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刚好够分，实在太好了。”爸爸说道。

全家人慢条斯理地吃着最后几个带皮的土豆。暴风雪疯狂地拍打着房屋，大风好似鬼哭狼嚎一般。窗户在暮色中显得暗淡，炉火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微不足道的热量，全力对抗寒冷。

“我真的不饿，爸爸，”劳拉说道,“你把我这份一起吃了吧。”

“还是你吃吧，劳拉。”爸爸的语气温柔却坚定。冰冷的盘子里，土豆已经凉了，劳拉只好硬着头皮，一口一口地咽下去，接着撕下一小片黑面包，把其余的留下。一顿饭吃下来，只有热乎乎的甜茶美味可口。餐桌上的她只觉得浑身麻木，整个人昏昏沉沉，晕晕乎乎的。

爸爸再次穿上大衣，戴上帽子，走进披屋拧干草。妈妈强打精神，说道：“快啊，孩子们！洗碗、擦灶台、扫地，我去整理床铺。等干完活儿，我要听你们背诵。晚饭的时候，我要给你们一个惊喜！”

大家显得意兴阑珊，劳拉勉强地回答道 “真的吗，妈妈？太好了。”干完家务活儿，她穿上打着补丁的大衣，走进披屋，帮爸爸拧干草。一切显得那么模糊虚幻，只有无休无止的暴风雪是真实的。

那天下午她开始背诵：

“老土八该隐是一个强大的人，力拔山兮，

他拿来烟斗，拿来碗

召唤他的三个小提琴手……”

“哦，妈妈，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里好像灌了浆糊，根本没法思考！”劳拉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暴风雪搞的鬼。大家都是恍恍惚惚的，” 妈妈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能再听暴风雪的声音了。”

一切都慢了半拍。过了好一会儿，妈妈才问道：“我们要怎么做才听不见暴风雪的声音呢？”

妈妈慢慢地合上书，站起身来，说道：“惊喜来了。”

只见她从客厅里拿出一件东西。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半条被冻得硬邦邦的熏鳕鱼，她一直把它放在客厅。“今天晚上我们吃鳕鱼汤加面包。”妈妈宣布道。

“天呀，卡罗琳，这可是天下第一美味！”爸爸兴奋地大叫。

妈妈把鳕鱼放在炉火上解冻，又从爸爸手中拿过咖啡研磨机，对他说道：“让我和孩子们来磨吧。对不起，查尔斯，我需要更多的干草。不过在干活儿之前，你得先暖和暖和。”

劳拉照例给爸爸当助手。两人抱着满满一捆干草棍进了屋，只见卡里正在磨小麦，一脸的疲惫不堪；妈妈在切鱼片。

“光是闻闻气味，就让人精神焕发，”爸爸开心地说道，“卡罗琳，你真是太棒了。”

“也该换换口味了，”妈妈点点头，说道，“还有食物可吃，我们应该心怀感激，查尔斯。”看见爸爸盯着牛奶桶里的小麦，她接着说道，“只要这场暴风雪不拖太久，这些小麦足够撑过去了。”

劳拉从卡里手中拿过咖啡研磨机，看着瘦弱无力、脸色苍白的妹妹磨得筋疲力尽，劳拉不免忧心忡忡。然而在可恶的、无休止的暴风雪面前，这份担忧显得那么模糊，那么遥远。研磨机的手柄转啊转啊，永无停歇。她转动着手柄，感觉自己也成了旋风的一部分。屋外的旋风好似指挥家，指挥白雪在空中转圈、飞舞，打在去马厩的爸爸身上；又化身一头猛狮，对着孤零零的房屋疯狂吼叫。强劲的大风将雪刮得好远好远，在无垠的大草原上旋转着，直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