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连横(1 / 1)

琉璃瓦 碧琦珠 1600 字 8个月前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边地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霾气氛之中。居于大昀和北金之间的穆托皇城里也是一片的肃杀,当朝国主和太后,早就已经无视和大昀的姻亲关系、投奔了北金,在这大战来临的紧要关头,若说不紧张,确是骗人的。

再加上国主母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二皇子沉琅和王妃卫玺,上次命大不曾被他派去的人偷偷烧死,如今虽然下落不明,可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颗*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引爆,然后炸毁他们现在有的一切。

尤其是暗中有谣传,说是沉琅夫妇二人还在穆托都城之中盘桓,并没离开逃往大昀,国主心里就更觉得不放心了。

他要在一早便掐断那引线,不能让一星火焰燃起在沉琅二人身边。

其实原来是出自一父的亲生兄弟,真的有必要弄得这样你死我活吗?国主也这样问过自己,可是他的理智不允许他动摇。如果他不死,死的那个,就会是我。他这样对自己说。

他和沉琅有着杀母之仇,就算自己一念仁慈放过了他,他在卫玺背后的大昀的帮助下,谁说不会有翻身的机会呢?如果任由他翻了身,那他会像自己一样仁慈,放过杀死他母妃玉妃的太后吗?

这个答案他不知道,想来也不会有知道的机会,因为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沉琅翻身的。

对不住了,二弟。国主攥紧自己手中青金石雕龙的小印,在纸上轻轻地按了下去。

那是一道追剿沉琅、卫玺以及他们随从的密旨,他不怕滥杀无辜,不怕杀一儆百,他只怕捉不到沉琅,让他逃到了大昀境内,就一切都晚了。

“听说穆托国主发了癫,派出人去追击二皇子和阿玺呢,你有什么消息没有?”卫珈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起码能在**坐起来了。她身后靠着一个软软的鹅毛垫子,是璎珞亲手替她做的,她如今知道了霍祁钺的下落,又只能按兵不动,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闲暇只有靠做些针线来排遣。

说起来好笑,璎珞在家的时候,针线女红上最弱,在安国公府那么几年,也只有替沈珊瑚绣得一块盖头算得上是精致,没想到到了今时今日,自己竟然也要靠做针线来打发时间了。

那绣花针一针一针地戳下去,丝线在指间蛟龙一般游弋,倒让她纷乱的内心变得波澜不兴起来。

夜来正在一边亲自替卫珈煎药,此时是傍晚,正是将士们休憩之时。卫珈前头病重,煎药的小炉子就设在帐子里,那药香味儿也不刺鼻,反而闻起来让人心静。

“你倒是耳聪目明。”夜来半弯着身子,拿药罐儿的小盖子轻轻将药沫推到边上去,听到卫珈问话,笑着回过头来道。

冬日天黑的早,帐子里已经点上了灯烛,烛火摇曳,在他脸上投下一波一波的暗影,他的轮廓被勾勒得更为清晰,睫毛比女人的还要弯长,一对莹莹的眼睛笑眯眯看着卫珈,卫珈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伸手将一缕发丝抿到耳后去,故作严肃地道,“问你正经事儿,可有什么消息?”

她以前是从来不屑于做出这样小儿女的娇态的,这个举动在夜来眼里又是新奇,又是妩媚。夜来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连手边的药罐儿都不去管了。二人面面相觑,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双双大羞,脸上都像是打翻了朱砂盒子,红红白白的好不精彩。

夜来就觉得,若不是卫珈身受病痛折磨自己太不忍心,不然她这一病,其实也挺不错的。卫珈这样半喜半嗔的娇羞神情,让他怎么瞧,都瞧不够。

“你说不说?”不过卫珈终究是卫珈,之前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如今再看着夜来一副茫茫然的欢喜神情,又是羞又是气,拿起手边的小枕头,就向他丢了过去,就是想要打醒他,免得一会儿别人进来,看见他这个样子,背后一定会笑死她的。

夜来虽然在意乱情迷之中,打小儿练起的童子功还没丢,稳稳地将那枕头接在怀里,笑着走到卫珈床前,还给她口中还道,“仔细手疼。”

卫珈恨得牙根儿痒痒,深觉不管什么样的男人,蹬鼻子上脸,都是与生俱来的基本技能!

夜来见她咬牙切齿真的要恼了,连忙开口扑火,“其实有没有什么消息都不重要,反正二皇子和王妃如今已经到了大昀境内,估计没几日就会到琼江了,穆托国主在他自己的都城里瞎折腾,也碍不到他们什么事儿。”

沉琅和卫玺死里逃生之后,确实在穆托都城躲了一段日子,沉琅手里有先国主留下的信件,自然也能招揽一批对先国主忠心耿耿的拥趸,只是因为风口浪尖之上,凡事都不能招摇,生怕又惹来杀身之祸,才刻意低调行事。

可惜现在,他们在穆托的大事已了,但凡有一点儿智商的人也不会继续留在那儿引颈就戮了。那什么沉琅和卫玺还在都城里的谣言,自然也是有心之人传出来的,谁知道这位阴沉沉的国主,居然就信了。

“原以为此计拙劣,还怕阿玺是在胡闹,现在看来,她确确实实是很了解那位太后。”卫珈点了点头,“她早就知道,穆托太后和国主一日不见到她和二皇子的尸体,就一日不会消停。”

卫玺和那太后也做了几年的婆媳,自然将她的性子摸得透透的,像太后这样自视甚高其实智商有限的宫斗动物,也有专门针对她的攻心之计。她和她的亲生儿子一样,都是外表阴沉,内里沉不住气的,只需要放一丝假消息出去,就可以看着她自己大乱斗了。

穆托国主登基之时就名声不好,如今又这样喊打喊杀的,臣民怎么会真心归附于他?这世间的事,都是一步错步步错,若不是他们当日存了私心,半途倒戈巴结北金,想来事情,也不至于会演变成如今这样。

“穆托以为北金必胜,却不想想,就算北金胜了,难道就会和他们联盟?”夜来微微一笑,卫珈也看着他笑道,“元洌可不是会因为别人对他示好就网开一面的性子,且看着吧,估计穆托也是秋后的蚂蚱了。”

说回被困在北金皇城之中的霍祁钺,如今除了要应付时不时来他跟前跳蹿一番的米罗,蓝夙也偶尔会来到山洞里。他二人如今也算是达成了某一方面的默契,蓝夙的心里可不会有北金的国运,她只想报复元洌和将米罗拉出火坑而已。

若是说她妇人之仁、鼠目寸光,却也不太厚道,作为一个家园都毁灭在元洌父皇所率领的铁蹄之下的俘虏之女,要求她对这原本也是敌对的国家产生什么维护之情,也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蓝夙的心里没有北金千秋万代的盛世,只有她做女人一世的苦痛、怨恨、憎恶和被背叛。她很乐意于见到霍祁钺能够有所作为,并且愿意亲自给他一些协助。元洌如今对她来说已是洪水猛兽,她要消灭他,不仅是为了自己之前十余年荒废的心意,还为了自己视若珍宝的、年轻生命还未完全展开的米罗。

“只要你们,愿意让我和我的女儿,好端端地走出这座牢城。”这是她对霍祁钺唯一的要求。

霍祁钺耸了耸肩,“我会尽我所能。”

蓝夙讽刺地笑一笑,“这样的话,不止一个男人对我说过,他们最后,都食言了。”她把脸凑近霍祁钺,一对泛着碧蓝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她近来用心过度,眼角的皱纹似乎已经有些要冲破樊笼的感觉了,她一字一顿地强调道,“你,必须要答应我。”

霍祁钺不觉得在这个时候拒绝她是理智的,他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蓝夙似乎没想到他这样痛苦,倒是一怔,随即便笑了起来,“霍统领好大的口气,倒像自己才是大昀的皇帝了。”

霍祁钺暗暗头痛,矫情的女人,不应承你说没诚意应承了你又冷嘲热讽夹枪带棒是为哪般啊!

“陛下那儿,自然有我。”他揉了揉眉心,“我们大昀的皇帝向来不会难为老弱妇孺,太后娘娘可以放心。”

这理由虽然也是苍白,可蓝夙如今是骑虎难下,不然选择和霍祁钺以及他身后的大昀合作,不然便是在北金皇城里等死,不仅是等死,死之前恐怕还要看着元洌欢蹦乱跳,而自己的女儿横眉冷对,这样的诛心之痛,倒比死,还要痛苦千倍万倍了。

她又立在地上想了想,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霍祁钺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有几分轻松,又有几分兴奋。如今虽然不是蓝夙一手遮天的时候了,可在北金皇城这样的地方,那些暗地里的枝枝蔓蔓纠结不知几多,她的势力好像一支一支的触角,有些被元洌斩断了,可更多的,却在黑暗之中静静蛰伏,等待重新得见天日的时候。

她从袖筒里捻出一张小纸条,递给霍祁钺,“霍统领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