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迁怒(下)(1 / 1)

琉璃瓦 碧琦珠 1317 字 8个月前

可惜,不是人间处处都是这样一片旖旎的风光的,穆托国主病重,太子便有些按捺不住,又像如法炮制,派人唤来神医,请他将用来陷害沉琅的药,也分一些给自己父皇,也好省了他这些零碎折磨。他说话的时候双眼通红,好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完全一片孝子之心为着自己父亲着想的模样。

神医很憋气,要不是不方便撕破脸皮,他真的很想揪住太子的衣领问问他,怎么老子看起来就很像是为虎作伥的小人吗?

太子哪里知道他的心声,还口口声声自己舍不得看父皇一把年纪还要承受病痛,倒不如早些送他去西方极乐世界,也算是成全了自己和他之间的父子深情。

神医不禁摇摇头,难道国主自小就培养出一个接班人、多少学究文豪引为东宫之师,就是为了教他怎么样不说人话的吗?这位太子的脸皮,实在是厚的可以。他又想起那位如今已登西方极乐的八王爷,他当日还比这位太子更得父亲宠信,可到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无人怀悼的下场?

他也不会天真单纯地认为算计筹谋是什么不道德的行为,天家子弟,这些都是本能。可是如果为了能够坐上那个位子,就六亲不认、乃至连自己身而为人的自重自尊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那就请恕他不能苟同了。

他当初和薛缜,也是因为达成了这个共识,才为他效力的。而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说,作为医者,仁心仁术,缺一不可。他那时就对薛缜说过,自己只救人,不害人。而穆托太子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叫他害人,无疑是要逼着他违背他做人的原则和底线,他自然不会就范不说,对此人的鄙视,又更深了几层。

太子的阴谋,自然很快被卫玺和沉琅知晓了。沉琅听闻自己这位嫡长兄要毒害自己还不算,连父皇都不肯放过,难得地气得双目充血,“羊羔尚有跪乳之恩,他怎么竟然这样毒辣?”

卫玺“嗤”了一声,“这世上不如畜生的人也不只他一个,你生气也于事无补,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我们该如何应对。”

她站起身来自己去斟了一盏茶,端到沉琅面前,“反正有神医在,父皇的身子你不必担心。”

卫玺还有些话不便当着沉琅为人子的说出来,国主的病从根子上肯定是治不得了,虽然神医医术卓越,也不过是令他再盘桓多日,太子虽然忍不得了,自己却盼着国主能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因为一旦龙驭宾天,太子登基做了国主,自己和沉琅就是案板上的鱼肉,随着人家烹炒煎炸了。

“我要去看父皇。”沉琅站起来就要往出走。卫玺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沉不住气,也不上前阻拦,也站了起来,望着他的背影冷冷地道,“你想死吗?”

“你自己想死的话,也不要连累神医和我表姐。”她气得太阳穴都在鼓鼓地跳动,沉琅这样的举动,实在让她觉得非常失望。

沉琅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虽然还没有转过身来,却能看出他在思考着什么。

“殿下就是想要去看陛下,也不能这个时候去。”卫玺放缓了语气,“何况,陛下一定不会让殿下过去的。”根本就是用脚趾也想得出来,国主虽然老病,脑却还没有萎缩,他的寝殿现在一定里里外外都是太子和国后的眼线,神医完全是靠着自己本事过人,一般的仆婢根本不会看出他的计量,而沉琅过去了,却是不喾于送死了。

果如卫玺所言,到了夜半时分,国主派人来送信,叫沉琅千万不要去瞧他。沉琅自然知道以父亲现在的处境,派人出来是多么的艰难,于是更加为自己的无勇无谋感到汗颜。卫玺见他倒不是那样爱钻牛角尖的人,认错态度倒是十分坦率,心里的气儿也就消了。他们如今是夫妻,自然要进退与共。她在脑子里将要说的话又打了一遍腹稿,却没想到被沉琅抢了先。

“王妃,神医还能延长父皇多少的时间?”沉琅抬起头,肃然地望着卫玺的眼睛。

卫玺有些不解,皱着眉头想了想,“他对表姐说,最多不过今年中秋......”

沉琅眼里闪过一丝痛意,卫玺也觉得鼻酸,国主是个昏懦的国君,可对他们夫妻却是十分关怀。就算是个普通的老人,知道他命不久矣,也是一件值得难过的事情。

卫玺强忍下眼中酸涩,还是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我想回琼江一趟。”她不想死,也不想沉琅被他们害死,唯今之计只有自救,而穆托不像大昀,沉琅也不像薛缜,自己能够动用的力量实在不够多,自救不成便要向外求援。

沉琅怎么会不知道卫玺的想法,他先是愣了一愣,随即便苦笑,“我是不是很没用?”

卫玺心道,这也诚然不能怪你,穆托这样的小国,就算是要积累自己的力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才能之士实在少得可怜,这个国家还能存在,完全是因为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以及大昀和北金对峙已久各自都不肯相让的局面。

“要去也该是我自己去。”沉琅闷闷地道,这样求人的事儿本来就已经够丢脸的,再叫自己的妻子代自己去抛头露面,自己还有脸面做男人吗?

卫玺不理解他这样奇怪的包袱,在她心里,夫妻一体,是谁出面又有什么关系?何况现在时间已经不多,太子和国后那边又是步步紧逼,着实没有时间瞻前顾后思虑良多了,她非常男子汉地一挥手,“不必多说,我说我去就我去!”

一边的云暖苦了脸,姑娘这样不给二皇子殿下面子,夫妻感情真的不会出问题吗?男人不是都喜欢温柔婉转的姑娘吗?可惜从卫家门里出来的女子,没有一个有那份儿造诣的,逞凶斗狠倒是个顶个,要是卫珈挑头组个娘子军,怕是能扫平北金吧!

她心里还在抱怨,就听卫玺已经意气满满地吩咐她去整包袱了……

说回霍祁钺,自从知道璎珞随着神医到了穆托,就连一天都不愿浪费,恨不得立刻就辞别了卫珈去寻自己的心上人。好不容易用过了卫珈替他准备的酒宴,虽然和夜来相见恨晚,喝得非常之投缘,到底没忘了自己的来意,不过小小地休整了一夜,次日一早,就整束了衣衫、梳洗干净,走到马厩去牵自己那匹已经被营中士兵喂得饱饱的坐骑。

只有那怪人、就是在蓝夙下令对璎珞斩草除根之时惨遭池鱼之祸的少年赛罗,让他犯了难。

“我要走了,你可要跟着我,还是留在这儿?”霍祁钺问他,一边看看卫珈,毕竟此人面目全非,虽然身体四肢还是健全,怕留在军营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他这样问,不过是看他这几天都跟着郑楚等人,倒像是很想在这儿生活的样子。

卫珈倒是无所谓,不过是长得吓人些,看惯了也就好了,看那人正是壮年,在营中做做粗活也不差他一口饭吃。

不料赛罗执意要留下,霍祁钺虽然觉得奇怪,可是他想要找到璎珞的心情太过迫切,见卫珈并没什么异议,便答应了下来。他和卫珈都过度地相信了自己的直觉,看到赛罗的第一眼便觉得他虽然面目狰狞,却没有什么攻击性,也就放松了警惕。他们只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残疾人,却不知道他心里有那样深重的仇恨,而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错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