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就是翰林院编修龙漓澈?”玄宵大殿之上,一声沉稳的男声,霸气凛然。
“正是臣下。”随长卿跪倒在大殿之上,垂眸恭谨答着。
“抬起头来!”
应声抬眸,只见天君霸高居帝位,深邃的凤眸闪出一道jing芒。瘦长的指尖停在打开的奏折上,一下一下有力地敲击着。
“这些标注……”不急不缓地点点奏章,天君霸微微钩唇:“都是你所写?”
“回圣上,是臣下。擅自标注奏折,是微臣鲁莽,请圣上恕罪。”
“擅自勾画奏折,确实于理不合。但是也非不可原谅!”天君霸颇有意兴地直眸打量而来:“你且给朕说说,这标注的意思!”说罢,他扬扬手,示意我起身。
“滁州民乱这里,你写了‘细谨’怎么说?”
抬手一揖,我扬眉道:“启禀圣上,臣以为,滁州之乱,源于败坏的风气。大力捉拿犯法之人,实乃治标不治本之法。”缓步走近金阶,神采愈发飞扬:“圣上试想一下,一所房子,如若一扇窗被打破,无人修补,过了半月,会是如何?”
“如何?”
“当是其他窗子也会随之被打破。”自信一笑,我继而扬声:“圣上且再试想一下,一面墙,如若被人涂脏,无人清洁,半月之后,又是如何?”
“那便是随即干净的地方也被涂得不堪入目才是。”天君霸似乎对我的问题很是有兴趣,耐心地顺着我的思路答道。
“圣上英明。本是干净的街道,众人不好意思破坏。一旦地上出现了垃圾,人们便会毫不犹豫的抛。正是这个道理,坏的风气一旦形成,便不断会有人做坏事,丝毫不会羞愧。所以,臣才说,治人不是根本,治理风气,才是正道。”语气恭顺,一番循循善诱后,我终于引出自己的观点:“滁州一事,臣窃以为应从树立秩序做起。先集中力量治理扒窃,诈骗这样的小错,并强制百姓易货排队,搭船买票,长幼有序……改善犯罪的环境,使人们不易犯罪,再捉拿那些罪犯。”
“这……”洛长卿皱眉反驳:“龙编修此举无异于船沉了还在修浆,全不顾轻重缓急啊!”
“洛大人看到的缓急只在表面,却非本质。”笑看长卿一眼,顾盼间尽是流光溢彩:“任何事物都有一个循环,如要打破一段恶xing循环,必然要找到循环的链结所在。看不到本质,只顾表面危机的话,就是徒劳之功,难题永远接踵而至,终究得不到解决。”利言之后,一个温笑截住长卿的后话:“大人谨慎,自是不肯轻易相信下官的话。下官只求一次机会,姑且一试,如若下官计策失败,甘愿领罪。”
“好!”天君霸抚掌大笑:“好一个有勇有谋的小官!洛爱卿姑且照他所言处理此事,朕也颇为感兴趣此事的结局!”
洛长卿应声一揖,后退半步。
天君霸侧目打量着我,笑道:“差点忘了,你来是要自荐为说客,劝摄政王退兵的?”
“正是。”
“那么,你以为,这件事的链结又在何处?”
“回圣上,臣以为此事的关键在于摄政王心中的平衡点。”抬眸,接了天君霸一眼疑问,我笑道:“荆州乃兵家必争之地,摄政王来天泽之时,必定心里明白这个谈判两方绝不会让。但既然来谈,自然要有的谈才行。因此,臣揣测,他心中必定有退了一步的一个条件,而这个条件,才是他真正的意图。他现在不说,是在等时机。等到天泽不耐烦,不得不打破这场僵持之时,再提出。那时天泽无路可退,唯有答应,他便得逞而归。”
“哦?”天君霸笑意更浓了,想必我方才说的谈判之法,他也已洞悉,只是等我点破:“那么,你下一步打算如何做?”
是时候了!
我举手一拜,沉声道:“不入虎**焉得虎子,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请圣上与下官些时ri探听这摄政王的虚实,三ri之后,下官必出对策!”
“好!朕便封你为天泽特使,专门负责摄政王招待一事!”
“谢皇上!”跪地叩首,唇角漫上得意的浅笑。
“退下吧——”
“微臣(下官)告退!”
与长卿一并退身离开,方转身就听得天君霸在身后似问似自语的一句:“翰林院编修龙漓澈……这些ri子倒是有不少人来举荐你啊……如此受到满朝文武的器重,还真是个人才!”
钩唇一笑,看来狐姬那里没有白白破费。这金子果然是能甜嘴巴的!收了我的好处,自当个个为我说好话了!
可惜啊可惜,我龙漓澈本就不干净,来了这朝堂也从未打算要多清廉!拥有着楼外楼的产业,自然不会放着不用,只要符合我的利益,贿赂也非不可为!
清风送爽,终于得了皇帝的任命,我与洛长卿并立玄宵殿外,施礼作别。
方走两步,身后传来长卿迟疑的一声低唤:“龙编修?”
回眸,浅浅一笑:“洛大人还有吩咐?”
长卿细眸一滞,纤指紧了又松,竟是yu言又止。半晌,才幽幽道:“龙编修可是天泽人?家中可以外族亲属?”
峨眉微蹙,我依然容sè淡淡道:“下官祖籍江南,祖祖辈辈都是天泽之人。”
“原来如此……龙编修,明ri见。”长卿不自然的抽抽唇角,指节竟是攥得发白了。
微愣凝视长卿怅然转身,那纤长的背脊,竟是徒留落寞之感。
只是转瞬,我便转身出宫。
应下了皇帝这边,澋然那里当是要快快商榷对策才是。心头百转间,已走出数里。
续——
万里青空下,长卿走出几步,再次迟疑地回眸。凝视着那个飘然若飞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中莫名的升起那个奢华的夜晚,自己伴随的清国使节温如冠玉的俊脸。
“龙编修……你真的是天泽人吗?”
为何问出如此鲁莽的又可笑的一句?
连他自己也是搞不清了吧……
就好像,他从来也没搞清,那晚之后,那个少年煦暖的笑意为何每每出现在他的梦里,萦绕不去……
完全不同的容貌……为何,感觉却是惊人的相似?
还是,他也在期盼着,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可是,这……又是为何,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