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每一寸光阴过成良辰美景(1 / 1)

他在阳台叮叮当当地忙碌,木板、钉子、锤子与榔头,一些声音在狭窄的空间跳跃回**。侧目望去,他弯腰躬身的样子,满含深意,像一弯蓄满柔光的月。

我懒散,喜自在,喜无所事事。他包容我的不谙世事、不善厨艺、不善整理、不切实际,以及偶尔的突兀凌厉。

这样的日子,完满的日子,安好的气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一个自由的休息日,一件朴素的棉麻衫,一地洁白明亮的阳光。我在密布的吉祥里,阅读光阴:千只蝴蝶,涉水而来;万朵芙蓉,开在云端。

依然喜欢收集,可爱的植物、温暖的文字、饱满的细节、纯净的音乐,一一聚拢。坐在安宁的画面里,双掌合十,将熙熙攘攘的尘来尘往,敛翅息声,想象终南山的那拢菊,开在门前,纷纷披披。

灿灿迷恋《简·爱》,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她说里面的一些语言真是太好了。

“假如刮一阵风或滴几滴雨就阻止我去做这些轻而易举的事情,这样的懒惰还能为我给自己规划的未来作什么准备呢?”

她挨着我,把书中的话语递给我。我看到一些哲理跃过文字,在灿灿的眼睛里诵读。那本摊开的书,在窗台挨着春风次第翻开,一些倔强的美德在文字的经脉里汩汩流淌。

阳台的架子,在他的手中逐渐成形,一格一格又一格,长长的,窄窄的,宽厚的木板有纹理微微凸起,阳光落在架子上,泉水一般流下。他退后三步,再往前三步,仔细地看了看,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告诉我这是个花架子,可以摆小盆栽。

窗外的玉兰还在执着地开,他的眼睛倒影洁白的光,风的微澜里,鸽子呼啦展翅。

那些沉默的、执着的、微小的情意,在日升日落的光芒里编织着繁花满枝的未来。

书架、书桌、花架。小小的陋室,他躬耕如农人,孜孜不倦地衔泥筑巢,为我的书,我的花草劈出供养的场地。

一些甜蜜的气息和厨房里煲滚的香味一样,自由踱步。年少,总记恨他不懂我。我看花,他说有什么好看的;我游古镇,他说和老家的乡下一样;我写字,他更不喜,说费时又费神……

一个南辕,一个北辙。

日光长长,岁月深深。一些不同,依然不同,却有枯萎中萌发的绿,在日子的两端历久弥新。握手言和,将这琐碎的好,缠成丝丝绕绕的线,捏针、穿线、绣出朵朵微小的花。

相处久了的人,成了血脉里的亲情。烟火寻常里,买菜、买裳、烹饪、打扫、种植,把每一寸光阴过成良辰美景。

灿灿捧着两盆刚买的多肉,放置在花架。小小的,绿绿的,乖乖的,我仿佛听到娉婷在生发,潮汐一般的月光在花架之上潮起又潮落。

他从阳台转到厨房,拿着菜刀叮叮当当,砰砰有声。

鸭子、小笋、枸杞、当归、香菇,红的、白的、黄的,沸腾的水花将日常的静好丝丝煨煲,一股又一股的香气轻手轻脚跑到我新写的文字上。

傍晚,将火拧小,一朵花似的,任由屡屡细烟的白雾,自由升腾。

太阳悬在西边,将落未落,像一滴满含喜悦的泪,这个时候,去西湖,走一走。

灿灿挨在我身边,忽然发现,她高至我的眉眼处了。她的发,浓密闪亮;她的步伐,敏捷似鹿,看着她,仿佛农人望着庄稼,又幸福又心酸,有丰收的喜悦,玉珠滚盘。

她喜欢与我说话,将她的所见,一一诉说。我沉迷在这样的氛围里,散步、倾诉、信任、亲密、依恋,柳荫的小道上,同步的回响,互相爱慕。

吉祥与如意在万千的夕阳里柔和交织,金色的光点在她小小的身影上斑驳陆离。还有多少这样的日子,亲密无间?

她会越长越大,我会越来越老。

总有一天,外面的万紫千红吸引着她,她将任意蓬勃、骄傲、欢笑,恣意在一个叫作青春的世界里。

那时,你还会对妈妈好吗?我忽然呆呆地问。

我永远、永远和妈妈好!她的神情笃定、不容置疑。

我听到溪流的声音,清脆叮咚,无尘无埃。我看到深情在层层叠叠、层层叠叠地生长。

夕阳如糖,融入湖心,锈迹斑斑的水,涌动甜蜜的波。

回家,开门,吃饭。

日子重复,生活重复,柴米油盐重复。重复是幸福。

左边是他,右边是她,此时此刻,安宁、静好、甜美。对万事万物怀有感恩、敬畏,与生活耳鬓厮磨,生出相濡以沫的情意。

晚,落雨。

一帘的雨声悬挂窗外。

抱着靠枕,手边有四五本书,触手可及。一本,一本,交错地看,也有趣。

他忙他的,我忙我的。

偶尔,有水果、有零食送到手边。也不道谢,只管吃,吃光了,他才高兴。

雨声渐密,夜色渐浓。

我呓语地念叨,有空,去乡野走走。

他说,好。

梦中,五月时光,隆重起身,榴花在枝头红艳如火,麦子在田野,飒飒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