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爷突发急病过世的消息传到沈璇玑耳朵里,她有些许地诧异,转身问兰清,“我上次回家去独自见了舅舅的事情,有谁告诉王爷了么?”
兰清皱着眉头想了想,“不会吧,无关紧要的事儿,谁会专门去说给王爷听?”
沈璇玑暗悔自己动作太慢,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在皇家来说,这种事情也是寻常,何况八王爷想要置薛缜于死地也早已是天下人共知了,有这样的结局也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可惜薛缜究竟背上这样的名声,这可不是沈璇玑所乐见的。
也许,要在万人之上,就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吧!沈璇玑强迫自己接受这些突如其来的改变,因为她不知道,在不远的将来,是不是还会有一些自己完全没有设想过的情况,在等着她和他。
薛缜登基是水到渠成,沈璇玑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元后,未满周岁的怡然也被封为容华公主,食万户邑。
沈璇玑住进了空置多年的“凤昭殿”,先帝皇后去得早,丽贵妃虽然冠宠六宫,到底因为太后的着意压制不曾坐上她梦寐以求的后位。“凤昭殿”和“元泰殿”同居皇城中轴线之上,二宫遥遥相望,俱是一般的端凝雅致,可“凤昭殿”到底是这么些年没人住,许多地方都遭虫蛀了,沈璇玑只得派人去修补,等到拿钱的时候,才发现先帝实在不是一个有成算的当家人。
薛缜登基之后检点国库,才发现这大昀表面上繁华,内里其实也差不多是一个空架子。先帝在时,性喜豪奢,丽贵妃更是非绝品、精品不穿戴,贪财得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她眼红先帝陪葬给贤妃卫鄞的金丝冠,生磨硬套地讨了只一模一样的。先帝那时候宠爱她,自然无事不答应,选了成色最好的黄金熔了,又找了能工巧匠来制作,是故最后连太后都误会她贪了贤妃的东西。薛缜想起了一句民间的老话,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样坐吃山空。
沈璇玑知道了,忧心忡忡地抱怨,“不知道做了什么孽,嫁给你之后,没有一时一刻,不是在为钱发愁的。”
薛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摸了摸她的脸颊,“可不是么,原本打算回来之后就将你的嫁妆补上,现在看来,又有的拖了。”
沈璇玑见她的玩笑话见效,总算惹得薛缜没那么不快了,才放下心来。她捉住薛缜的手,眼睛瞧着他微微笑着,“那倒是不必急,反正我的,就是皇上的。”
薛缜心中涌起一种似喜似忧的情绪,他现在已经站在最高的地方,可是回头望望,一步一步登上来的阶梯似乎掩映在云端里,怎么都瞧不清来处,如果没有沈璇玑,他真怀疑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了。
他将妻子搂在怀里,脸贴着她乌黑软密的头发,“璇玑,其实我心里很怕。”很怕自己也像自己的父皇一样,一个不经意,就辜负了天下的臣民。
沈璇玑的脸贴在他金线绣团龙的玄色朝服胸口,感觉脸颊被那金线微微地刺着,有些不熟悉的不适感。她触手摸到的,也是那样冰凉未硬的料子,薛缜整个人被包在这样的衣裳里,似乎离得自己有些距离了。
她心里也有些怅然,却还是强笑着去安慰他,“皇上一定会做得很好的,我知道。”
薛缜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搂着她,过了好半天,才问道,“你身上穿得什么?怎么这么硬?”
沈璇玑翻了个白眼,反正薛缜也看不到,自从当了皇后,她真的是好不习惯啊,天天早起就要梳妆打扮,头上顶着几十斤的金冠、步摇,一举一动都要谨遵“母仪天下”四个字,也只有面对薛缜的时候能略微松弛些。她回头想想,自己也并不该这样不适应,毕竟从小就被卫郦高标准严要求地培养,她还记得自己少时头一次入宫,虽然适逢父母双亡,可是悲恸之下也没有错了半点礼数,如今这样,怕真是在萼邑待得久了,和琼江的生活有了隔膜。
“就是皇后的常服而已。”沈璇玑话音未落,只见薛缜的手已经不老实了起来。她微微红了脸,十分顺从的样子,算一算,自己也确实有很久没有“任他摆布”了。有了新生儿的小夫妻的烦恼,恐怕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天家潢胄,都是一样的。
沈璇玑缓缓地躺下,薛缜也一翻身压在她身上,可是手底下的衣扣似乎正在和他作对,似乎一个一个的小堡垒,正等着他去攻破。薛缜很无奈,老子没有耐性了啊!这是要急死谁啊?!
沈璇玑等了半天,不好意思地睁开眼睛,就见薛缜的脸都憋红了,正鼓着气和那衣裳斗争。
她忍不住,几乎大笑了起来。薛缜气鼓鼓的,“这是谁做的衣服?明天传进来,叫他媳妇儿穿上,他来解扣子给朕瞧瞧!”
沈璇玑没好气地拍了他一把,“口无遮拦!让那些言官听了去,又要劝谏你了!”
薛缜嬉皮笑脸,“咱们夫妻的闺中密谈,他们哪里会知道?”说完又苦着脸,“娘子,为夫实在无能为力了!”
沈璇玑也不忍心看他忍得那么辛苦,待要自己动手去解,也出了一脑门子汗才好不容易将外裳脱了下来。
“这桩事,就没有一次顺顺利利的。”沈璇玑暗自腹诽,薛缜似乎能瞧透她的心意,“没关系,就当是情趣!”
情你个头啊!沈璇玑暗啐了一声,自己爬下床去吹灯烛,兰清虽然就在外间,可是这种事情被她一个黄花闺女瞧见,到底不太好意思。
寝殿里的光线渐渐暗了,等到最后一盏灯烛熄灭,就只有月亮是唯一的光源,透过窗纸倾泻在大理石地面上,真算得上是冷月如霜一般的美景。
沈璇玑感觉到自己被拥进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薛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褪去了龙袍,只穿着一层薄薄的里衣,还是她亲手做的。
他的味道对她来说已经无比熟稔,可是还是让她感到羞涩。她将头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来,薛缜也不介意,只是轻轻地吻着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道,“还是这样好,就像咱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两个人都褪去了帝后的外衣,依然像一对平常的夫妻一样厮守在一起,就像在九王府、在萼邑的时候一样,他们的心里眼里从来都没有过除了彼此以外的人。
已经过了中秋,夜里渐渐凉了起来,薛缜扯开锦被,将沈璇玑包在里面。她虽然已经诞下怡然,可是对他来说仍旧是那个甬道中一身缟素清丽如兰的沈家大姑娘,仍旧是那个月下绿梅旁巧笑倩兮的少女,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嗅着她身上独一无二的馨香,觉得无比满足。
一时春~宵帐暖,一对交颈鸳鸯都疲累了,帐内想起细细的鼾声。就算有再多的压力、再多的困难、再多的艰辛,都留待明日之后再说吧,而现在,他们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