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变脸(1 / 1)

琉璃瓦 碧琦珠 1638 字 8个月前

姚氏和卫玠直到叶云霆的身影瞧不见了,才恍然大悟。卫玠拍着大腿跳脚,“你、你也太嚣张了!你等着、等爷到八……”

还是姚氏灵醒,捂着卫玠的嘴巴将他拉回了屋子。

“你干什么?”卫玠不耐烦地将她的手一甩,“哼,区区一个侯爷,就这么目中无人!”

姚氏似笑非笑,“人家也没说错啊!”

卫玠气结,恨恨地一握拳,“等着!等着我娶到了二表妹,看谁还会瞧不起我!”

姚氏瞥了瞥他,“你怎么娶?她和你住在一个屋檐儿下得时候你都没碰着她半根儿头发,倒叫远哥儿骗了她妹妹去了,你真是笨!”

卫玠嘿嘿一笑,“娘别只挂着说我,三表妹跟了远哥儿,有一半儿怕是向姨妈的功劳,怎么不见您替儿子操持呢?”

姚氏炸毛了,“混账小子,你娘哪里不肯替你操持?只是叫了璎珞那蹄子来说几句话,她就去对老太太说了,我又有什么法子?还被老太太骂了一顿!”她越想越气,“算了算了,不要娶她!那样奸猾狡诈,真要娶回家了,还不家无宁日啊?”

卫玠不依,“不成!我就要娶二表妹!不说她家私丰厚,就是那副容貌,也是天上有地下无,比花楼里那些姐儿都漂亮的多!娘您不要我娶她,我就去死!”

姚氏连忙按住卫玠,“莫要发傻!娘只是说说气话,哪里就不让你娶她了?”

“只是……”姚氏皱着眉头,“如今她搬出去了,你又要如何和她亲近你呢?若是直接提亲,莫说她姐姐,就是老太太和你父亲那个老猪狗,也不会同意的。”

姚氏想起卫邗还是一肚子气,“你父亲那个老猪狗!大庭广众之下就搂着阿淳那个贱~人,还怕不丢丑么?哼!”

卫玠不理会她,正皱着眉头细细打算如何将沈璎珞骗出来,先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姚氏兀自喋喋不休,“我儿一定要争气!到时候封官拜爵,好好扎一扎你祖母、你父亲他们的眼才好呢!”

卫玠忽地灵光一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对着姚氏一笑,“娘,您放心!”……

话说那日薛缜将沈璇玑带出了“元泰殿”,双池抱着春绰跟着,霍祁钺带着“金乌卫”亲自护送几人回到了九王府。那一路,沈璇玑一句话也没有说。

薛缜有些担心地低头去看她,她似乎也注意不到他的目光,只是非常平静地坐在马上,时不时扭过头去看一眼身后装着春绰尸身的那辆马车。

薛缜心里发酸,将沈璇玑裹在自己的大氅里,用下巴去蹭了蹭她的头发。

每当这个时候,沈璇玑总是会回过脸来望着他笑一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薛缜只要看到那个笑容,就会觉得虽然外头的世界风诡波谲,可是只要看到面前这个女人,看到她在笑,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可是今天,沈璇玑不仅没回过脸来,还微微僵了僵,把身子往前移了移。

薛缜眼眶一热,一滴眼泪跌进沈璇玑的头发里,倏忽就不见了。

花嬷嬷和兰清以及府中的下人,见了春绰的尸身,都觉得十分难以接受。

兰清和春绰相处了三四年,二人早就有了姐妹般的情分。她一向是个内敛的性子,见春绰的惨象,也不禁扑到她身上,“春绰,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

她哭得凄切,薛缜担心地看了一眼沈璇玑,却见她眼睛干干的,不仅一点泪意也没有,反而显得枯涩得如同一口荒年深井。

花嬷嬷到底年长老道,连忙将兰清扶了起来,“好孩子,你这样伤心,她也走得不安,快别哭了!”

兰清虽然被拉起来,还是哭个不住,一边哭一边呜咽道,“出门儿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我替她做好了丸子,她怎么不讲信用不肯吃呢?”

沈璇玑的身子抖了抖,花嬷嬷眼尖,连忙拽了兰清一下。

兰清自悔失言,连忙不说了。可是回头看一眼春绰,出门的时候还是巧语俏笑的好看模样,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一具冰凉的尸身。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说,不会笑,不会在沈璇玑说她的时候偷偷吐舌头,也不会在薛缜笑话她的时候红着脸反驳了。

这个正是好年华的俏丽姑娘,就这样死了,死在那个人世间最尊贵、同时也是最污秽的地方了。

沈璇玑走过来亲自替兰清擦干了眼泪,淡淡地道,“别哭了,咱们替她好好地洗洗吧。”

薛缜见沈璇玑一直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忍不住唤道,“璇玑,我……”

沈璇玑看了他一眼,笑得比哭还难看,“王爷也累了,先去歇着吧。”

薛缜宁愿她和自己吵闹也好过现在这样,他心里酸疼,只好勉强地点了点头,“我就在屋里,你累了的话,就叫我。”

沈璇玑生生扼住自己喉间那声呜咽,强作镇静地点点头,“知道了。”

接着几日,沈璇玑都在帮春绰安排身后事。终于到了下葬那日,沈璇玑最后一次看看这个打小被卖进沈府、一路随着自己来到琼江、从安国公府辗转到了九王府的,虽然被称作是她贴身丫鬟,实际上情分并不比璎珞、珊瑚这两个亲生姐妹浅的年轻姑娘。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春绰睡着的那口棺材,“下辈子,你好好的,别做别人奴婢,找个疼爱你的男人,生几个胖娃娃,再也,别遇见我了……”

兰清和花嬷嬷听了这话,也哭了起来。

薛缜亲自来送春绰,听沈璇玑这样说,心里一恸,将她揽在怀里。

沈璇玑轻轻挣开,“走吧……”

九王妃被皇帝亲赐了廷杖的事情,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现在的卫府。旁人还好,沈璎珞一听就坐立不安,眼泪夺眶而出,“我要去看看姐姐!”

叶老夫人和卫邗虽然也心急,还是仔细想了想前因后果。卫邗摇摇头,“现在不是好的时机,你放心,你姐夫在,既然你姐姐安然出宫了,想必就是皮肉之伤,你先稍安勿躁,待你大哥哥找人去外头打探过了,你再去探望不迟。”

沈璎珞很坚持,“我知道舅舅是替我着想,可是姐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她这样的时候,我不陪在身边,岂不是枉为同胞姐妹?”

卫邗还是摇头,“不成,这不止是牵涉你一人的安全,还有王爷、王妃,此时正是为难的时候,就连咱们家,也再经不起折腾了。丫头,你还是要深思啊!”

沈璎珞看着卫邗这几日丛生的白发,心里不忍,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这时谁也不知道,因为沈璎珞不钻牛角尖、心里还有着家人的安危,算是逃过了一劫。可是,茫茫人世,有的时候,有的劫数,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脱的……

向远这段日子可算得上是炙手可热,他素来心细,又信奉“无毒不丈夫”的人生信条,连着帮八王爷办了几桩他本人不好出面料理的事儿,充分获得了八王爷的信任。

八王爷心里一高兴,大手一挥,银钱自然是小事,招了他来自己身边当长史,虽然小,可也算是个官儿了。何况,宰相门童七品官,八王爷堂堂亲王身边的长史,比七品又不知高了几品。琼江人势利,只敬罗衣不敬人,向远处处受人高看一眼。时到如今,方知为何人人都爱做官了。

自然也有人说这事于理于礼都不合,可是如今的琼江,都是一片乌烟瘴气,哪里还有人去管这些事?只有齐湛牛心,还上了几道折子,可是用脚后跟儿也知道,皇帝自然是瞧不见的。

向远在这种情势下,日子过得格外惬意,早纳了素衣不说,连“静心庵”里那个名为尼姑实为表子的清照都领回家来,等她养好了头发再娶过门。

沈珊瑚哭着不依,“爷,你纳素衣我没有话说,可是那清照是个姑子,在庵里又和许多贵人有首尾的,若是娶了她进来,怕是后患不断啊!”

向远现在瞧清了形势,哪里还把沈珊瑚当颗葱,这些日子都是从沈珊瑚这儿要钱,却连个笑脸也不爱给。这时听她还敢来劝自己,当胸就给了个窝心脚,“把你个醋汁子拧出来的老婆!丧家的扫把星!克死了你爹娘的东西!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货?你姐姐、姐夫如今不得皇上欢心,太后的身子也不成了,眼看着没依仗了。爷劝你好自为之,好好在家伺候婆母、操持家务,爷高兴了,还不赶你出去,要不然,将你头发剃了交给庵里,还能抵清照一半儿的身价呢!”

沈珊瑚被他踢得倒在地上,素衣捂着嘴在一边笑,还是采茵将她扶起来,“奶~奶,您没事儿吧?”

沈珊瑚不可置信地望着向远,这个人,和自己月下初会的那个人,没有一点儿的相似。她虽是庶女,可是从来不曾被人说过一句重话,今天被向远又打又骂,真是羞愤欲死。

不成,等等,沈珊瑚抬起眼看着向远,凭什么你骗了我,就还想过好日子呢?她绝对不会死的。

沈珊瑚推开采茵的手,自己拍了拍身上的灰,挺直了腰背走出门去。直到这时,她方才知道,她错的,是多么的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