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
十余艘游船,齐齐停靠在紫云渡口。
受邀而来的宾客,三三两两下了船。
反观林睿,倒是没急着走。
他望向百米开外的一处渡口,只见那边,停泊着各式各样的楼船,大小不均。
一眼望去,足有数百米长,甚是惹眼。
隔江相望,见不少文人墨客,或独行,或扎堆上了楼船。
紫云画舫。
当然,画舫里,并没有阁楼红帐,二八佳人的调调。
像这种场合,谁敢顶风作案,搞一些君子不上船,上船非君子的擦边球?
这不作死嘛。
其实,这是华州文协,特地给受邀宾客闲暇时解闷的场所。
试想想,在微凉却怡人的夜色里。
除了没有美人在怀,只是听听小调,品品香茗佳肴,这丝竹犹耳的享受,确实能缓解夜色带来的空虚。
毕竟,受邀的文人墨客,达官贵人,都要在紫云山待上三天三夜。
至于岸边。
有媒体正进行直播。
不过,镜头有意避开人群。
这次受邀而来的宾客,不乏达官显贵,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出现在镜头下。
所以,媒体方只能将镜头,转到那些乐于表现的人。
林睿下了船,行了约四百步路,便穿过枯林,来到山脚。
山脚下,高阁林立,车水马龙,一派繁华。
司徒长卿早已安排好住处,在中年人的引领下,林睿住进了某家酒店的天字号客房。
夜色渐渐降临。
山脚古城并没有被黑夜笼罩,而是万家灯火。
站在窗边眺望,仿若穿越到了数百年前的古都,不时焰火腾空,为这夜色平添色彩。
中秋诗词大会开幕式,早已举行,但林睿历来不喜喧闹场合。
那地方,无非是群文坛前辈上台致辞,跟学校开学典礼无二区别。
枯燥乏味,毫无新意。
林睿漫步于喧嚣夜市,沿途有来自各方的特色小吃,让他过足了嘴瘾。
口嚼香肉,浅尝果粹,隔空遥望焰彩,一览万家灯火,人生,当如是。
林睿暗暗想着。
与此同时。
紫云画舫,某艘楼船。
与其他楼船相比,此地略显清冷,并非缺少生客,而是被人包下。
某间雅室。
“不就欠你几个酒钱,至于要账要到家里?”
贺仲廷有些不悦。
若非这姓李的把事捅到母老虎那,他至于抄了一万字妻纲?
一念至此,仍感右手微微酸胀。
再看李东来旁若无人小酌,酒瘾上头的贺仲廷,更为恼火。
要不是沈君端坐在侧,他必会抢下李东来手中酒壶,狠狠来上几口。
“仲廷老弟,此言差矣。”
“李某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区区几个酒钱,李某…”
李东来还想摆谱,一旁的沈君却有些不耐。
“你俩说够了没有?”
贺仲廷果断不吱声了。
李东来则象征性朝贺仲廷举了举杯,见后者呲牙,顿时大笑,昂头便饮。
“翠竹山那块地,李某势在必得。”
面对李东来炯炯有神的目光,沈君微微冷笑。
“想要,可以。”
“但那块地,是我拿来给女儿做嫁妆的。”
这话一出,不远处,还在拨弄古筝的沈溪画,手指不由一僵,一坨腮红,飘上脸颊。
李东来眼睛微微眯起,大有深意道:“我倒是没意见,溪画各方面都很优秀,就怕她,看不上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李东来,过度的自谦,就是自负了。”
“夏州浮生,天下谁人不识?”
“如此惊才绝艳,你藏得够深。”
李东来:????
见沈君一副你敢拍板,我就敢把女儿嫁出去的架势,任他见惯了大风大浪,也一阵语塞。
“怎么?不愿?”
“是认为溪画,配不上你儿子?”
“还是觉得,我沈家高攀不起?”
这一刻,别说沈君,就连贺仲廷,也难得严肃起来。
至于不远处的沈溪画,像是按了暂停键似的,竖起耳朵倾听。
这一刻的她,紧张中,隐隐还透着些许期待。
像她们这种大家族出身的儿女,从小,就被烙上联姻的标签。
尤其在华州这等古风浓郁的体制下,追求自由恋爱,更是奢望。
“我有说过,浮生是我儿子?”李东来一脸诧异。
“不是吗?”
沈君一愣。
“我倒是想有这么个儿子。”
李东来微微摇头,仿佛喝闷酒似的,昂头又下了一杯。
“听口气,这事怪我咯?”
一旁的宫静,浅浅一笑。
“没有的事。”
李东来无比的人间清醒。
贺仲廷古怪的望了眼李东来。
这一刻,他仿佛在李东来身上,找到了知音的亲切感。
看来,我跟李东来的差距,也没想象中那么大。
“浮生,确实不是我们的儿子。”
听到宫静亲承,沈君信了。
这一刻,沈君觉得挺可惜。
联姻的念头,也淡了许多。
不管浮生多有才情,倘若没有让她重视的家世,也毫无意义。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往那一站,便是豪门。
越是大家族的掌权者,越在意门当户对。
在她看来,强强联合,方是大家族的求存之道。
“其实,我儿子也不错。”
“比之浮生如何?”
李东来沉默。
宫静沉默。
沈君知道答案,不再多问。
“换个方式吧,翠竹山的地,我确实有用。”
“可以。”
“不过我有两个要求。”
“请讲。”
沈君伸出一根手指:“翠竹山那块地,由沈家与李家共同开发。”
李东来眼睛微微转了转,点了点头:“可以。”
“第二个要求,需浮生在琴棋书画中任选其一,胜过溪画。”
这个要求,让李东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为何不能是诗词歌赋?”
诗词歌赋?
沈君眉间微扬,你当老娘傻了吗?
跟浮生比诗词歌赋,就算贺仲廷、文卿松联手,都不敢说稳赢。
“没得谈?”
“没得谈。”
李东来捏了捏下巴。
书画方面,他对林睿有些了解。
能力有,但胜率,难说。
沈溪画的书法,承继贺仲廷。
绘画,更是承继沈君。
华州谁不知道,这两人,大师风范。
林睿在书画方面,毫无优势。
至于弈棋,李东来根本没考虑。
林睿间接性天然呆的毛病,都传染给他亲儿子了,这脑子时不时抽风的状态,让他弈棋,还不如主动弃子投降。
至于琴。
李东来眼睛一亮,试探道:“钢琴?”
“李东来!”
“你别太过分!”
“要是没诚意,那就别谈了!”
沈君脾气一下就来了。
钢琴?
亏你想得出来!
这是华州,不是夏州,你跟老娘提钢琴?
那玩意是域外传进来的!
还有,谁不知道浮生是夏州史上第一位钢琴大师?
“我家先生爱开玩笑,别当真。”
见气氛有些火药味,宫静在旁扮起了和事佬。
“行不行,给句话,别浪费双方时间。”
“可以,我这就将浮生请来。”
李东来拍板。
这一刻的他,只能寄希望林睿对古琴有所涉猎。
毕竟在音乐方面,这小子,确实不能以常理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