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转瞬即逝,凌月合上最后一本账本,整个人顿时虚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恰在此时,随着一声尖锐的通报声,夏帝在宫人的引领下走进屋子,却看到凌月整个人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刘喜立即上前,轻轻拍了拍凌月:“清和公主,皇上驾到,您醒醒。”
凌月勉强睁开眼睛,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究竟是谁:“别烦我,老娘很困。”说完,噗通一声,又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刘喜刚准备继续叫醒凌月,却被夏帝摆手阻止。
夏帝缓步走到桌子前,看着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账本,再看看呼呼大睡的凌月,他明白为何十几天来凌月不见任何人,也能够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仅仅凭借直觉就将整个监察院将给凌月。
当日,凌月在青龙大殿中舌战一国丞相李经略之时,夏帝便知道慕容凌月绝非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而在在郊外屠杀苍国遗臣之时,他本想借此看清凌月心中真正想法。却发现,慕容凌月没心没肺地近乎人偶,可面对血腥杀戮,她虽然冷漠,却不嗜血,也不恐惧。这才是让夏帝最为感兴趣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可以完全置之度外,事不关己。
世人对慕容凌月的评论为‘苟且偷生’,然而在夏帝看来,凌月虽然是亡国公主,可却有一种凌驾于整个天下的气势,那种气势与监察院院长却有几分相似。
“奴才参见皇上。”流夜端着木托盘走进屋子,语气恭顺。
夏帝转身,微微侧头:“碗里装的是什么?”
“回禀皇上,碗里装的是糖水。”
“糖水?”
“公主说,这几天看账本太过费神,所以需要些糖水。”
“你是说公主这几天都在看账本?”
“回禀皇上,是的。”
“好,既然如此,你好好伺候公主好好休息。”
“奴才遵命。”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朕给忘记了。”
“回禀皇上,奴才名叫流夜。”
“好,朕记住了。”
清晨,黄昏,深夜。破晓,晌午,傍晚。
凌月整整睡了三天,期间流夜每过几个时辰便会替凌月把脉,以确定其平安。十多天来,凌月每天只睡半个时辰,三餐也只是几碗糖水,如此十天下来,整个人憔悴消瘦得不成样子。只是流夜却发现,在那十多天的时光里,凌月仿佛换了一个人,不复平日的慵懒亦或玩世不恭。有的是一份疯子般的执着,那种执着中更带着近乎毁灭的决绝。
佛晓,天空阴沉沉的,大朵大朵浅灰色的乌云不断压近地面。
凌月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流夜正坐在床沿为她把脉:“现在是什么时辰?”
“四更天。”
凌月将手抽回,起身半靠在**:“我只是用脑过度,无需把脉。”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脉象太弱,需要调理。”
凌月噗嗤笑道:“流夜,你说话的口吻和那些个doctor一样,有事没事先对你来一句,你需要调理。”凌月当然不会忘记,在那个世界如果你去医院,不管你有病没病,医生在看完你全部的检查单后会很郑重地对你说一句:你需要调理。
只是,是否真的需要调理那恐怕就只有天知,地知和那医生知道了。不过,最为可怕的是有时候连医生自己都不知道,他就敢对你说需要调理。总之,只要没把你给调理死了,那基本上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注意下总是没错的。”流夜将放在桌子上的一碗白粥端给凌月。
“我睡了多久?”
“三天。”
凌月一惊:“三天?”
“恩,姐你看完最后一本账本后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然后皇上来了,之后你就一直睡了三天。姐,你有没有做梦啊?”
“啊?什么做梦?”
“你都睡了三天,难道就没做梦么?”
凌月想了想,很肯定地摇摇头:“没有。”
“咦?”流夜一脸不可思议,“睡了这么久竟然没做梦,看来姐你不招人待见。”
“小崽子,敢嘲笑你姐。”
春暖宫,尚在睡梦中的夏无尘忽然感到全身冰冷,随后就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咒骂声。幽幽睁开眼睛,迷蒙中看到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不,确切来说是年轻人正端着铜盆怒容满面地看着自己,嘴里正在说些让他头疼无比的话语。
三十秒后,夏无尘从**慢悠悠地爬起来,语气飘忽:“欧阳,你下次要是敢往我身上泼水,我就把你的皮剥了。”
欧阳晚一愣,随即说道:“恩?不应该是送到梅念法那里尝尽九十九种刑罚么?难道说刑部最近多出了个剥皮的刑罚?”
夏无尘摇摇头,低声道:“你不是在烟州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七殿下,你睡迷糊了吧。什么叫我不是在烟州啊?要不是你突然失踪老子能气急败坏地将烟州方圆数百里全部都找个遍么,而且老子是你老子的侍卫,自然是要回来的,你还问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哦,我肚子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夏无尘眼神飘渺不定,软趴趴地将身子伏在桌子上,明显一副尚未睡醒的模样。
“老子不是来给你弄早饭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欧阳晚还是提着剑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自己也饿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夏无尘和欧阳晚两人很惬意地吃着早饭。只是一个吃相犹如饿狼,另一个则基本上吃两口就神游一会。
“想什么呢?”欧阳晚吃完最后一口面,很匪气地用袖子擦了下嘴。
“几日不见,你怎么学的一声匪气?”
“什么匪气,我那是英雄之气。”
“英雄就是吃完饭用袖子抹嘴巴?”
“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叽?我还没问你在烟州怎么突然不辞而别了?”
“父皇召我回来,我怎能不遵命?”
“你那皇帝老爹,召你回来到底什么事情?对了,我听说你老爹取了新皇后,怎么样?漂亮么?”
夏无尘皱眉道:“你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去了,恐怕又是个大不敬之罪。”
“呵呵,春暖宫除了我们两个人之外还有别人么?我说你也真是的,堂堂一个嫡皇子,竟然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亏我是知道你胸怀锦绣江山的,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神隐了呢。”
“天下速度最快的你知道是什么?”
“汗血宝马?”
夏无尘摇摇头,淡淡一笑:“嘴巴。”
“什么意思?”
“灾祸皆因口舌而起,你的话一旦说出口就会以比风还要快的速度传出去。你自己为没人知道,却不知世人早已全部知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留任何人在你身边”
“呵呵,说的有道理,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在你这里,我才敢放肆的有原因。”欧阳晚到了杯清茶,端起又放下,神色中竟有了几分担忧。片刻,欧阳晚缓缓说道:“无尘,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这么郑重?”
“吟雪回来了。”
夏无尘神情一滞,半天没有声响。
“无尘,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夏无尘抬起头,眼神幽然恍惚,很久之后,他漠然摇摇头,轻轻吐出不去二字。
“你不去?”欧阳晚诧异道,“你为什么不去?”
“我为何要去?”夏无尘反问道。
“你……”欧阳晚欲言又止,双拳紧握。
“欧阳,并非我绝情,只是很多事情你不懂,而我又没办法告诉你。”放下碗筷,夏无尘脚步虚浮地走到床榻边,刚想伏上去小憩一会,却被欧阳晚一把拉了起来。
“你给我起来,跟我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