的父亲也总是模样温和。
又过了很多年,青依才知道,自己的母亲曾经也拥有绝色倾城之容貌,只是不知为何,也不知被何人毁去了容貌。
永不争吵,这是母亲永远的话语。青依一直记得。
暮色迅速四合,天色也渐渐变得昏暗。青依转过身,终究没有向凉亭走去。他,多半是不喜欢自己。因为,他心里所想的女子住在折梅殿。本想回到自己寝宫的青依,却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折梅殿。
夜夜笙歌,夏无尘心心念念的地方就在这里。因为没有宫人奴婢,所以青依也不知道是否应该进去,如果就这样不打招呼就进去,会不会显得有些唐突。另外,自己若是进去了,又该说些什么。想到这里,青依还是转身。只不过,刚刚转身就听到凌月叫住了自己。
“今天好像有很多人想来我这折梅殿,太子妃,里面请。”
青依也不推脱,反而大大方方地进了屋子。环顾屋子,只见床榻旁摆着一张书案,上面堆着许多账本,足有半米之高。青依乳宫后,虽然见过凌月几面,但却从未到过折梅殿。同时,青依也不理解,为什么夏无尘会钟情于这个相貌并不如自己的女子,或许是别有什么特别之处。但青依又听说,慕容凌月既不会下棋,也不会画画,就连最普通的字都写不好,这样的女子究竟为何会让夏无尘牵肠挂肚。
“太子妃,有事么?”
“其实也没什么事,也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了。”青依并不打算隐瞒什么,直接坦诚说道。
“嗯,我也经常做没有理由的事情,流夜,泡壶茶吧,啊……记得要多放点茶叶。”
“好。”刹那间,流夜的身影便消失了,凌月甚至感到自己看到了残像。这小子的武功,到底进步了多少啊?凌月心里不禁这么想着。
“不必这么麻烦。”青依淡淡地笑了笑。
“不不不,其实是我自己想喝茶罢了,并不是为你泡的。”
青依面上一怔,心里越发觉得凌月是恃宠而骄,不过良好的修养并没有让她立即发作。随后,青依将所有的情绪化作一抹微笑:“品茶,在于心静,不知我在这里是否打扰到凌月你了?”
“不打扰,我品茶的时候可以把你当作不存在。”凌月说得格外认真。
青依微微颔首:“如此也罢,那我就在这里静静坐一会。”
“好啊。”凌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对青依多了几分好感。看来,这位太子妃的心胸还算不错,不过心胸不错同样代表了一件事,那便是这个人的城府很深。青依究竟是心胸宽阔多一些,还是城府多一下,恐怕也只有日后才能看得出来。
不一会,流夜便端着一壶刚刚泡好的茶水进了屋子。
凌月倒了两杯茶,一杯为自己倒,另一杯则是为青依所倒:“这茶叶不错,太子妃请品尝。”
青依端起茶杯,浓郁的茶香迎面扑来:“这茶……莫非是……普渡云?”
“好眼力,这正是普渡云。”凌月说话间,微微饮了一口。
饶是从小就过着不输公主般锦衣玉食生活的青依,也不禁有些感慨地看着手中拿呗普渡云。普渡云生长在楚国最北方的极寒之地,在一年最冷的十天中普渡云树的叶子会由银白色变为浅绿色,那时将浅绿色树叶摘下,在十二个时辰内将茶叶放入鹿血中炮制,自然风干后便可。看似简单,但在普渡云树生长的地方,却经常会有一种白色毒虫出现,若是被那种毒虫咬伤一口,就会立即结成冰块而死。更为可怖的是,由于极寒之地到处都是白雪,而隐藏在白雪之中的毒虫也是白色,所以肉眼很难看见。大部分采摘茶叶的人都是九死一生,就算有幸能够或者将茶叶采摘下来,若是不能在十二个时辰内将茶叶放入温热的鹿血之中,那么普渡云茶叶便会立即枯萎。
因此,普渡云茶叶可以说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茶叶,有人戏称其为绿色的金子。一两普渡云的价值差不多要一千两黄金,饶是如此,仍有许多人一掷千金都不可得。不过,千金难求的人之中并不包括监察院。
“好奢华……”青依并不掩饰自己对普渡云的惊叹,好茶就是好茶,何须因为请茶之人而掩饰自己对其的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