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们都醉的东倒西歪、万籁俱寂的时候,已经是丑时报更的时分了。
唐槿云也瑟缩在最角落里,用嫣红锦袍轻拥着自己,小酒涡里噙着一丝笑意地酣睡了过去。
这一天两夜里,还真的发生了很多事。除了马不停蹄地为解药疲于奔命,还惊险地救下了飞红雪;回到车上,又是吹晕了她们,被误会是凶手,又是约会了蒙面人,她也真的累到快不行了。
虽然已经不在现代执行任务了,可这一天的活儿,就貌似比现代中的任务还要奔忙,唉,这到底是为啥呀?她怎么去到哪里就逃不了特工的宿命了?
卯时时分,捕快前来逐一唤醒各马车内的秀女,呼吁她们可以下车大解了。飞红袖她们这才伸着懒腰嗷嗷直叫。
下了车,这下子可以用四个人在外面拉开帘子了,里面的地方也宽阔了不少,谁急谁先用。
今天,唐槿云真的大解了一次,并且检查了那护翼贴片,在夹层里已经收集了不少的血丝凝成了血块,她只要打开来,轻轻一抖,那血块便会跌落在草丛里去。
然后,她检查到里面的消毒液已经用完了,便回到车里,从背囊掏出一个小瓶,从里面挑出一粒蓝色的颗粒,投到她需要的那桶水里,那桶水刹那间被吸得精光,最后只凝成了几滴超浓缩的水珠,她把护翼凑过去,那水珠犹如驯服的绵羊似的,乖乖地从护翼的网眼中渗进里面。
飞红袖和杜月儿她们,只能睁大着迷惑的双眼,看唐槿云一时玩魔术般捣鼓着;一时又转来转去的不知道弄什么,脑海里仍然一头雾水,却对唐槿云这奇怪的行径,更加的羡慕和佩服。
躲到“玉液漏”里去重新贴上生理护翼,顿觉下部传来丝丝嗖凉的清爽感觉,唐槿云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带动一片迷茫的目光。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血量开始增多了,腹部的疼痛也应该快要来了,这几天,她真的不能再东奔西跑了。
唐槿云暗暗地叮嘱自己,这下子,不管飞红雪他们再出什么事,她这几天铁定不会走出马车一步的了。
“怎么了?我脸上有屎呀?”她连忙岔开话题,引开她们过份关注的注意力。
“是呀,你好像在里面吃饱喝足似的才出来。”杜月儿却一本正经地描述她刚才走出来的感觉。
这成什么话了?大家听了,不由先是一怔,继而沉默了一秒,然后又纷纷红着脸掩口.爆笑了起来。
好吧,都是自己惹的祸,你们就尽管笑吧。唐槿云自己也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半晌,才笑停了下来,她对令狐烟说:“我听说,你是自己推荐自己来当秀女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啊,”令狐烟听了,迟钝地一抬头,惊讶了一声,然后眼神又是一黯,幽幽地说:“因为,家里一直靠母亲替人缝补衣服过日子,日以继夜的很辛苦,我实在不想她再辛苦下去了,所以,才偷偷地跑出来应征的。”
“你没有跟你娘商量过吗?”杜月儿不由微微一怔。
令狐烟轻轻地摇了摇头。大家盯着她,心中也不由升起一阵怅惘。这单亲的孩子真是可怜呀,但总算令狐烟也挺懂事了。
“对了,你说你爹是前任城主,而她爹又是现代城主,那么你们两家有交情吗?”唐槿云见杜月儿刚才那惊,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杜月儿听了,微微一怔,好像一下子难住她似的,“这我可不知道,咱们都是三步不出闺门的小姐,爹有什么朋友,我们做女儿可一点也不知道,她我也是上了车才知道的,以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令狐烟也幽幽地说,“我也不太清楚,自从爹一死,我们就门庭衰落,再没有人登门了,娘让我一直在后院里练琴写字,再也没有听说过城主之类的话。”
这她们说的也是,就算是家道中落,但仍然保持着练琴操曲,哪有时间管得了外面的风风雨雨;唐槿云想从中了解一下令狐烟背景的想法,又一下子全落空了,得来的可全都是破败颓落的庭院,无人光临的破家,根本没有任何人愿意跟这样穷等人家来往,徒惹人心酸落泪。
这下子,线索真的就在这里中断了。唐槿云觉得,令狐烟已经再无嫌疑,再怀疑这个懂事的孩子下去,那实在太不厚道,要遭天谴的了。
那么,投放“乌龙水”的又会是谁呢?这可不一定是这车里的秀女,还有其他车里的呢,或者是藏在捕快队伍中的也说不定。
想来,令狐烟没有了嫌疑,她的心也不由一下子轻松了起来,轻轻掀开窗帘,悠悠地呼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闭上眼,缓缓地感受着它沁人肺腑那种滋味,让人不由得精神抖擞。
睁开眼,却赫然映入飞红雪满是歉疚的脸色。
“亘小姐,不好意思,昨晚我太武断了,你能理解吗?”飞红雪轻吸了一口凉气,才壮着胆地说,唐槿云当下慌忙放下窗帘,不敢正视着她们,躲到一角落去。
这个飞红雪,大清早人多口杂的,忽然跟她来这一套,那不是让她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没面子吗?昨晚也是,竟然在白昭南他们面前嘘寒问暖的,想把他们暖昧的关系一下子挑明吗?这人也实在太无赖了。
“我,我也是公事公办呀。”外面还传来飞红雪不甘心的申诉。
嗯,论到这一点,你就这个正直儿,铁面无私,连我也敢怀疑,但也怀疑的好,这晕倒确实是我做的,你不需要调查验证,凭直觉就一口咬定是我,倒是有点儿神;难道这么少年英雄就被人称为“神捕”了,原来也并非浪得虚名。
想到这里,她的心瓣里又不由散发出一丝的甜蜜。这人不仅正直,也很勇敢,只要认为是正确的事儿,不管是救人,还是泡妞,都一往直前,敢爱敢恨的。
这个优点要是放在亘哥哥的身上,那会是怎么样呢?唉呀,怎么一下子又想到亘哥哥那里去了?他要是也有这个优点,那她,她还不……
想到这里,她也不由自主地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忽然觉得自己的脸烧的像西红杮般霞红,四周也一下子静了下来,偷偷瞥去其他人的脸上,发现她们都怔怔地盯着她,半晌眼珠子也不会动。
“嘿,姐,你有古怪。”飞红袖忽然一把挨过来,粘着硬是要她说出来。
“没有,哪有?”唐槿云当然打死不招,这等事可被敌人抓住了还要严重,就是严刑拷问也不会招的了,况且,这秀女出轨,貌似比一般女人偷汉还要惩罚得严重呢,“你别鸡婆了。”
“呵呵,说我鸡婆了,那肯定是了,快说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飞红袖仍然不依不饶地缠着她。
她瞟向其他三人的脸上,她们也是一脸的幸福憧憬,像是为她预料到出阁之日的喜庆而祝福。尤其是今儿,和她对上一眼,两眼顿时闪过晶莹的亮光,饶有兴趣地也想知道一些风流韵事。
然而,她们的眼神陡地让唐槿云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这种眼神,不仅是今儿,在令狐烟和杜月儿身上都有发现,并且今儿的特别夸张。而在飞红袖的脸上那一种却是依赖。
要是令狐烟那一丝微笑是巴结,那么今儿的眼神就接近了谄媚。这今儿明知道她就是监视她的,为什么还要对她谄媚了?
是想她不监视她,让她自由吗?这阵子,她乖乖地兀自不动的,唐槿云也少理她了,这自由何须向她求,自求就是了。
还是想她解救她,放她走?
“今儿,你怎么了?想起谁了?”唐槿云甩不开飞红袖,连忙问起今儿,引出话题。
“肯定想她的情人了?”飞红袖果然地插嘴。
今儿当下目光一收,顿时飞起满脸红霞,垂着头,缄口不语。
“你投河自尽,是真的为了情人吗?”唐槿云柔声地问,“是想回到他的身边吗?”
不料,今儿听了,却猛然抬起头,惊恐地睁大眼睛,把头甩得像个拨浪鼓,“不想。”
大家听了也不由一愣,这就怪了,既然想他为什么不想回到他的身边了?而只有令狐烟唐槿云才想像得到,这背后肯定有莫大的冤狱,今儿若是回去了,她的家人和情人肯定会被满门抄斩。
所以,也在那熬不住相思之苦之际,才被迫宁愿投河自尽,一解千古相思。
唐槿云也开始有点体会,那苦涩的相思,犹如那檐前的雨点,在心坎上滴得坑坑洼洼的,让人痛痒难止,苦不堪言,还会一步步地朝香消玉殒那边步近。
这下子,今儿也道出了她想要投河自尽的真正原因,可是,她为什么还要谄媚唐槿云的原因,却仍然雾萦云绕,迷蒙一片。
如果说是想唐槿云解救她,这简直是说不通的。因为,这里的三百多个秀女,每个都差不多是被迫征来的,谁不想被人解救回家呀?可逃得了庙逃不了和尚,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上要是追究下来,到时候哀鸿遍野,受苦受难的又岂止唐槿云一个人?
想到这里,唐槿云的脑海忽然又闪过那个蒙面人跟她提起的那件事,两件事这样摆在一起,倒又有几分相似,几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