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让唐槿云有点尴尬了。
她意料不到,天真柔顺的飞红袖也会有执拗的一天。她想那飞红雪为人阴险,争名夺功,唯功是图,而不惜一切女扮男装差不多二十年;却有一个如此童真,一直不因她的身份改变而敬爱她的妹妹为她求情,这也算是她平时照料妹妹积下的阴德吧。
“好吧,我可以原谅她曾经说喜欢我的欺骗。”那一段过去,唐槿云早已经随着飞红雪更加盲目疯狂的追名逐利而淡忘了。
“真的?”飞红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地惊奇地望着她,由着她轻扶着缓缓地站了起来。
唐槿云给了她一个清晰的点头。
只是,飞红雪悍然由男扮女装抢走她的亘哥哥这事上,她还得亲自追究他们的起源才肯判断,他们值不值得原谅。
“太好了,她们都说,亘贵妃是天下心肠最好的人了!”飞红袖刚才脸上忧郁之气顿时一扫而空,跟随在唐槿云的旁边,一路上,换回了清新可爱的小笑脸。
“她们?”唐槿云不由微微一怔。
飞红袖连忙解释说:“我们八个嫔妃都很感激你替我们除掉了阴森可怕的皇后,决定支持你候选未来的皇后!”
“胡说!皇后的倒台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我没有对她怎么样,更不是冲着她的后位而来的。”唐槿云想她们曲解了她似乎冲着要夺后位而采取的宫斗,她还不至于像皇后那么卑劣,利用香苗师姐接近了皇上,又利用皇子顺利获得了后位,虽然皇上在那次风流事上出现了阴差阳错,却也明显地挫败了她的阴谋,是这整件事的重要关键。
“嗯,我知道呀。可是,就不知道太后怎么想了。”飞红袖倒是一口答应了她,却又提及了太后。
唐槿云这时候,才蓦然想起就昨晚的事,她怎样也得面向太后交代一下。
便随即转身朝太后的“慈宁宫”走去。
路上,冷眼瞥见飞红袖眉梢上的那半点忧虑,不禁心弦微震。假想一下,自己的贵妃在后宫上就是第三位,现在皇后被关进了天牢,她这个第三位还不顺其自然地成为第二位吗?更何况,她武功盖世,无人能敌,智谋计略,无人可破,在拉倒皇后这件事上,她更是个最重要的棋子,功在千秋;论才华论才德认才艺,都遥遥领先其他妃子,除非是她的推荐,否则,这皇后之位必然非她莫属!
她想,那八位嫔妃也是这么分析了一整个早上,才由跟她比较好的飞红袖出面表示吧。
飞红袖眉梢那点忧虑,恐怕就是担心她虚伪地推辞不当皇后,然后看皇上会推荐哪个做,她再从中继续对哪个妃子迫害……,这样子,自然是那些对皇上存有幻想的妃子所不敢以身试唐槿云的。
她也这才想到,这皇后一倒台,后面有多少的妃子在觊觎她的后位?到时候又是一场无硝烟的斗争;但是,目前因为她的气势强悍,她们倒是一致向她拱手相让了。
这又让她颇有些为难了。
在去“慈宁宫”的路上,但凡知道她经过的其他妃子宫殿,也都纷纷大门开启,向她一路跪送。这是何等的尊贵与臣服啊,那可是比皇后还要优越。
来到了“慈宁宫”,太后闻讯却是笑眯眯地跑出来迎接,这又是怎么了,平时就算太后怎样笑眯眯,也是不会出迎的,这是就连太后也惧怕她的强势吗?而且,太后不是刚刚家变,最大的媳妇被押进天牢了吗?她怎么能够在这时候笑得出来?
“我真是太感激你了,贵妃,你这次真的替我们除去了最大的一个间谍!”她连忙向太后跪礼,太后一把轻扶着她,不让她跪下,还再三向她表示感激。
“平时,我们忍她,也只是因为她倚仗着是皇子的娘亲,如今一旦知道她不是了,就算你不抓她,我也要上前狠踹她几脚!”太后说时也不无咬牙切齿,却又舒心地笑了起来。这也难怪她笑的出来了,原来她心底里的怨恨也是这么的压抑。
“我还想着为她的事而向你请罪的。”唐槿云好不容易才把到话缝插上嘴。
可是,她本来的理由现在也已经不是罪过了。不仅是太后,就是其他妃子及宫女,都因为一夜之间没有了皇后的羁绊,而对她感激不尽,望而生畏,真是又爱又恨她唐槿云。
“不是,你没有罪,没罪,你这次实在做得太对了。”太后还是对她赞不绝口。
等两人进入殿内坐了下来,唐槿云还是愧疚地说:“其实,我昨晚那样做,是有私心的,因为我上京以来,有一半是为了师父找回香苗师姐的……”
她的老实话果真让太后微微一愕。
“假如香苗师姐真的是那个大盗,我恐怕就不会这样对皇后。”唐槿云平静地把心里话道了出来,终于为不再闪闪躲躲的目的而释了一口气。
“原来,香苗就是你的师姐呀?”太后惊讶地把她重新左看右看,她后面的话也似乎听不进去了,看完,她对唐槿云依然是赞叹不已,“想不到,你师父还真的有家教,教成你们是这般纯真的人。”
唐槿云不由微微一怔,这皇后在她们的心目中,真的有那么的霸道骄横吗?除掉了她,成了一美遮三丑了,连她包藏私心进宫也置若罔闻了?
然后,这师父要替那些家丁婢女做斋的几天,她都有前去帮忙;可是,此时的她稍有动静,那可不得了了,就连太后及那些妃子也全部到这义庄来上香烧纸,吊唁一番,那些宫女太监充斥其中,侍卫也在外面严加看守,场面一度轰动如潮,这就影响了那些商贾乞丐,也趋炎附势地跟着来沾一沾皇气。
这些场面看在孙百恶及马承宣他们的眼中,也深感安慰:拜这亘贵妃所赐,突然多了这么多达官贵人风光地为那些家丁婢女欢送大葬,场面堪追帝王之崩,也可算是死而无憾了。
在往后的几天,他们还要为逐一来认领尸体的亲人派发抚恤金。这一次,唐槿云就不敢出宫了,免得她又带去了一大群人,弄得场面几乎要堵塞得水泄不通。
皇上在西山的乱葬岗上,准备要把皇后九族共三千八百七十二人一起坑杀。差人来请她出席,她又深感这“诛杀九族”的刑罚太重太惨烈了,不想参加。然而,前来邀请她的那个妃子却伶牙俐齿地说,皇后就猜你做贼心虚,不敢面对她!
什么!她做贼心虚?她就算不是为了香苗师姐,如果得知她是这般的抢了别人的儿子,又骗取了后位,祸国殃民,她也依然会站出来,痛斥其罪,一清污浊,还大家一片清洁宁静的天空!
但闻此言,她便也气愤地来到了西山的乱葬岗,眼看着不远处的刑场上,三千多人在十多个大土坑前围成了一个大圈,大家都跪在地上不断地哀求诅咒,憔悴苍白的皇后也在其中不断的发抖哆嗦;眼神一旦与唐槿云相碰,却又发出凌厉阴桀的一道冷光,继而无比悲愤地哈哈一笑,最后在刽子手的大刀下戛然而止。
唐槿云冷瞥了这三千多人眨眼间便在刽子手的手中相继地倒下,那场面之惨烈,血腥弥漫着全场,久久不散;然而,皇上却告诉她,他们是不容可怜的,在皇后的阴影下这两三年,他们也鱼肉乡里、横行霸道了不少,搜刮了不少的民脂民膏、阴毒虐待,着实令到没有一人为他们求情,有的也只是那些愚昧无知的情人在哀求,但这不足以成为赦免的理由。
却也有一位远在山区以打猎为生的叔公一族,早在他们得势的那天,就被他们排挤在外,长年不曾拿取他们一点施舍,也为人善良,跟其他猎户相处的很好,这一次诛灭九族,那些猎户就一起上书奏章替他们一家求情了,他这也就赦免了这一家。
然而,唐槿云却不以为然地叹说:“虽然这诛灭九族在一刀切之中保留了一点人性,可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谁犯了死罪就砍谁,谁违法了律法就罚谁,让每人都因为自己的罪过得到应当的惩罚,那岂不是更具人性,更不会祸及无辜,冤冤相报?”
叹说完,她也霍然离座,转身而去。留下皇上愕然地盯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浮起了一丝惊叹的笑意。
当晚,皇上为了这几天以来都在处理皇后的事而为大家解秽,下令犒赏三军、京城捕快、皇宫侍卫。而也刻意设下了大宴,为太后及各妃子定惊。
盘膝而坐的席上,唐槿云已经赫然地被他安排在右边的首座,太后在左边的首座。
酒过三巡,皇上也向大家举杯提议:“国不可一日无君,宫不可一日无后,这其中的翘楚,就由亘爱妃来担当,如何?”
大家听了,也连忙纷纷进言,大赞唐槿云是何等的英雌侠义,又是何等的聪明能干,更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称她才是真正的皇后等等,皇上太后听了,也不由哈哈地开怀大笑。
然而,当唐槿云优雅地轻放下手中的象牙箸筷,她们立马便停止了进言,都屏气凝神地看着唐槿云,期待在她微微的一点头之下第一时间鼓掌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