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墨田区向岛警署。
近藤拓海毫无抵抗地任由古手川优衣牵着绳走下车。
即将进入警局前,近藤拓海停住脚步抬头望向警署巍峨森严的牌匾,心中感慨万千。
这是他三辈子以来,第一次以这样的姿态进入警署。
回想为近藤泰三守完灵从北海道回东京后的一周,近藤拓海发现自己确实做了很多曾经不会,更没机会做的事。
无论是因为被林椿踩了手机而与她结下孽缘。
还是被双叶绿子主动找上门要自己找回曾经。
亦或是为了从远井翔太嘴里套出情报,而不得不和无辜的浅间千穗暧昧不清。
哪一件都和过往的近藤拓海相距甚远。
若是慎织公园里的老伙计们没搬走,近藤泰三也没有去世,情况肯定会大不相同。
首先近藤拓海不会有买手机录视频的念头,因此不会在那条街道上滞留过久而被林椿发现并踩了手机。
而且老家伙们没搬走或去世时,近藤拓海为了照顾他们,绝对不会回慎织公园太晚,以至于有机缘在夜晚恰巧看到那样的林椿。
以及在那种流浪汉密集的情况下,还没有做好完全跌落的心理准备的林椿,不可能会冒那样的险。
其次,虽然不知道双叶绿子是怎么发现自己真实身份的。
但近藤拓海隐约觉得,如果不是慎织公园只剩下了他独自一人,双叶绿子极大可能不会主动上门接触他。
双叶绿子不来,近藤拓海自然不会得知远井翔太的事。
不去接触远井翔太,便没有去接触浅间千穗的动机和理由。
所以……
是绿子导致我被抓的么?
这样的念头不由自主地在近藤拓海脑海中浮现。
不过他很快便将其抛了出去。
不对,不是绿子害了我。
正相反,她很有可能是为了救我。
名为碓冰清水的上班族在半个月前离奇地在租住的公寓内自杀了。
曾几何时,碓冰家并未遭遇大难并家破人亡前,碓冰清水经常会来到近藤拓海家中照顾他,以为哥哥嫂嫂分忧。
在近藤拓海的印象里,小叔碓冰清水是一个特别乐观且积极向上的人。
不仅总是一来便抱着近藤拓海出门玩,偶尔还会举高高让近藤拓海骑在他脖子里。
但凡近藤拓海想要的东西,只要提出来了,碓冰清水就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除此以外,还让近藤拓海对碓冰清水颇为印象深刻的一件事,便是碓冰清水对生活的态度。
即便可以借住在哥哥家中,甚至可以凭借哥哥嫂嫂讨得一份更轻松的工作,可碓冰清水却从来不提及。
独自扛着巨大的生活压力租住在东京,一点一点地努力拼搏着。
近藤拓海依稀记得,十年前与小叔见的最后一面,是在临海公园的钻石与花大摩天轮下的长椅上。
碓冰清水买了两只五球甜筒,两人一人一只坐在那儿看着转动的钻石与花大摩天轮慢慢地舔着吃。
想不起当时是聊到了哪里,近藤拓海鬼使神差地问了碓冰清水以后的愿望。
碓冰清水傻呵呵地笑了一会儿。
“变成和哥哥那样厉害的人,娶到一个像嫂嫂那样贤惠的妻子……”
“噫……”
我拿你当小叔,结果你想当我爹?
听到碓冰清水对自己的母亲有所觊觎,近藤拓海十分鄙夷地瞧了他几眼。
“正己你别误会啊,我是说……那个……我的意思是……”
“我懂,小叔。”
近藤拓海少年老成地拍了拍碓冰清水的肩膀。
“你还是别解释了!”
“那你呢,正己!?”
似乎是为了转移话题,碓冰清水没好气地用力揉了揉近藤拓海的头发。
“你倒是说说,你以后想干什么?”
“我啊……”
我当时回答了小叔什么呢?
尝试在记忆的枯草堆里找到些许只言片语,却只记得那一天的天气有多热。
夏蝉伴着鸦鸣唧唧喳喳地此起彼伏。
钻石与花大摩天轮反射着耀眼阳光。
柏油路面上蒸腾着汩汩透明的暑气。
叔侄两人手里的冰淇淋一点点融化。
后来碓冰家躏遭大难,所牵涉之人并不仅仅是近藤拓海一家三口。
那个案子发生后没有相差几天,只要还留在东京圈内的碓冰家近亲,都离奇地失了踪。
碓冰清水同样是在那個时间段人间蒸发的。
自此,从近藤拓海父母算起,碓冰家三族以内尽数身亡。
能如此不显山露水地做出此等规模的谋杀,绝不是普通极道的手笔。
只是近藤拓海没想到,小叔他竟然活着。
而从双叶绿子口中得知这一情报时,又已然为时过晚……
“发什么呆呢,快走,你这寡廉鲜耻之徒!”
瞥了一眼牵着绳趾高气扬的古手川优衣,近藤拓海不爽地“啧”了一声。
……
正己尚善寓所一楼大厅。
“翔太,为什么周六了都还要这么急急忙忙地出门?”
浅间千穗担忧地望着眼前衣冠楚楚的远井翔太,伸手为他理正衣领。
“没什么,千穗,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远井翔太脸上眉飞色舞,仿佛买马票中了1000w円。
未等浅间千穗帮他整理好衣服,远井翔太挥着手跑出了玻璃门,坐进了刚刚停下的黑色高级轿车。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浅间千穗低头暗自嘀咕。
不过想到没被远井翔太发现昨晚的事,倒是让她着实松了口气。
“太太,您不知道吗?早上的事。”
保安闻声从守备室探出头。
“早上的事?”
“早上来了些警官,说是抓了一个打架斗殴、猥亵妇女和入室盗窃的流浪汉。
“听值夜班的伙计说,警官们还调走了很多监控。
“就是您丈夫报的警,您竟然不知道?”
“啊?”
浅间千穗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有些头昏脑涨。
“那个流浪汉,好像就是您前两天帮助的那个。”
“不可能,拓海君他不是那样的人。”
“这我就不清楚了……”
保安摇摇头坐了回去。
翔太……难道你昨晚是为了这件事才……
浅间千穗霎时间感到喉头发痒,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不……我不能让拓海君坐牢……
他好不容易才打起干劲……
怎么能这样……
可是……可是我要怎么帮他……?
我……
浅间千穗脑子里蓦然浮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拿出手机,看着通讯录里久违的号码。
闭上眼深呼吸,用力地按了下去。
“千穗……?”
“妈妈……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