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槿云理解他经历了一场长达两年的感情欺骗的痛苦,也尽量不去打扰他,只管替他安抚好皇子。
转眼间,随皇上来的侍卫太监宫女已经离开,只剩下唐槿云自己的太监宫女及这“坤宁宫”一众宫女和太监。
她想吩咐马大哥带师父回府休息,却蓦然想起,此时府中已经空无一人,两人回去也只是触景伤情,徒添寂寥。
便着宫女送他们银两,且去酒楼里住上一晚,其他事儿都由皇上着人去打理了,他们的事待明天再说。
而她也只好抱着皇子,回到了她自己的寢宫,由宫女陪着他睡;她睡在**,感慨今晚的突然,自己的兵贵神速,一路顶风冒险地揭穿了皇后的阴谋。
本来,她也收集了差不多的情报,准备找来香苗师姐一一对证。可这皇后也挺快速的,她那边刚想到了皇后最可疑,她马上就出来截杀了;这下子,正如她说的,当事人不止香苗一个,就只好拿你皇后先来质问了。
结果,她凭一招“滴血认亲”,想验出了皇后的血跟那血小衣上的血是否相同,却意外验出她跟皇上及皇子的血型格格不入!虽然那血小衣上的血,其实也可能是皇子的,不尽是香苗师姐的,可是,皇后和皇上的BO型血确实不能够生出A型血的皇子,就凭皇子跟皇上皇后不同血型这一点,也可以推理出香苗师姐的血型必定也是A型。
其实,她应该早在验出血小衣上的血型时,就应该马上断定香苗师姐和皇子是母子关系。虽然还不及后来检测了皇后的血型后那么贴切,但是,如果早些提出来的话,也就可以保住了楚府的一家上下四五十条人命。
想起那楚府上下的家人婢女,她也曾受到他们的照料尊重,总觉得他们都是贫苦的百姓,手无缚鸡之力而求一宿三餐;却不料,年纪轻轻就魂断此地,这也不知道是他们命歹,还是她的连累,还是皇后的狠毒?
一直以来,她也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可是,她面对着的可都是十恶不赦及手握杀人兵器的人。她还没有对过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痛下杀手!如今,她不杀那些家人,可是她们却因她而死!
带着满腔的歉疚,她也终于累得昏昏沉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她梳洗完毕,走到殿外,发现其他宫女及太监侍卫也在眼前忙忙碌碌地奔来跑去;问及他们的情况,宫女说他们有些是为了清点皇后的东西,有些是为了抓拿皇后的心腹爪牙,还有些是为了清洗昨晚的“坤宁宫”。
走到皇宫门,一批批的大小官员也被捕快们押送着送出了皇宫,随行侍卫说,他们都跟柳城林家有联系的亲戚官员,皇上一早就要求把他们提到刑部受审登记。
走在京城大街上,最是络绎不绝的也是官兵们,他们也从城外不断地押来了城外的林家官员,还有外派的官员也径直往柳城林家各族去监斩。
“这诛杀九族,不怕枉冤好人了?”虽然唐槿云也不太相信这世上有几个是好人,可是,如果确切有些大好人存在在林家的话,那岂不是可惜了?
“这个是有约定的,但凡有外乡亲百人求情的,而又合情合理的,皇上也会格外开恩的。”侍卫如是说,唐槿云这才意外感到这刑罚还算是有点人性。
走进南城街的胡同里,眼前胡同萧条、府门紧闭,却又是一番不同的寂寥情调;推门而进,那“吱呀”的开门声传遍了整个空荡荡的楚府,余音久久不绝;她的钢板长靴踏在那些圆滑的河卵石上,笃笃有声,遍及角落,然而,水不流、鸟不鸣,风不动、花静止,一切映在眼底下,却是那么连绵不绝的哀伤!
看着这个她曾经欢声笑语的地方,一夜之间顿成了如此荒芜陌生之地,不感倍觉寂寞孤单。本来这里住着楚问天、白昭南、马承宣、亘哥哥和她,以及令人厌恶的飞红雪,如今,除了马大哥外,其他人都人去楼空、杳无音信,她想,再逗留此地,也没有了当初的意义,只会为这眼前的悲剧一再的歉疚羞愧。
就在她刚要退出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皇上驾到”的宣声。愕然回顾之间,皇上已经肃然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如果你还喜欢它的话,我可以叫工部把它重新修葺,作为你的行宫,怎么样?”
此时的皇上,好像一夜不成眠的,满眼仍然布满了血丝,眼袋浮肿,昨晚回宫后,恐怕为过去的风流憾事不知流了多少的泪水,为怨恨皇后愧对香苗不知叹息了多少次,满脸都呈现了哀伤的皱纹。
“不用了,就把它充公用吧,我想,很多人也是不想触景伤情的。”她疼爱着他地摇了摇头,她的落寞和他内心的痛苦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皇上也不由默然地微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有些侍卫从后面进来,都朝他们行礼致意,然而也径直跑进帐房里,取了帐簿便要离开,她截住他们问,才知道,他们已经在城外的荒地上发现了家人婢女们的尸体!本来,那些暗杀者还准备要火烧毁尸的了,可是,不知怎的,已经架好了的柴火,却没有点着,全部尸体都散落在四周;这早上才陆续运往城外的义庄,准备供人拜祭和他们的家人前来认领,他们是奉了马承宣马大人的命令前来取帐簿上的名单去给尸体标签。
得知了马承宣和师父已经在城外的义庄为他们这样主持善后,她也甚觉安慰;无论如何死者已矣,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补偿活着的人,让他们在亲人去世后得到安慰。
“我也要去城外的义庄里看看他们最后一面,你去吗?”她柔美地问。
“不!”他却望着前方,坚决地怒道,“我已经着人把那些暗杀者及林天业带回了刑部,我这就前去要他们血债血偿,还百姓一个公道!还苍天一个清明!”
在南城街的尽头,她跟皇上相执无言。却都为了昨晚引致的血案而哀悼不已。
来到了城外的义庄,又是一派繁荣昌盛、热闹街市的场面,来来往往的马车,运送着的不是货物,却是冰冷的尸体;往来不绝的人员不是前来赶集,却是前来料理,拜祭或是认领……,唐槿云认为,这本来冷清阴森的义庄突然热闹起来,那可真是对这世间是一个莫名的讽刺呀!
她也穿上素缟麻衣进入了灵堂,见了师父和马承宣,两位汉子也眼红红的为不能拯救他们而内疚不已,正在指挥着马夫民夫卸下尸体,清理干净,粉饰了一番后覆上白布,没有来得及跟唐槿云多说几句。唐槿云也和许多有心的百姓市民一起,朝他们恭恭敬敬地上香烧纸祭祀了一番,流下了两行愧疚的清泪。
她和师父马承宣一起主持了整个奠礼直至中午,市民们都陆续离去,马夫也就地休息用膳了,她也趁机提出下午便前往东部城池,尽快寻找香苗师姐的事;不料,孙百恶却说,还有些尸体还没有运回来,按照俗例,他们也要为那些家丁婢女超渡三天,但虽然也很想尽快找回香苗,可是,此事发生在他的面前,他和马承宣都不可推卸地为他们主持,直至那些家丁婢女被家人认领了回去,他也派发了他们应得的抚恤金,这样子,他们才安心。
师父的情义已经论及至此,她也不便反对,便也欣然地答应他们,只好暂时把香苗师姐的事搁置,这往后的几天,她也会前来跟他们一起派发。
回到宫后,此时已经是晌午了,夏日炎炎在中天曝晒,所幸她位居贵妃,沿途都有华盖遮荫。
然而,当走到迂回曲折的画廊上,迎面突然走来了同样的一顶华盖。
“‘顺和宫’顺妃向贵妃娘娘请安!”陡地一声清音响起,飞红袖便在前面领头朝她福然跪安。
“请起吧。”她想不到在这里遇着了飞红袖。
然而,飞红袖却像没有听到似的,依然在地上长跪不起,半晌,从她的身上传来细若蚊叫的抽泣声。
“袖儿,你怎么了?”唐槿云不由惊讶地问,“谁欺负你了?”
“贵妃娘娘,我不知道他是个女儿身的,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一回吧。”旁边的宫女上前替她轻拭去眼角里的泪水,飞红袖才哽咽着向唐槿云禀明。
“呃,你哥,有来看过你吗?”她想,飞红雪既然是个女扮男装的捕快,飞红袖又会不会像她这么卑鄙,假意曲迎她了?
“不是哥了,原来也是姐姐……”飞红袖见她提到了飞红雪,也不由小嘴一撅,幽幽地说来,“前天听说她在勤政殿上公然承认了自己是女子的事,我也惊讶了整个下午……”
唐槿云细心地留意着她模仿着当时惊讶得难以置信的表情,很是自然吸引,丝毫没有一点做作的痕迹。
“你确实没有听你爹说过,有个姐姐吗?”她半关心半质问。
飞红袖的头顿时摇得像个拨浪鼓。
很显然,飞红雪女扮男装这件事,可能也就只有飞红野一个人知道,他不仅连皇上也瞒骗了,就连自己的女儿也一起隐瞒。
“我为她以前说喜欢你的事向你求情了,求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责怪她的捣蛋,好吗?”飞红袖又哀怨地朝她恳求,那楚楚可怜的神情跟飞红雪那飞扬跋扈的态度,相去十万八千里。唐槿云很是好奇,这么两个人怎么会成为姐妹的?
飞红袖这般求情,显然还不知道其实他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事。
“唉,你先起来说话吧。”唐槿云对她鉴定完毕,上前就把她扶起来。
“不!如若贵妃娘娘不肯原谅她,袖儿也就宁愿长跪不起!”不料,飞红袖却是执拗地甩到她的手,不肯受她的缓兵之计,一定要她当面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