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毅捷
我想对未婚的男人说,千万不要娶女作家当老婆。作家总是生活在她的小说里,有时候,她要求生活按照她的小说那样发展,因此,无论你如何努力都无法让她称心,有时候,她又认为小说就是生活,于是你就没有了隐私权,甚至两个人说的悄悄话都会赫然地出现在她的小说里。在写小说的日子里,她自己神魂颠倒也一定要把你弄得神魂颠倒。比如,听到某人说的一句什么话很有意思,她就命令我:“你帮我记着回家讲给我听!”又比如,深更半夜地她想到一个好细节就推醒你,唠唠叨叨地讲给你听,讲得你兴致来了,睡意全无,想跟她商讨,她却又蔚声雷动地睡着了。写小说满脑子形象思维而没有一点逻辑思维,有时候她想像你做了怎样怎样的坏事然后跟你发难,逼着你认错让你哭笑不得。好在我现在已经“久经锻炼”,而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王小鹰写第一篇小说的时候我们还没有结婚,她连续改了七八稿都没有成功,十分苦恼,找我帮着出主意。那时,我正好生病住院,她来探望,拿着稿子给我看,毕恭毕敬地听我讲,那虔诚的样子让人十分感动。现在可大不相同了,我要对她的小说发表什么意见,她就说:“不要干扰我的思路,创作要自由嘛。”不过,她的一些比较“得意”的小说的名字都是我帮着起的,比如《一路风尘》、《你为谁辩护》、《怜女逆子》等,男人毕竟有提纲挚领的本事!
1988年,整整一年的时间,小鹰完成了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你为谁辩护》,之后,便开始孕育她的最伟大的作品女儿,那时我们都41岁了。开始有人说,怀孕期间不要太累,她便不敢多写东西,后来又听人说,怀孕的时候多动动脑筋对胎儿的智力有帮助,于是,她就开始写第二部长篇小说了。她一投入小说创作便不能自拔,每次到医院检查身体,都带着稿纸。因为,医院里要排队、要等时间。她是高龄产妇,医生重点保护的对象。医生让她每天按时测胎动,她总是诺诺,回来却忘得一干二净。待下回检查,医生要看胎动记录,她就胡诌几个数据搪塞。第二部长篇小说《怜女逆子》是随胎儿一起长大的。离预产期还有三个星期的时候,小说也接近尾声,只剩下三千多字了。那天她照例带着纸笔去医院检查,医生一按肚子,胎儿怎么不动了?马上叫她住院,要立即进行剖腹产,否则,胎儿就有窒息的危险。她还傻呵呵地求医生:“晚两天住院行吗?让我把结尾写完只剩下三千多字了呀!”是久经沙场的丈母娘当机立断签了字,将她送上了手术台,才保得母女平安。当天晚上我下了课,从阂行校区匆匆赶到医院看她,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口述,你帮我记录好吗?只剩下三千多字了。”
小鹰生了女儿以后,生活似乎变得非常简单,简单得只有两个命题,一是照顾女儿,二是写小说。现在,她在写她的第三部长篇小说。每天早晨6点钟起床,先给女儿讲几个故事,然后,替女儿穿衣、洗脸,吃早饭,送女儿去托儿所,回来后便坐下来写她的小说,一直写到下午3点半。女儿从托儿所回来了,她又开始陪女儿唱歌、画画、讲故事。虽然小鹰自己说,在她的心中女儿第一。可是,我不以为然,我想小说和女儿在她心中各占一半。如果女儿生病不能去托儿所,小鹰一连几天不能写小说,她就烦躁不安,自然不会朝女儿发火,那气就全出在我的头上。
连日阴雨,女儿吵着要一件花雨衣只有女儿能把她从小说中唤醒。于是,她放下笔冒着雨上街,转了两个小时,自己淋得湿流渡地替女儿买回了花雨衣。
小说和女儿把小鹰的心挤满了,我这个丈夫只好屈居第三,而且几乎被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