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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内加尔圣路易呼叫埃蒂安港:急电:班机未抵达圣路易。句号。

埃蒂安港呼叫圣路易:自昨天16时45分起飞后没有信息。句号。搜索小队即将出发。

塞内加尔圣路易呼叫埃蒂安港:632号邮航班机7时25分于圣路易起飞。句号。飞机抵达埃蒂安港之前,请勿起飞。

埃蒂安港呼叫圣路易:632号邮航班机已于13时40分安全抵达。句号。飞行员报告除正常所见之外,无任何发现。句号。飞行员认为如邮航班机按正常航线飞行,应能被找到。句号。为加强搜索,需派遣第三拨飞行员。

圣路易呼叫埃蒂安港:收到。即刻执行。

圣路易呼叫朱比角:埃蒂安港即时提供:法国飞南美洲航班暂无消息。

在朱比角,机械师朝我走过来。

“我在左前方的箱子里存了一些水,右手边的箱子里是干粮。后舱有备用轮胎和急救设备。十分钟后起飞,可以吗?”

“好。”

我把记事本抽出来,粗略地记下了几点指示。

“我外出期间,请做好每日记录。周一需向摩尔人付钱。空油桶需要装船。”

我把胳膊架在窗台上。帆船每个月来一次,给我们带来新鲜的用水,它现在正轻柔地击打着海浪,这真是一幅迷人的景象。它给我们的沙漠带来了生活中激动人心的时刻,带来了新洗的亚麻布。我觉得自己就是挪亚,在方舟里接受鸽子的拜会。

飞机准备好了。

朱比角呼叫埃蒂安港:236号邮航班机14时20分从朱比角起飞,前往埃蒂安港。

古老的驼队路线上散布着白骨,我们的路线上则散落着几架飞机的残骸。“再过一小时,我们就到了柏扎铎的那架飞机了……”遭遇摩尔人的洗劫之后,柏扎铎的飞机就只剩下了骨架。这样的地标太多了。

六百英里的沙漠过后,就到了埃蒂安港,这是矗立在沙漠上的四座楼房。

“我们一直在等您。我们立刻就起飞,要充分利用白天的时间。第一架飞机沿着海岸线飞,第二架向沙漠内部纵深二十千米,第三架五十千米。夜间就停在哨所。您要换飞机吗?”

“要。阀门粘连了。”

调换完毕,我们就出发了。

什么都没有。只有黑乎乎的石头。我继续搜寻着这片荒野。每一个黑点都能够触动我的火焰。但是整个沙漠都翻了个遍,还是只有黑乎乎的石头。

我看不见自己的伙伴了。他们离此较远,正在天空中的某个角落里,像极富耐心的雄鹰一样扫视着地面。我也看不见大海了。盘旋在烧得发白的炽热火盆之上,我看不见一点活物。突然,我的心跳加快,那边那个会是残骸吗?……那仍旧是一块黑色的岩石。

我的发动机像咆哮的河流在奔腾。这条奔腾的河流紧紧地裹住我,让我筋疲力尽。

贝尼斯,我经常会察觉到你对自己微末的未来感到愤愤不平。我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把它表达清楚。但是我记得你最喜欢尼采的那句话:“我那短暂、炽热、充满了忧郁和希望的夏天啊!”

搜索了那么久,我的眼睛疲劳极了。眼前只能看到一些黑点在跳舞,我已经不太确定自己将要飞到哪里了。

“这么说,中士,您见过他?”

“他天亮的时候才起飞的。”

我们在哨所前面坐下来。塞内加尔人笑了,中士在遐想。灿烂的黄昏,却是一无是处的黄昏!

突然有人冒出一句:

“如果飞机坠毁了……您知道的……几乎是找不到的……”

“的确如此。”

有人站起身来,走了几步。

“这就糟了……抽烟吗?”

我们进入了夜晚:野兽,人类,还有事物,全部入夜了。

我们走进了黑夜里,一闪一闪的香烟像是导航灯。世界从它真实的维度中复活了:驼队在前往埃蒂安港的途中老去;塞内加尔的圣路易也远远地矗立在位于梦境中那个遥远的边界上;这里还有一位富有耐心、沉默不语、倍感孤独的中士,但时时刻刻他都在体味这些美德带来的百无聊赖,城镇位于沙漠遥远的地平线上,在他们看来,这片沙漠只是一堆毫无神秘感的沙子。但是,土狼的嗥叫赋予了沙漠以生命,动物的叫声创造了神秘感,有什么东西正在出现……

天空中的星辰测量出了真实的距离:简单的生活,坚守的爱情,珍视的爱人,北极星又一次为我们指明了道路。

南十字座却照亮了宝藏。

凌晨三点钟,我们感觉毛毯变薄了,也透风了。这是月亮的妖术!我被冻醒了,起身到碉堡的平台上去抽烟,一支接一支地抽。这样我就能更快地耗到天亮了。

这座小小的哨所在月光下就像个平静的水岸码头。星星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给我们指引方向的。我们三架飞机上的罗盘只能用来指引北方,但是……

这里就是你的双脚最后踩到的坚实的土地吗?有形的世界就是在这里终结的吗?这座小小的哨所就像个码头,它的入口正对着月光,但入口里面的一切都是假的。

多么美好的夜晚啊!可是你又在哪里呢,雅克·贝尼斯?可能在这里,还是在那里?曾经,你的出现显得无足轻重!但现在,我的周围却只有撒哈拉了!羚羊疯了似的跳来跳去,也没留下任何痕迹,这是因为撒哈拉承受的负担太小了,它用它最大的皱褶包裹了一个孩子微不足道的印记,几乎不露丝毫痕迹。

中士过来找我。

“晚上好,先生。”

“晚上好,中士。”

他倾听着,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静默,贝尼斯,这沉默是你带来的啊!

“来支烟?”

“好,谢谢。”

中士咀嚼着香烟。

“中士,明天我就会找到我的朋友。您觉得他会在哪里?”

中士用毋庸置疑的手势,绕着整个地平线画了一圈。

一个孩子迷失了,整个沙漠都会有他的身影。

贝尼斯,有一天你向我坦白:“我曾经喜欢过一个我从未真正理解的生命,那个生命并不是绝对忠诚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那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渴望……”

贝尼斯,有一天你说:“所有的东西都藏在事物的背后,我只能猜测。我觉得我只要稍加努力,就能理解它们,最终肯定能知道实情,然后再把它们带走。但是现在,在我就要离开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个朋友,我却不能让她露面。我备受煎熬……”

我觉得,在某个地方,有一条船沉没了。我觉得,在某个地方,有一个孩子被安放到**去休息了。我觉得,在某个地方,船帆和桅杆正在剧烈地颤动着,在汹涌的波浪下面,我们的希望就这样无情地滑落了。

黄昏。摩尔人发出一阵刺耳的喧闹声。他们的驼队蹲卧在沙漠上,累得半死。他们告诉我们说,有一支携带着三百多支枪的抢劫队,从北方偷偷地摸过来,突然出现在遥远的东部,屠杀了一支驼队。

如果我们按照抢劫队的方向去搜寻呢?

“我们用扇形扩大搜索范围,好不好?中间的那架飞机往东边飞。”

我们顶着沙漠里干热的西蒙风的风头出发了。在一百五十英尺的高度,西蒙风就像一台真空抽吸机,就要把我们吸了。

我的朋友,这里就是宝藏了……你要找的,就是它吗?

昨夜,在这片沙丘上,你伸开两臂,面对着深蓝色的海湾,眼睛紧盯着星罗棋布的天空。你的身体是那么轻盈!

贝尼斯,我想,在你飞向南方的时候,停了多少次呢?你只有我这一个朋友啊!我是你与这个世界保持联系的一根脆弱的游丝啊。

今晚,怀着愉悦的心情,你甚至变得更轻盈了。你突然就掉转了方向,直上最高的顶点,就在正上方的星辰部落中间。宝藏,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就消失了。

那根脆弱的游丝、我的友谊,就再也拉不住你了。我不是一个忠实的引路者,我肯定是躺下之后就睡着了。

塞内加尔圣路易呼叫图卢兹:

在提莫里斯丝东部发现法国飞南美洲的邮航班机。句号。操控设备上发现弹孔。句号。附近有敌对势力。句号。飞行员死亡,飞机坠毁,邮包完好。句号。继续送往达喀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