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拎菜,右手抱花(1 / 1)

五月,合欢花儿开,开在我的窗外。

日子从第一朵合欢花的盛开,透出隐隐的香。它们在楼层与楼层之间云蒸霞蔚,绯红的色,羽状的朵,一簇簇,一片片,如火如荼。

透过合欢花儿,从五楼往下望,隐隐约约看到穿梭来往的人。狭窄的通道不知何时成为菜农、果农的聚集地。

他们并不天天在,晴天,周末的清晨,一定都会来。小区里的老人闻着果蔬的清香三三两两地聚拢。一个问,这茭白怎么卖?一个说,丝瓜嫩得很呀。来往之间,合欢树下的方寸之地忽地热闹起来,仿佛小小的集市,人声喧喧,生气勃勃。

隔窗,相望,有喜悦浅浅生发,每一个片段都是生活的画。

穿衣,穿鞋,匆匆往楼下奔,我也想在果蔬的摊子之前挑挑拣拣,也想高兴地与小贩讨价还价,也想人挤着人,找几颗最甜的荔枝。

俗世里寻常的热闹与欢喜,总让我怦然心动。

只两分钟,跑到了楼下,只见四季豆、卷心菜、西红柿、芦笋芽,齐整整,招人疼。想着丫头吃着这样新鲜的菜蔬,嘴角露出微微的笑。萝卜、四季豆、卷心菜,买了一样,再买一样,还买一样,过秤,结算,居然只要九块多!便宜,果然便宜。难怪这么多人都愿意来买菜,物美价廉且又方便,如何不心动?菜农乐得眉毛眼睛都在笑,一双手,腾、挪、拿、装,忙碌不停。

拎着满满当当的蔬菜准备上楼,无意间一转头,墙角边,合欢树下,居然有一花农守着一板车的花草,无一人问津。他落寞地站着,头上是毛茸茸的合欢花,身前是香喷喷的花草,他整个人笼在花儿的芬芳里。 阳光细细地洒下,洒在他黑红的脸上。

与忙碌的菜农相比,板车前的花农,相当寂寞。他只能偶尔摆一摆那喷红吐翠的花儿,仿佛这样,他才有事做,才不会那么孤独。

买花还是买菜?毫无疑问,红艳艳的花朵与绿油油的蔬菜,在这个以老人们居多的小区里,输得彻底。

一个只能看,一个却能吃。精打细算的老人们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于老人们而言,踏踏实实的柴米油盐才是最要紧的。至于,花儿,那是可有可无的点缀品吧。

守摊的花农,还在静静地等待,黝黑的脸庞,沉静如水。

他的心里会失落吧,会难过吗?会不会将土地里的花草改成萝卜韭菜?

他默默地站着,不言不语,不招不喊,守着一板车的花儿,孤独地站着。

心里忽然有一丝儿疼,为这一车子的玫红、橙黄、雪白。

移步来到花农前,我的脸上显出笑,他的脸上亦是显出笑。满满一车的花,月季、海棠、长寿、文竹、茉莉、栀子……每一样都那么好,密密的花蕾,翠翠的叶,轻轻的香。

“哪种花儿好养呢?”我停在花草前,挪不动脚了。

“龟背竹、长寿花、富贵竹,都好养得很。”他黝黑的脸庞漾出小心翼翼的笑。

“这月季,几十朵花蕾,才三十五元。”说话间,他将一盆茂密的月季花递给我。真的呢,枝叶繁密的月季,花骨朵儿一个挨一个。

“还有这栀子,已经开花。香得很。”花农的手上捧着小小的栀子花,碰一碰那朵奶白的花,浓郁的香,“轰”的一下,四散而来。

“月季三十,栀子二十,妹子,你就买了吧。”他的眼神闪着光,一些渴盼如焰扑闪,干瘪的嘴唇不时用舌头艰难地舔一舔。

“好!”我利落地交钱。

他呢,笑成一朵花,手忙脚乱地拿塑料袋,细心地将花儿放好,且不停地嘱咐:“栀子喜阳,勤浇水,勤施肥;月季花浇水有讲究,不干不浇,浇则浇透……”

我一一答应,左手拎菜,右手抱花,兴冲冲地往回走。

一朵朵的花儿在怀里簌簌而摇,脑海里,无端地想起学生写在作文本上的一句话:“老师,您或许已经忘了,您在一年级的时候请我当卫生委员,因为这样的鼓励,我才能在六年级的校级大队长竞选中脱颖而出……”

卫生委员?我轻轻地摇摇头,这个细节,我是彻底地忘记了。于我,那只是随心的一句话,谁能想到,居然影响一个孩子六年的小学生涯?

“吱扭”一声,丫头的开门声打断了我的冥想,她看到我手里的花,大呼小叫:“妈妈,你疯了吗?这样的花,昨天不是刚买了三盆吗?”

但笑不语,谁又知道,我小小的举动能给那个落寞的花农带来什么?

我亦不会想那么多,将花儿端端正正地摆上阳台,细细地浇了水,一朵又一朵的花儿,摇曳芬芳,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