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火车停了(1 / 1)

第二天清晨,天空暗淡无光,窗户和屋顶的铁钉被染成了白色。又一场暴风雪包围着房屋,不断咆哮着、尖叫着、嘶吼着。看样子学是上不成了,也就用不着一大早起床。

劳拉无精打采地躺在**,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这样的天气,她宁可睡觉也不要醒着。这时楼下却传来妈妈的声音:“早上好,孩子们!该起床了!”

因为天气寒冷,劳拉飞快地套上衣服,穿上鞋子,下楼去了。

“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劳拉?”炉灶旁的妈妈抬起头来问道。

劳拉差点哭出声来:“哦,妈妈!我怎么样才能当老师,供玛丽上大学呢?总是断断续续的上学,我怎么样才能学到知识呀?”

“劳拉,”妈妈温柔地说道,“你可不能轻易地打退堂鼓呀。或多或少的几场暴风雪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我们抓紧时间把活儿干完,你就能学习了。算术书上的题够你忙活好几天了,你想做多少就做多少。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学习知识。”

看见厨房被桌子占去了大部分空间,显得十分狭窄,劳拉不解地问道:“咦,为什么把桌子搬到厨房?”

“今天早上爸爸没有生木炭炉子。”妈妈回答。

从披屋传来爸爸响亮的脚步声,劳拉跑去开门,只见他一脸凝重的表情,再看看桶里,少得可怜的牛奶结冰了。

“我相信情况到了最糟糕的地步,”爸爸一边说着,一边在炉灶上烤着被冻僵的手,“卡罗琳,因为木炭快用光了,所以我没有点燃木炭炉子。这场暴风雪可能会阻断道路,火车暂时没法开来小镇。”

“看你没有生火,我就猜到了,”妈妈回答,“所以我把桌子挪到这儿。我们把厨房门关上,这样一来,炉灶会让厨房暖和些。”

“吃过饭我就去富勒那儿。”说完,爸爸三下五除二地吃完早饭,穿上大衣,戴上围巾。妈妈上楼取来了红色的摩洛哥小皮包,皮包两边镶嵌着闪亮而光滑的珍珠母,中间是铁扣环,里面装着她为玛丽积攒的学费。

爸爸慢慢地接过皮包,清了清嗓子,说道:“玛丽,城里可能会出现物资短缺。如果木场和商店涨价……”

话还没说完,就被玛丽打断了:“妈妈为我上学存的钱,你拿去用吧,爸爸。”

“玛丽,如果万不得已我动了这笔钱,相信我,我一定会还上的。”爸爸坚定地许下承诺。

爸爸出门之后,劳拉把玛丽的摇椅从寒冷的客厅搬到厨房,放在敞开的炉灶前。玛丽刚一坐下,格瑞斯就爬上她的大腿。

“我也要暖和暖和。”格瑞斯说道。

“你现在是大孩子了,太重了,”妈妈皱皱眉头,玛丽却赶紧说道:“哦,没关系,格瑞斯!就算你已经三岁了,我还是喜欢抱着你。”

这么多人挤在厨房里,可想而知有多么狭窄。劳拉洗碗时总是磕到尖尖的角上。妈妈呢,正在寒冷的楼上整理床铺。洗完碗,劳拉擦了擦炉灶,接着清理玻璃灯罩,又卸下黄铜底座,小心翼翼地朝灯里加煤油,直到油罐见了底。

“哦!忘记告诉爸爸买煤油了!”劳拉的惊呼脱口而出。

“煤油用光了吗?”卡里倒吸一口凉气,原本正在往壁橱里放碗碟的她连忙转过身来,眼神里写满了恐惧。

“是的,我已经把油加满了,”劳拉回答道,“我去扫地,你来掸灰吧。”

“风太大了,吹得房屋都晃动了。”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哆嗦着下楼,走到炉灶旁。看见整齐干净的房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连声夸奖道:“劳拉、卡里,你们真是好孩子,把家务事都做完了。”

爸爸还没有回家,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不会在城里迷路。

劳拉把书和写字的石板放在桌上,紧挨着摇椅上的玛丽坐下。屋里光线昏暗,妈妈却没有点灯。劳拉对玛丽念着算术题,一道接一道,然后在石板上写写划划,玛丽则默默地心算。每道题姐妹俩都要验算一遍,保证准确无误。按照妈妈的方法,她们慢慢地学习、吸收,要学的内容还多着呢。

终于客厅里响起了爸爸的脚步,大衣和帽子上结满了白色的冰粒,手里拿着一个白雪覆盖的包裹。他快步走到炉灶旁烤火,等到身体有了几丝暖意,这才开口说道:“我没有用掉你的学费,玛丽。”

“木场没有木炭了,”他继续说道,“这么冷的天,大家烧木炭都很厉害,伊利(Ely)手头的货不多了。如今他卖木材给大家烧,可是一千根木材要50美元,我们可买不起。”

“有人居然会花这么多钱,真是太傻了,”妈妈轻轻说道,“要不了多久,火车肯定会恢复运行的。”

“城里的煤油和肉也不多了,”爸爸说道,“商店几乎都空了。趁茶叶还没卖光,我买了0.91公斤(2磅)。至少在火车再次开通之前,我们不愁没茶喝。”

“严寒的天气里,什么也比不上一杯热茶啊,”妈妈说道,“如果我们早些睡觉,既能节省木炭,也能节省煤油。油灯加满了煤油,可以撑上一段时间。你能想到买茶叶,真是太好了。不然喝不到茶,我们会万分想念的!”

爸爸身上的寒意渐渐退去,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坐在窗边,看着上一次寄来的《芝加哥大洋报》(Chicago Inter-Ocean)。

“对了,”突然他抬起头来,好像想起了什么,“在木炭运来之前,学校停课。”

“我们可以自学。”劳拉坚定地说道。她和玛丽轻声讨论着算术题。卡里学习拼写。妈妈忙着缝补。爸爸静静地读报。外面的暴风雪越来越大了,这么猛烈的暴风雪,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

房里越来越冷。客厅没有生火,炉灶的温度显得微不足道。寒冷仿佛一只只无孔不入的小虫,爬进客厅,又从门缝下钻进来,披屋更是抵挡不住它们的入侵。妈妈从客厅拿来碎布织成的地毯,折叠后紧紧地堵住厨房门下方的缝隙。

虽然中午不需要给牲畜喂食,但是马儿、奶牛、小牛安全吗?不放心的爸爸还是去马厩查看。

下午三点多,他又出去了。“这么冷的天,牲口们得多吃才能保暖,”他向妈妈解释道,“这次的暴风雪前所未有的严重,我冒着大风,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干草搬进马厩。幸好干草堆就在门口,不然我肯定束手无策。还有一个好消息,雪堆被刮走了,露出了光秃秃的地面上。”

爸爸出门时,暴风雪的咆哮声更大了。虽然他刚一关门,妈妈就用折叠的地毯堵住门缝,一阵寒气还是钻进了披屋。

玛丽正在编织一条新地毯。她把破旧的羊毛衣服剪成细长条,妈妈再按颜色把布条放进不同的盒子里。玛丽依次保存盒子,并且记住每个盒子里布条的颜色。在她的一双巧手下,布条被编成了长长的穗带。接着她将穗带卷好,放在椅子旁边。每编完一根布条,她就选择喜欢的颜色的布条接着编,时不时地摸摸椅子旁越来越长的穗带。

“我觉得差不多够了,”她说道,“等我明天全部编好之后,你就可以缝制地毯了,劳拉。”

“我想先做蕾丝边,”劳拉有着不同的意见,“暴风雪的天气,光线暗得要命,我没办法数针脚。”

“黑暗对我不是问题,”玛丽兴高采烈地说道,“手指就是我的眼睛。”

劳拉为自己的不耐烦感到羞愧万分,赶紧主动说道:“你什么时候弄好,我就什么时候缝地毯。”

过了好久好久,还是不见爸爸回来。妈妈把饭菜端回炉灶里保暖。她没有点灯,大家呆呆坐着,默默地希望爸爸能在晾衣绳的指引下,穿过令人眩目的暴风雪,平安回家。

“孩子们!”妈妈打起精神,大声喊道,“别干坐着等爸爸了。玛丽,你来起个头,我们一起唱歌。”于是黑暗的房间里歌声不断,直到爸爸回家。

在灯光的照映下,大家吃完了晚饭。妈妈吩咐劳拉不用洗碗,为了节约煤油和木炭,全家人得赶快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到了干杂活儿的时间,只有爸爸妈妈起了床。“孩子们,被窝里暖和多了,你们想赖多久的床,就赖多久。”妈妈体贴地说道。

直到时钟敲响九下,劳拉这才慢吞吞地爬下床。严寒向房屋步步逼近,即使再微小的缝隙,也难不倒无孔不入的冷空气。风声雪声不绝于耳,天空永远是灰暗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劳拉、玛丽、卡里埋头学习。接着,劳拉把布条穗带缝成一块圆圆的地毯,铺在玛丽的大腿上,好让玛丽用手指感受。因为这块地毯,今天和昨天有了不同,可是在劳拉眼里,今天就是昨天的翻版:大家照样在黑暗中唱歌,一直唱到爸爸回家;晚饭是同样的土豆、面包加苹果干酱、茶;饭后依然不用洗碗;为了节约煤油和木炭,全家人又是立刻上床睡觉。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天。时而低吼、时而尖叫的狂风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纷纷扬扬的大雪依旧狠狠地拍打着大地,呼啸声似乎无休无止,黑暗的世界仿佛再无重见天日之日,永远被寒冷占据。

然而,霎时之间,一切消失了。狂风停了。那是第三天的傍晚,劳拉哈口气,擦擦玻璃上的霜冻,向外张望。只见一股强劲的风刮得雪花掠过大街,低低飞舞。夕阳将旋转的雪花染成了红色。天空晴朗清冷,玫瑰红的余晖渐渐褪色,雪花也变成了灰白色,持续不断风刮得更猛烈了。干完杂活儿的爸爸走了进来。

“明天我必须去运干草,”他说道,“现在我要去街对面的富勒那儿,看看除了我们一家人之外,在这个糟糕的小城里还有没有其他活着的人。整整三天了,我们没有看到一道光、一缕烟,丝毫不见生命的迹象。要是住在城里却得不到一点儿好处,那么住在这儿还有什么意义呢?”

“晚饭快好了,查尔斯。”妈妈说道。

“我去去就回!”爸爸说道。

果然,几分钟后爸爸就回来了,刚走进屋便问道:“饭做好了吗?”只见妈妈正在端菜,劳拉在搬椅子。

“城里一切都好,”爸爸说道,“听火车站的人说,明天上午要去挖特雷西的大沟了。”

“火车要多久才能恢复通行呢?”劳拉问道。

“说不准,”爸爸回答,“上次天晴,只用了一天时间疏通,第二天就通车了。不过他们把铲出来的雪堆在沟的两边,如今都堆满了,足足有斜坡的坡顶那么高,大概有9.14米(14英尺)深,全是硬邦邦的冰,必须把这些冰铲掉才行。”

“要是天气好,用不了太久,”妈妈说道,“比去年更多、更糟糕的暴风雪我们都经历了,接下来肯定是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