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游寇(1 / 1)

琉璃瓦 碧琦珠 1622 字 8个月前

薛缜一时没理解花嬷嬷的话,转过头来懵然地问,“啊?啥小世子?”

花嬷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王爷您要做爹了!”

她上下打量薛缜,转过脸来自言自语地低声道,“王爷您这样毛毛躁躁的,怎么就要做爹了!”

薛缜愣愣地转过脸看沈璇玑,“嬷嬷说的,可是真的?”

沈璇玑已经捶床大笑,薛缜见她不否认,顿时笑逐颜开。他好看的眉目一时越发潋滟起来,暖煦的笑容将寒冬都驱散了。他不顾花嬷嬷还在,跑上来抱住沈璇玑,“你要给我生孩子了?!真好!”

沈璇玑原本还半喜半忧,见薛缜这样高兴,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暖意。眼下虽是多事之秋,薛缜的喜悦却是如此真实。只要是她带给他的,他从来都是这样欣喜地接纳,没有条件,没有理由。

花嬷嬷见两人腻歪,便退了出来。她想起自己刚进宫的时候,薛缜不过才三个月,因为一向没人留心照顾,瘦得跟只小猫儿一样,哭声也是细细的。说起来他一个皇子,看着倒比她自己在乡下的儿子还要可怜些。她伸手将他抱起来,他一对黑晶晶的眸子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些日子还历历在目,而那个孩子,如今也要做爹了。

她伸手擦一把脸颊上的泪水,又笑了出来,自己摇摇头往厨房去张罗给沈璇玑补身的汤水了。

薛缜初为人父的心情十分激动,他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沈璇玑肚子上,喃喃地道,“孩子,我是你爹爹。”

沈璇玑见他这样傻,鼻子一酸,摸了摸他头发,笑着道,“现在哪里听得出来,你快坐好,咱们说说话。”

薛缜坐起来,脱了鞋靠在床头,将沈璇玑抱在怀里,替她盖好被子。沈璇玑分过一半被子,将薛缜也包在里头,两人相视而笑。

“王爷,”沈璇玑手指绕着薛缜衣裳上的盘扣,“你喜欢世子还是郡主啊?”

薛缜想了想,“都喜欢。”

沈璇玑不屑,“骗人,打诳语不是好人。”

薛缜认真道,“真的!”

沈璇玑表示不信,“一般男人都是喜欢男娃儿的。”

薛缜甩发,“你夫君我,岂是那样的凡夫俗子?”

沈璇玑一撇嘴,“尤其是你们这样的皇室子弟,就是最喜欢男娃儿的!”

薛缜听闻女子有孕之时,脾性大异往常,今日始知古人诚不我欺啊!平时沈璇玑虽然也时不时闹个小脾气什么的,可是向来讲理,从没有今天这样胡搅蛮缠的时候。可是奇怪的是,他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很可爱嘛!

沈璇玑见他不答话,越发得意,“叫我说中了!”

薛缜把她揉进怀里,“我没骗你,世子也好,郡主也好,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视若珍宝。”

沈璇玑听他这样严肃,心中感动,捧了他的脸,“王爷,你真是个好人。”

薛缜打了个寒战,怎么突然就发卡了?

沈璇玑直到此时,方才完完全全地放下心来。她心胸一开,就开始大摆孕妇的架子,伸长脖子往外看了看,只见花嬷嬷不在。她心里想,我是孕妇,稍稍不讲规矩,应该也没人敢管教吧!

她这样想着,就凑上去,亲了薛缜一口。

她和薛缜成婚以来,这样主动的时候甚少,是故薛缜有一刹的没回神。沈璇玑看他是少见的老实,就起了作弄的心思,伸出丁香小舌一颗一颗地滑过薛缜的皓齿。她喉咙里嬉笑了一声,见薛缜还是呆呆的,弯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突然心里一阵柔情缱绻。她闭上眼睛,手将薛缜的脖子环住,细密地吻了起来。

这下薛缜反应过来了,他连忙捉住那两瓣作怪的红唇,又生怕力大了碰着沈璇玑,硬拿着劲道,反而累了一头大汗。

他正在情动的时候,花嬷嬷忽然进来了。她一见薛缜居然这样不检点,拍着大腿道,“王爷啊!您怎么这样没有自制力?若是碰着了小世子,老奴可不依啊!”

薛缜羞得满脸通红,只好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沈璇玑。沈璇玑肚子还没大,脸皮已经厚了,也不羞也不臊,看着满地跳脚的花嬷嬷,笑眯眯地道,“嬷嬷,我想吃暖锅。”

花嬷嬷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薛缜,薛缜连忙对她挥手,“辛苦嬷嬷了!”

她撑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王爷和王妃,真真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活宝!”

薛缜和沈璇玑不敢回嘴,等她走了,才双双笑了起来。

九王妃有孕,此事不便大肆张扬,此时也不敢送信回琼江,沈璇玑和薛缜都生怕信件半路被人拦截,歹人再把黑心主意打到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至于萼邑,除了家人,也就只有蓟博川知道了。他如今和薛缜彼此已经十分信任,少不得打趣他几句。薛缜鲜见地从内而外都透着笑意,蓟博川冷眼旁观,更觉得明显。平日里的薛缜,虽然也是言笑晏晏,可是总让人感觉隐隐有股凛冽的气势。他自己不觉得,若是不熟的人,被他那样淡漠地瞧一眼,心里也会打半天的鼓。

沈璇玑最近贪吃嗜睡,情绪倒是和往常一样,并不特别暴躁或者郁闷。

花嬷嬷是生产过的人,见她起居如常,除了有时候和薛缜开开玩笑,并不爱多事,也就放心了。

萼邑九王府虽然物资不如琼江那样丰富,可是基本补身的药材还是有的.青荇和兰清待沈璇玑上心,又出去买来新鲜的鸡肉菜蔬,整日变着法儿的做给她吃。

沈璇玑又畏寒,这下名正言顺有了不动做窝的理由,这么横吃竖躺了不过短短一月,脸就圆了一圈儿。

她照照镜子,到底还是有些廉耻,主要是怕到时候孩子太大,生起来不顺。于是虽然心里不乐意,还是勉强自己每日多活动,早晚都由兰清陪伴着在院子里散步。

薛缜每日操练军兵,照旧很忙,不过他惦记着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晚上就回来得早些,务必要陪着沈璇玑吃饭。

日子依旧波澜不惊,可是这不过是风雨前短暂的平静。这天晚上,薛缜和沈璇玑刚睡下,就听到外头双池来报的声音都变调了,不断地发着抖,“王、王爷,有人来袭城,蓟将军已经带人出城了!”

薛缜从**蹿了起来,急急忙忙披上衣服,取了剑就拉开房门往出走。沈璇玑也连忙下地穿鞋,薛缜回头止住她,“你别起来,外头冷。”

沈璇玑不理,还是下床替薛缜披了大氅,“会是什么人?周遭的贼匪还是北金的敌军?”

薛缜沉闷地摇摇头,摸摸她的脸,“你在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调一队兵来,没事就不要出门了。”

这时玉郎和云先生也听闻了风声,玉郎已经是个肩宽腰长的少年,见薛缜一脸肃穆、外头火把已经燃起了,除了蓟博川带走的人,剩下的萼邑守兵都列好了阵势,他心里激荡,便将父亲靖南将军沈鸣远留给自己的宝剑也挎在腰间,“姐夫,我要和你一块儿去!”

薛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沈璇玑却道,“王爷就带玉郎去,他长大了,也不能一味活在你我庇佑之下。”

薛缜原是因为沈璇玑心疼幼弟才多多照顾玉郎、不叫他以身涉险的,见沈璇玑答应了,便也点了头。这种时候,多一个人便有多一份用处,何况玉郎到底是家学渊源,出身将门若是都不曾亲自杀敌,也实在是堕了他父亲的威风。

玉郎心愿达成,挺起了胸脯,对沈璇玑道,“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姐夫!”

薛缜听他这样说,诧异地白了小舅子一眼,“你口气倒是很大。”

玉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府里不能没有男人,薛缜诚恳地拜托云先生照料这一家妇孺,云先生自是答应了。

薛缜见兵士已经列队完毕,又留下一小队守护王府,便带着玉郎往外走。

沈璇玑的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了,硬是咬住嘴唇没叫丈夫。薛缜也强忍着不回头,夫妻二人刚才有了孩子,却也没过几天的安稳日子,这样分别之后又要何时才能相见,他二人都不敢想。

薛缜大步出了家门,翻身上马,早有人来他面前禀报道,“蓟将军派人来报,说来犯者是北金逃兵,不敢回国去受死,便做了流寇。如今冬日天寒,他们仗着有马有刀,便来犯我萼邑。”

薛缜顾不得沉吟,振臂一挥,“走!”

沈璇玑站在院子里,直到外头的人声渐渐远了、听不见了,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安静,如果没有前头的事,谁又知道在不远的城外,有一场战斗呢?

花嬷嬷上来搀扶她,“王妃,回屋吧,小心冻坏了小世子。”

沈璇玑笑笑,“他要是这样娇气,又怎么面对日后的风雨呢?”

而这时,暗蓝的天际纷纷扬扬地飘落雪花,在这寂静的夜里,悄然无声地渲染着这片长空。

“嬷嬷,”沈璇玑伸出手,雪花晶莹,落在她掌心里不过须臾,就化作一点水渍,“这是今年萼邑的头一场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