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献医(1 / 1)

琉璃瓦 碧琦珠 1844 字 8个月前

皇帝的病一直不见好,丽贵妃恶狠狠地发落了几个太医,可依旧一筹莫展。

太后闻听,冷笑着道,“那病根儿就在她身上,如今反倒这般装腔作势。”

沈璇玑明白太后言下之意,丽贵妃左一个美人右一个美人往“元泰殿”里送,就算是个身强力壮的青年人,想必也受不了。

“我护他一世,谁知到了如今,我老了,不过是不见你和缜儿有孩子,不甘心才拖着一口气罢了,他的好歹,我却实在是无力顾及了。”太后说着,眼里流出泪来。沈璇玑连忙递上一块绢帕,“太后娘娘不必忧心,父皇是天命护佑,必然早日痊愈。”

“都看他自己的命吧……”太后挥了挥手,“我累了,你早些回去吧,缜儿怕是要回府了。”

“哪儿有那么快呢?”沈璇玑将她扶着睡下,“我看着您睡了再回去。”

却说薛缜,此时确已早早到了家。他清晨出门办差,回来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人,青袍清癯,正是那无病不救的神医。

薛缜直接带着神医来到书房,一推开门,却见一个穿着湖绿衫子的丫鬟正在插花。

“谁让你进来的?”薛缜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那丫鬟一惊,回过头来,却不是王府里的下人,而是兰蓁。

薛缜见是她,眉头皱得更紧,“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扬声唤双池,“没有成算的东西,书房也是能随便让人进来的?”

双池苦了脸,“我的爷啊,奴才一早就跟您出府了,哪儿会放人进来啊!”

兰蓁见薛缜正眼也不瞧她、一脸的烦恶神色,不由得眼圈一红,死死咬住了嘴唇。

“太后和皇上身子不好,本王和王妃事忙,你们就乱为王了?还不给我滚出去?”薛缜的语声已经带了几分恨意,兰蓁一跺脚,丢下插了一半儿的花和花觚,哭着跑了出去。

“啧啧,九王爷啊,你也太不解风情了!”神医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自己斟了茶来喝,“看着美人哭得梨花带雨,真叫我于心不忍啊!”

薛缜不答话,依旧黑着脸,对双池说,“还愣着,还不把这些都拾掇了?”

双池唯唯应是,走过来将那花和花觚都拿了出去。

薛缜这才坐在神医对面的椅子上,白了他一眼,“我和她也不熟,平白解她的风情做什么?”

神医笑了笑,“坊间传九王爷畏妻如虎,可今日王妃又不在,九王爷在我面前,也不必如此吧。”

“我自己讨厌她们,和王妃有什么关系?坊间之人有甚见识?先生怎么会和他们一样?”薛缜也没什么开玩笑的精神,“还是说正事儿吧,先生说,八王爷举荐的那位郎中,和您有些渊源?”

神医也端正了脸色,“任丘此人,同我乃是同门的师兄弟,他下山得早,向来比我有名气。只是当日学艺之时,我师父便说他聪明有余,仁心不足,如今八王爷请了他来,于皇上来说,未必算是什么好事。”

“可我早上听三王兄说,皇上昨晚吃了他进上的一粒药丸,今早起来便觉得松快了不少,想必此人也是有些本事的。”

神医冷冷一笑,“九王爷,你可知道,药能救人,也能害人?”薛缜脸色一肃,对着神医一拱手,“愿闻其详。”

“这么说怕是你更明白些。”神医站起来,打开窗户,指着外头一棵树道,“人便如那树一样,若是根枝健壮,自会枝繁叶茂、开花结果,可若是一棵老树,里头都已经让蛀虫掏空了,不过是外头撑着不死而已,突然地开出鲜花,那岂不是妖异么?”

薛缜震了一震,“难道,皇上的病已经那样严重了?”

“九王爷知道,医者望闻问切,我不曾亲眼看过,只是听你们说来,皇上平日好荤食美酒,病前又是那般爱招美人饮乐,想想虽然不准,也差不太多吧。”

薛缜心里一阵一阵地冷上来,好像冰水漫过,他虽然不疼爱他,可他毕竟是他的父亲。而八王爷,自五王爷死后最受宠爱,竟然就起了这样不子不臣的心思!

“你能救他么?”神医被薛缜吓了一跳,本来想笑,想了想又没笑,摇了摇头。

“可太后吃了你的药,虽未大癒,也并不像之前一样了。卫珏更是,除了身子弱些,病倒是好了一大半儿……”

“王爷!”薛缜被神医打断,“就是我有治好皇上的本事,九王爷您有劝服皇上、丽贵妃、八王爷谨遵我的意见的本事么?”

“太后和卫家大爷都对我唯命是从、善自保养珍重,皇上的话,只怕我连榻前都无法靠近吧。”

薛缜愣了,半日不曾开口。神医知道他心里激荡,也不去催促,自己低下头去喝茶。

“你说得对,他们又怎么会让你走近御前。”薛缜苦笑了一下,又想起一事,“你和那位任大夫,可有什么恩怨没有?”

神医这时倒是轻松不少,“我不知道啊,也许我不觉得是恩怨的事儿,他心里却总是过不去吧!”

“这不好。”薛缜站了起来,“如今八王爷得势,若是他想摆布你,还不是易如反掌?这样,我让霍统领替你找个清净的地方,这段日子琼江事乱,还请先生不要随意走动。”

神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吧,太后这几个月该吃的丸药和方子,回头也让姓霍的小子带给你。”

薛缜见他这样配合,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先生本是闲云野鹤,都是因为我,才踏进这一滩浑水之中,我心里着实觉得对不住先生。”

“无妨,无妨,我看得淡。”神医也站起来,“那我就先告辞了,凡事还请王爷安排。”

薛缜心里感动,亲自将神医送到门首,恰好遇上刚回来的沈璇玑。

沈璇玑又和神医说了几句太后和皇上的情况,余光却扫见薛缜心思重重的样子。

待送走了神医,沈璇玑和薛缜携着手回屋,薛缜这才将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

“我不知道,今早在‘元泰殿’根本就没见到皇上,八王嫂出来说皇上正吃药,不许我们打扰。”沈璇玑偏着脑袋想了想,“不过我听里头传来笑声,想必是有了起色。”

“他们这样急着就要动手,若不是三王兄报信,我们便是被人摆布了,都还懵然不知。”薛缜想到丽贵妃母子的险恶用心便是一身冷汗。

“树欲静而风不止,就是这样了。”沈璇玑握住他的手,“凡事都要早做筹谋,不管日后怎样,我都会在你身边……”

沈璎珞在九王府待了将近一个月,沈珊瑚独个住在“琳琅阁”里。恰好向姨妈心怀鬼胎,暗暗高兴,觉得老天爷也帮她,便趁着这个机会,成日的来和沈珊瑚说话做针线。直把沈珊瑚哄得恨不得叫她干娘。

“三姑娘,姨太太毕竟不是咱们正经的亲戚,您是大家闺秀,没事儿还是少让她到咱们这儿来吧。”菊清见每次向姨妈来,都是鬼鬼祟祟地掩上门和沈珊瑚说话,还不叫她和素衣在一边服侍,甚觉不妥,便劝沈珊瑚道。

“是啊,姨太太不是正经的亲戚,我也并不是你正经的主子呢,是不是啊,菊清姐姐?”沈珊瑚的嗓音细细的,一边对着镜子贴花钿,一边似笑非笑地道。

“三姑娘这是怎么说的?”菊清的脸唰地涨得通红,“既然老太太把奴婢给了您,奴婢便是三姑娘的人,奴婢实在是一片好心,害怕姑娘受了骗啊!”

“哎哟哟,菊清姐姐这话说的奇怪!”素衣在一边阴阳怪气地道,“难道三姑娘的见识还不如姐姐?要不怎么要姐姐来替三姑娘担心呢?”

“素衣!”沈珊瑚笑着嗔道,“你懂什么,菊清姐姐是老太太调理出来的人,自然是比我们都要有见识的了。”

菊清诧异地看着沈珊瑚,哭都哭不出来。她哪里知道,向姨妈的嘴,专能将死人说活,对付沈珊瑚这样涉世未深又一直藏有心结的小姑娘,实在是易如反掌。

沈珊瑚从来都知道她和姐姐和弟弟都不一样。她姨娘去得早,卫郦虽然对她视如己出,可她自小就知道,父亲对姐姐和弟弟,才是真心真意地疼爱。而她,她的存在,不过时时提醒他想起那不想想起的一夜罢了。

后来进了安国公府,沈珊瑚觉得自己连打个喷嚏都要小心,不得不成日在叶老夫人跟前陪着小心,不能毫无顾忌地笑或者哭。可是她明明见过长姊趴在叶老夫人的怀里恸哭的,叶老夫人怜爱地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好像抚摸着什么稀世珍宝。因为她是她的亲人,是他们的亲人,唯独,不是她的亲人。

卫邗不必说,他似乎只能看见玉郎和沈璇玑。而姚氏,对她的轻鄙之意,几乎明明白白地挂在脸上。她每次看到沈珊瑚都会仰起头,用鼻孔居高临下地对着她,好像在说“我知道你,你就是来我家里白吃白喝的。”

还有什么卫珏、叶冬毓、淳姨娘、卫玺、卫玢,眼里何尝有过她?她永远是旁人身后的点缀,就像沈璇玑裙上的压裙佩一样,若是有一日不带,也不会有人多问一句。

好在还有向姨妈,她赞赏她,赞赏她扎的花儿好看,赞赏她有淑女的模样,她还说,“沈三姑娘这样的好人材、好相貌,日后不知道哪家小子有福得了去,可生生要嫉妒死人呢!”

“姨妈!”沈珊瑚羞红了脸不依。向姨妈转了转眼珠,“沈三姑娘,其实,我家的远儿,你也见过,又是亲戚,不如……”

沈珊瑚连忙转过身去不听,向姨妈却不依不饶的,“好姑娘,你羞什么?你以为人人都有那个命做王妃呢?还是你说你二姐都没定亲,你也不必急?”

“你以为,你和她们一样?”

“你二姐的婚事自然有老太太和九王妃为她操持,可是你凭心而论,她们会像对你二姐一样对你吗?”

沈珊瑚的身子僵了僵,向姨妈直觉有门儿,再接再厉地道,“说到底了,人家才是一家人,你和王妃毕竟隔着肚皮,老太太就更不用说了,谁会真心实意地对自家女婿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好?这也是人之常情!”

沈珊瑚将这句话听进了心里,却实在不好意思转过脸来,只好背着向姨妈,低低道,“那依姨妈看,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