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
那些捕头捕快的都各自散去,自寻欢乐。剩下飞红雪对他们仍然虎视眈眈的,萦绕在唐槿云及亘云庭的中间,不肯离去。
有感于昨天亘云庭也在一旁不懈地帮忙端菜,那神态自若的时而豪情大笑,时而跟老人侃侃而谈,时而教小孩四书五经;唐槿云大清早起来,就端着一盘糖果,无论是犒劳他也好,还是什么,就直奔他的厢房里去。
却在后园里看见他和飞红雪两人,在亭台内的石桌上,正在下棋拼杀,时而爆出阵阵的狂笑,让人好生羡慕他们,能够如此纵情恣意,放形浪骸。
“就这棋事也能让两位如此开怀了?”她莲步轻移过去,也盈盈一笑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不料,两人不由一怔地抬头瞟了她一眼,就像她的脸上粘有饭粒似的。
“平时但听亘小姐说话直接白话,今天咋的也学起我们文诌诌起来了?”飞红雪满眼惊喜地问。还真的以为是自己的影响,让唐槿云也说上他那种话了。
“哦?是吗?”唐槿云其实自己也不知觉,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来,那感觉就像不是自己说的,但飞红雪那话却含有埋怨她以前说话小白的意思,她也没办法,谁叫她在现代里,学的都是白话文呢?
“能够学得皮毛,但求听懂其中的意思,说文言还是白话都无所谓了。”亘云庭却是宽宏大量地看这件事。
唐槿云不由得心中一喜,趁势向他请教,“那咱们对诗吧,她们说,不会说,多对对诗也行。”
“诗?”飞红雪听后不由得哑然失笑,“就凭你们几个在马车上那几段打油诗吗?”
“诗也分高雅和通俗两种,过于强调高雅而词藻华丽,无人读懂,也是曲高和寡,况且,古今也没有哪首诗高雅得让人难以明白,纵是大诗人,也在通俗这方面深入浅出中下功夫。”亘云庭却娓娓道来,纠正了飞红雪对诗一向高雅的看法。
唐槿云表示也对亘云庭的见解暗暗称好。便说:“那我就先来了,我就尽量说的文诌诌一点吧。”
说毕,她左顾右盼看见后门前有马夫在喝马,不由灵机一动,“马夫骂妈,骂她不如马……”
然后,两人等了她许久,也没有听见她的下文,半晌,唐槿云实在想不下去了,就耍赖地说:“就,就这样对吧。”
“这叫什么诗呀?”飞红雪一听,不由差点儿笑喷了。
唐槿云不管,硬是要亘云庭对下去。亘云庭便跟飞红雪耐心地分析,“这两句虽然不是诗,可第一句里却藏着三个押韵的字,还要把第三和第一个字用在第二句上的第一和最后一个位置上,然后浑然天成一句俗话,这也不太好对。”
他说完,应唐槿云的要求,眼珠子一转,微笑着随口吟道:“书生数数,数的就是书。”
他随便金口一开,便对得工整而有意境,果然是科举的人才,不由得两人都惊得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拍手称好。
“轮到你了。”唐槿云无不骄傲地睨视着飞红雪。飞红雪见亘云庭就这样随便说一句也让她那么开心,当然也不甘落后,可苦思冥想了好半天,左哼哼右嗯嗯的,就是迸不出一个字来。
这前面说的是一个人在干什么事,然后又递进他的内容和他的职业有关。实在是难到一向修武的他。
好不半天,为了面子,他还是吟了一句,“剑手见箭,见它不如剑。”
在字面上,它似乎也工整了,可是意境呢?这是什么话呀,两人不笑,可后面走来的白昭南却忍不住哈哈地仰天大笑起来。
笑得飞红雪也满脸的绯红,恼羞成怒地转而也要白昭南对上一句。
白昭南想了好半天,也吟说:“麦人买卖,买的不是麦。”
呵呵,还真的有够俗的。大家一听,都忍俊不禁。
“不是麦是什么?”唐槿云笑问。
白昭南两眼一翻,“玉米。”
额,三人顿觉眼前一黑,干脆直接晕倒算了。
“麦人是什么?”亘云庭也被白昭南雷得歪倒了。
“麦人,就是买麦的人呀。”
这次,他们直接被气得喷血算了,这么牵强附和的解释,三人顿时被白昭南雷得一愣一愣的,哭笑不得。
“我,不玩了!”飞红雪被白昭南雷的外焦内嫩,血气翻涌,他感觉要是他再问下去,肯定会让白昭南雷死不可,即使放着离开唐槿云的机会,也要趁机逃离这个他不擅长的领域。
白昭南见他一走,也坐回他的位置。
“哇哈哈——”两人在他的脸上想起那买麦的人买的是玉米的意境,这才领会到他刚才解释的幽默,再也忍不住哄笑了起来。尤其是亘云庭,一旦开怀狂笑起来,便是扶额一阵豪笑,看在唐槿云的眼中,那是何等的风流潇洒,气宇轩昂。
但回响在飞红雪的耳畔,却犹如千百支针芒扎进心坎里般刺耳难受。
他走后,亘云庭也趁机向他们两人讲解了作诗的方法,由他们反复地练习了一番,期间仍然妙趣横生,笑话百出,却为这新年喜庆的年初二,带来了不少的欢乐时光。
快到晌午,忽然有太监前来拜访,说太后有要事邀请她进宫,想必太后又被康妃烦着了,要她去救场吧?她便只好告辞了亘哥哥,随太监坐着马车缓缓而入宫。
而亘云庭和白昭南也很快被婢女们请去继续在大街是端菜待客。
飞红雪见他的身边没有了唐槿云,便又找到了他,冷然地问:“都过年了,你还打算磨蹭到什么时候才回乡?”
亘云庭想不到他又重提起这个问题,也不由脸色一沉,沉思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总得向她告辞吧。”
“不行,你明知道她一定会留下你的,还跟她道别?”飞红雪的脸上不由愠色微发,这一次,他决定不能再给机会他们道别了,免得那生死相依的情境再让他看着妒火中烧。
“尽快走,最后马上走,不能让她知道。”说着,他受不了内心那有如火燎的煎熬,干脆说走就走,马上就要亘云庭行动,免得夜长梦多,再节外生枝。
亘云庭抬眼冷冽地盯了他一眼。他的心里也不由有气了,这家伙还真的把他逼的太急了,完全剥夺了他的个人自由,像囚犯般地解押。
可是,飞红雪也确实有这般的想法及筹码。他见亘云庭略有迟疑,便再次在他的耳边低声地警告他不要忘了,只要他把他们的秘密过早地禀明皇上,然后让皇上出个满门抄斩的圣旨,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的头咔嚓砍下来。
亘云庭慨叹了月娘和父亲导演了这一出的冒名顶替,结果就这样因为泄露了秘密而悬于一线,甚至落在他的手上,任由他去作出抉择。
“我要收拾一下。”最后,他只好轻叹着转入了楚府,回到厢房里收拾去了,飞红雪则寸步不离地监视着他,不怕他插翼而飞,就怕他忽然中途生变。
打好了包袱,趁着众人都在忙碌着在外面招呼,他们两人就想混出去,正要往外走的时候,却在府门前擦肩而过一个熟悉的人影,紧跟着又是五位宫女。
不由得两人一阵凌乱的愕然。
****
唐槿云径直来到太后的“慈宁宫”,到处也是张灯结彩的一派新春喜庆的景象。太后和皇上满脸堆笑的正和皇子在前院嬉戏,皇后和康妃则阴着脸地呆坐在一旁。
看见唐槿云,太后更是笑眯了眼,连忙要上前迎接,却被唐槿云一把上前接住她。
“你来了,好,先赏你个压岁钱!”说罢,从殿内走出五位宫女端着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摇曳生姿地走到她的跟前,任由她的挑选。
“这……”唐槿云见那上面有金灿灿的手镯,晶莹剔透的夜明珠,翠绿生烟的翡翠……,一应都是贵不可言,价值连城的宝物,随便挑一件也能够让人身价百倍。
然而,唐槿云却推却说,这全部都太珍贵了,她不应该拿。太后却认为她值得,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说:“你铲除后宫间谍,不遗余力;助皇上缉拿劫匪,尽心尽力;宗人庙内智破盗金疑案,坤宁宫前哄服淘气皇子,武功高,学识又好,不贪图荣华富贵而深受百姓爱戴,不残杀同胞而和睹相处,况且,又貌美如仙,唉,你的长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一时也数不完……”
一番赞美,说得唐槿云都瞠目结舌,怪不好意思的,要不是听太后这样说,她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的优点长处呢。
太后顿了一顿,又把发呆的她拉到宝椅上,和她同坐一椅,轻抚着她的手,无限慈爱地问:“要是我能有你这样的人做我的媳妇,我就是死也死得瞑目了。”
还沉醉在她的赞美中的唐槿云,陡听听见“死”的字眼,在这新年里,这是多么的不吉利呀。不由得芳心一震,转眼怔看着太后那满心期待的目光,又茫然地转向皇上,皇上也随着她的目光笑着抱着皇子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