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变天(合)(1 / 1)

琉璃瓦 碧琦珠 1368 字 8个月前

未等沈璇玑出手,八王爷就被薛缜软禁了起来。沈璇玑不知就里,唤了薛缜身边的双池来问,才知了端倪:原来是八王爷尤作困兽之斗,召集了几个他的心腹臣子,欲在薛缜出身之上大做文章,谁知道半途有个人不愿意带着一家老小陪他去死,竟然悄悄地将他的打算告知了薛缜。八王爷一向爱施小恩小惠笼络人心,到了紧要关头才知道原来锦上添花永远都不过是陪衬而已,不以真心换来的忠诚,是无法长久的。

沈璇玑听了双池的话,冷冷地一笑,“也就是他这样的蠢货,才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九王爷是奉了先帝密召名正言顺回来的,他如今这样做,岂不是将自己不孝不悌的本性曝露给天下人看?”

“何况,就算真说起出身,王爷的母亲是太后身边的宫人,家中也是有官位的,也不输于他的母家。”沈璇玑这话说的不错,薛缜的母家确实已经败落,可是丽贵妃从根儿上来说是个平民之女,弟弟又犯了死罪,她自己的死因,也不是什么不宣之秘,八王爷选这样的法子来打击薛缜,可见精神都已经完全失常了。

“奴婢那日还听人说,八王妃已经回了娘家去了,宁国公叫她和八王爷和离,她哭着不从,如今也被关在屋里,不让出来呢!”兰清一边替沈璇玑斟了一杯茶,一边在她耳边低低地道。

“她倒是有情有义,可惜遇见那样的爹,又遇见那样的夫君,命也实在是不好。”沈璇玑这番叹息倒不是惺惺作态,高门贵女,锦衣玉食,看着风光无比,可是命运全系在父、夫二族之上,多数时候,她们不过是父家用来邀宠的工具,表面上赫赫扬扬地嫁了出去,顶着“夫人”“王妃”“妃嫔”的头衔,其实过得快不快乐,根本没人在乎。更有甚者,没有自己一个亲生的孩儿,就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左一个右一个地往屋子里拉人,还美其名曰是为了传宗接代。这个时候,身份尊贵的嫡妻也是不敢多说一句话的,只有强撑着笑脸忙忙碌碌地替丈夫操办,否则就会落个“妒忌不贤”的骂名。

这些女人,都不过是绫罗绸缎包裹着的黄连雕就的美人儿罢了,与她们相比,沈璇玑真的觉得自己太过幸运了。

可是等到薛缜当了皇帝,他的后宫总不可能长久空虚,到了那个时候,又要怎么办呢......

沈璇玑因为日后要替薛缜选妃而愁眉不展的时候,薛缜也一脸寒霜地来到了软禁八王爷的偏殿,这座偏殿,正是他当日进宫之时被先帝下令留置的地方,如今他也用它来困人,不得不说是风水轮流转、各有前因莫怨人了。

八王爷是被“金乌卫”直接从王府“请”进宫里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常服,连头发都没有来得及梳理。“金乌卫”众人对霍祁钺是贴心贴肺地忠诚,八王爷设计陷害霍祁钺虽然未遂,可他们也早就瞧他不顺眼了,又哪里会客气,说是“请”,实际上和“捉”也并没有什么分别。

薛缜这次可算是动了雷霆之怒,他原本还真没有把八王爷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想着将他圈起来,由自己养上个几十年,待到他老了病了、魂归天外也就罢了。毕竟薛缜不是李世民、曹丕那样的帝王,杀兄弑弟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可是八王爷这样不肯善罢甘休,实在是有些求死的意味了,薛缜被他这么一逼,连带着在萼邑、回京途中的几次险遭不测的经历都想起来了,实在是按捺不住胸中这一口恶气,不顾双池阻拦,便来问他一个究竟,问问他为何要这样咄咄逼人?

他来到八王爷所在的偏殿,推开门就见八王爷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瞧着窗外,面容还算平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见到薛缜进来,眼睛淡淡地将他一瞥,“你见到我如今这个样子,心里是不是很高兴?”

薛缜本来对他有几分恻隐之心的,也被这句话赶回去了,“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是我让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八王爷不屑地笑笑,“你若不是娶了卫家的外孙女儿,又怎么会有今天的成就?”

薛缜气得笑了,“你的两个王妃都是国公府嫡女,你这样说,怕是有些不公平吧?”

八王爷白了他一眼,“父皇明明很讨厌你的,如果不是你暗地里讨好他,他又怎么会留下密旨和我作对?”

“那是因为你狼子野心,就算你是先帝的亲生儿子,也不该把登上皇位的目的表示得那样明显。”薛缜无奈,八王爷完全已经钻了牛角尖,只怕现在在他看来,世人个个对他不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错的。

孰料这句话不知道哪里触及了八王爷的痛处,他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双池被吓了一跳,连忙合身挡在薛缜之前,怕他对自己主子不利。

八王爷被他的举动震了一下,他的身边,似乎连这样的一个人,都没有吧......

薛缜拍拍双池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你去外头等我吧,这儿没事的,你放心,也不必去告诉王妃知道了。”

双池还待再说什么,只见薛缜神色坚持,只好耷头耷脑地应了声“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殿外,还是不放心,竖起了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只要薛缜喊一声,他就准备进去救主。

八王爷的声音有些激动,“父皇心里是喜欢我的,原也属意由我即位,既然这样,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不年轻了,父皇在我这个年纪早就登基了,为什么我不行?”

薛缜无奈地看着他,“因为先帝彼时正值春秋鼎盛,你怎么会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就算是你做了皇帝,你的世子封了太子,难道你会希望他天天盼着你死?你王府之中的吃穿用度比宫中还要好些,先帝心里又怎么会不忌惮你?你以为皇家是什么?是街上的平民百姓父慈子孝吗?”

“生在皇家,九龙宝座之上那个人就是皇帝,父亲,只是一个点缀而已。”薛缜冷冷地道,这个道理,他早在幼年时就明白了,可八王爷,从来都不知道。他和丽贵妃都是一样,以为获得了皇帝的喜爱就能够翻~云~覆~雨,真真是愚蠢至极。

喜爱,是人类情感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种,就拿薛缜和沈璇玑来说,如果他们不是因为一路的荣辱与共、一路的同甘共苦,一起抵御风霜,一起沐浴春光,那么起始的那点微薄的相互喜爱,恐怕早在这风诡波谲的几年之间消磨不见了。

薛缜看着呆愣愣的八王爷,忽然觉得他很可怜,丽贵妃教了他怎么去斗、怎么去辣手杀人,却没有告诉他,他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八王爷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可是薛缜似乎也没有意愿给他多余的时间让他想明白了。

恶毒并且愚蠢的人,对于身边的人来说,都是最危险的一种,他们完全就像脱缰的性烈野马,不看路、不听训,只是一味地狂奔乱踩,带着极强的破坏力,摧毁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

薛缜最后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八王妃在宁国公府一定会被照顾妥帖的,你的世子,我这几日就送他去封地,你不必再担心了。”

虽然他觉得八王爷未必会关心这些,可是无论出于什么考虑,在一个人死前将他家眷的安排告知,都是十分得宜的。

果然八王爷还怔忪地看着他,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样子,薛缜摇了摇头,再也不说一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一个人这样糊涂了一辈子,直到死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