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哈姆雷特的突然去世让丹麦王后葛楚德成了寡妇,然而就在丈夫去世后不到两个月,她就嫁给了小叔子克劳狄斯。当时人人都觉得这一行为不得体,或者没心没肺,甚至更糟,因为这个克劳狄斯无论从人品或思想上,都和她已故的丈夫不同。此人不仅人品低下,卑鄙无耻,而且相貌猥琐,有人甚至怀疑他私下里除掉了自己的哥哥,也就是已故的国王,娶了寡嫂,自己登上了丹麦王位,而不是年轻的哈姆雷特,已经埋葬了国王的儿子,王位的合法继承人。
对王后这件不智之举印象最深的就要数这位年轻的王子了。他热爱、尊敬亡父,几乎达到了崇拜的地步。他自己是个荣誉感很强的人,处处守礼,因此母亲葛楚德的无耻行为让他心痛不已。他一方面伤心父亲的离世,另一方面又为母亲的婚姻而感到羞耻,因此这位年轻的王子被深深的忧愁所笼罩,不见了任何欢笑,就连英俊的面容也不再英俊。平时他博览群书,如今却对书籍兴趣索然;年轻人本该从事的游戏和运动,如今让他觉得难以忍受。他对这个世界感到厌烦,觉得就像个杂草丛生的花园,健康的花朵全都窒息而死,唯有杂草茁壮成长。王位本该由他继承,不过对一个年轻高傲的王子来说,没能够继承王位是一种痛苦的伤害,令人心痛的丧失尊严,但是他对此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让他心痛、闷闷不乐的是母亲那么快就忘记了父亲,忘记了那样一位父亲!父亲曾对她那么爱恋,是那么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想当年她对父亲是那么言听计从,那么爱恋,和父亲形影不离,似乎情感与日俱增。而如今仅仅两个月,不,年轻的哈姆雷特觉得,还不到两个月,她就又结婚了,嫁给了叔叔,嫁给了她亲爱的丈夫的弟弟!这桩婚姻不仅由于亲缘关系而不合法,不合情理,而且因为婚结得太快,因为她选择王位和床铺伴侣的人太缺乏王者气象,而更加如此。这件事比失去十个王国还让这位充满荣誉感的王子沮丧,让他的心头乌云笼罩。
他妈妈葛楚德和国王想尽办法让他开心,全都没有用。他仍然穿着黑衣出入宫廷,悼念亡父的死亡。他一直都穿着丧服,甚至在母亲结婚那一天也穿;在那丢脸的一天,谁都无法劝说他参加宴会或其它庆祝活动。
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其父亲的死因。克劳狄斯说父亲被蛇咬了,不过哈姆雷特却很精明,怀疑克劳狄斯本人就是那条蛇,说得明白些,克劳狄斯为了王位而把他给谋杀了,而咬了其父亲的蛇如今却高坐在王位上。
他的猜测是否正确,他又该怎么去想自己的母亲,她是否了解这桩谋杀的内情,是否得到了她的同意或者事先是否知情,这些问题折磨着他,让他感到不安。
一桩谣言传到了哈姆雷特的耳中。卫兵说连续两三个晚上,午夜在宫前的广场上看见了一只幽灵,和已故的国王,也就是他的父亲,一模一样。这只幽灵从头到脚,总是穿着一幅甲胄,和已故的国王穿的一样。看见幽灵的人,其中包括哈姆雷特的好友霍拉旭,都说幽灵在钟敲十二点时以同样的方式出现,看上去很苍白,脸上表现出的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伤心,胡须很可怕,黑中透亮,就像他们在他生前看到的那样。他们向他招呼时,他并不回答,不过有一次他们认为他抬起了头,似乎想说话,不过就在那时,晨鸡叫了起来,他匆忙离开,从他们眼前消失。
年轻的王子听到他们自相矛盾、难以置信的叙述,感到又奇怪又惊讶。他得出结论他们看到的正是其父亲的鬼魂,决定当天夜里和士兵一起守夜,这样就有机会见到幽灵。他想鬼魂的出现不是无缘无故的,一定是什么事要说,虽说之前一言不发,不过他可能会对自己说。他急不可耐地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夜晚来临后,他和霍拉旭以及卫兵马西勒斯一起,站在广场上,也就是鬼魂常常走动的地方。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寒风凛冽刺骨,哈姆雷特、霍拉旭以及他们的同伴正谈论天气真冷,这时霍拉旭突然打断话头,说鬼魂来了。
看到父亲的鬼魂,哈姆雷特又惊又怕。刚开始时,他乞求天上的天使和神灵保护他们,因为他不晓得这个鬼魂是好是坏,是充满善意还是充满恶意。不过渐渐地他的胆子变大起来,(在他眼中,)父亲无论在哪个方面,看上去都和生前一模一样,正深情地望着自己,好像要和自己说话,因此哈姆雷特忍不住招呼起他来。他叫着父亲的名字:“哈姆雷特,国王,父亲!”然后猜想父亲想告诉自己他离开坟墓重返尘世、重回月光下的原因。他们曾看见他被静静安放在坟墓里,因此哈姆雷特请求鬼魂告诉他们是否可以为他做些什么,让他得到安宁。鬼魂向哈姆雷特示意,要哈姆雷特跟他到远一点的地方,好让他们单独在一起。霍拉旭和马西勒斯力劝王子不要跟过去,担心那是恶鬼,会把他引到附近的大海中或者危险的悬崖上,然后现出可怕的形状,把王子吓疯。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劝说,怎么恳求,都无法改变哈姆雷特的决心,因为他并不太在意自己的生命,因此也就不怕失去。他说对自己的灵魂来说,鬼魂本身和灵魂一样,都是没有生命之物,能对他怎么样?他像狮子一样,挣脱他俩,跟随鬼魂而去。
等到他们单独相处时,鬼魂打破沉默,告诉哈姆雷特说自己是他父亲哈姆雷特的鬼魂,说自己被冷酷谋杀,并告诉他是如何被谋杀的。就像哈姆雷特猜测的那样,他是被自己的兄弟克劳狄斯,也就是哈姆雷特的叔叔,谋杀的,目的是继承其床铺和王位。当时他就像往常一样,在花园里睡个下午觉,这个谋逆的弟弟偷偷溜进来,把天仙子的毒汁灌进自己的耳朵。这种毒汁是非常讨厌的东西,就像水银一样,顺着全身经脉而流,将血液煮沸,在全身皮肤上流下硬壳。就这样在睡梦之中,通过其兄弟之手,他失去了王位、王后以及生命。他恳求哈姆雷特,说他要是爱他父亲的话,就给他报仇。鬼魂还向儿子哀叹,说他的母亲竟然会如此不守妇道,嫁给了杀害自己丈夫的人,证明了她对第一个丈夫的虚情假意。不过他却警告哈姆雷特,不管哈姆雷特怎样报复邪恶的叔叔,都不能伤害其母亲,要把她交给上天,让良心去叮她、刺她。哈姆雷特答应一切都听鬼魂的,于是鬼魂就消失了。
等到只剩下哈姆雷特一个人时,他下定决心要把书中学到的和在世上看到的全都忘记,大脑中只留下鬼魂告诉的以及要他做的一切。哈姆雷特对话中的细节只告诉了好友霍拉旭,并且告诫霍拉旭和马西勒斯对当晚的所见所闻一定要严守秘密。
哈姆雷特本就体弱,意志低沉,鬼混给他带来的恐惧几乎令他精神失常,让他失去理智。他担心老是这样,会引起别人注意,让叔叔警觉起来,怀疑自己正在密谋对付他或者自己了解了父亲的真正死因,于是下定决心,从那一刻起,进行装疯。他认为这样一来,叔叔就会人为自己做不了什么正经事,从而减少对自己的怀疑,而通过装疯,自己精神上的不安就可以更好地掩饰起来。
从那一刻起,哈姆雷特的服饰和言行都有些疯狂,有些奇怪。他装疯装得非常成功,国王和王后都被蒙住了,压根就没想到他因为父亲的死亡而伤心,从而导致精神失常。他们不晓得曾出现过鬼魂,因此得出结论他因为爱情而生病,以为自己找出了病因。
哈姆雷特在变得像我们前面描述过的那样之前,曾经深深地爱着一位漂亮的姑娘,名叫奥菲利娅,是国王的首辅大臣波洛涅斯的女儿。他曾经给她写过信,送过戒指,多次向她献上殷勤,用非常体面方式向她求爱,而她也相信他的誓言,相信他的决心。不过他最近由于伤心,把她给忘了,从他装疯那一刻起,他假装对她很粗鲁,非常狠心。奥菲利娅是个好姑娘,并没有怪罪他,说他变了心,而是对自己说都是因为他的疾病,并非因为他心狠,才使得他和从前不一样,对自己没从前那么体贴。他从前是那么高尚,那么善解人意,如今却因为隆重的忧郁而受到伤害。她把他的大脑比作甜美的钟,本身能够发出最最美妙的音乐,不过假如被敲坏了,或者乱敲一气,就只能发出刺耳的声音。
尽管哈姆雷特要做的事是为自己的父亲向杀人者报仇,和调情求婚格格不入,不允许进行无聊的谈情说爱,但是他却时不时地忍不住想起奥菲利娅来,有那么一两次,当他觉得对自己心爱的姑娘太残忍了时,他就给她写了一份充满**的信,言辞极其夸张,一方面和他装疯相吻合,另一方面也的确掺杂着一些柔情,而这份情意他却不能展示给姑娘,只能藏在心底。他告诉她可以怀疑星星是火球,怀疑太阳在移动,怀疑真理是谎言,但是不能怀疑自己对她的情意,以及诸如此类的话。奥菲利娅让父亲看了这封信,老人认为自己必须告诉国王和王后,而国王和王后从此相信哈姆雷特的病因就是恋爱。王后希望哈姆雷特因为奥菲利娅的美丽而疯狂,这样她就可以指望奥菲利娅的美德能够让儿子重新恢复正常。
然而哈姆雷特的病因比她想象的要深刻得多,并不是如此就可以治愈的。他亲眼看见的父亲的鬼魂仍然时时出现在他的想象中,父亲要他复仇的神圣命令在他完成复仇任务之前,一直令他不安。对他来说,每拖延一个小时都似乎是一种罪孽,都是在违抗父亲的命令。然而要杀死一个时刻被卫兵守卫着的国王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能做到,但是由于哈姆雷特的母亲,也就是王后,总是和国王在一起,她的出现会限制他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况且篡位者不是别人,正是其母亲的丈夫,这件事令他难免有几分恻隐之心,冲淡了他的仇恨。对于像哈姆雷特这么一个天性善良的人来说,把一个人杀死这件事本身就非常可怕,令人憎恨。她长期的忧郁和情绪低迷也使得他犹豫不决,左右摇摆,难以走向极端。不仅如此,他心中也不禁有些犹豫,不清楚自己看到的究竟真的是自己的父亲,还是魔鬼。他曾听说魔鬼想变成什么形状,就变成什么形状,如今也许变成了自己父亲的样子,利用自己的软弱和忧郁,迫使自己去作出杀人这样的恶事。他决心不能仅凭幻像或鬼魂而杀人,而要找出更加肯定的证据,因为幻像或鬼魂也许并不真实。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宫廷里来了一群演员。哈姆雷特曾经看过他们的演出,尤其是一出悲剧,讲的是特洛伊老国王普里阿摩如何死亡,他的王后赫卡柏又如何伤心。哈姆雷特欢迎这些演员老朋友,想起那出悲剧曾让他多么开心,请演员再演一次。演员演得栩栩如生,老弱的国王被残忍谋杀,大火毁灭了他的人民和城池,老王后悲痛欲绝,赤着脚在王宫里狂奔,曾经戴着王冠的头上裹着一片破布,身上本该穿着王袍,却仅仅裹着匆忙中抓起的一只毯子。这一切不仅让观众流泪,戏演得是那么栩栩如生,连演员自己也声音哽噎,泪流满面。这让哈姆雷特思考起来:既然演员都可以通过一出虚构的剧情让自己情不自禁,为自己从未见过的赫卡柏流泪,为一个死了几千年的人流泪,那么自己有了感动的真正动机,明知真正的国王,一位亲爱的父亲,被谋杀,却似乎沉睡在麻木、泥泞的遗忘之中,正是多么德麻木不仁啊!就在他想着演员以及他们的演出,想着一出栩栩如生的戏曲对观众的强烈感染力时,他想起有些杀人者看到台上的谋杀,因为场景的相似而受到感染,当场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因此他决定让这些演员在叔叔面前演出一幕和父亲被杀类似的戏,他然后仔细观察叔叔的反应,从他的脸上表情,自己可以弄清他究竟是不是杀人犯。于是他下令准备这出戏,邀请国王和王后来观看。
剧中的讲的是维也纳的一名公爵被谋杀的故事。公爵的名字叫贡扎古,妻子叫白普蒂斯妲。戏剧表现了公爵的一个亲戚琉西安纳斯如何在花园里毒死了公爵,不久又获得了贡扎古的妻子的爱。
国王一点都不晓得为他设下的陷阱,和王后及大臣们一起观看了演出。哈姆雷特坐在他的旁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戏剧从贡扎古和妻子之间的对话开始,妻子赌咒发誓,说假使自己比贡扎古活得久的话,绝不改嫁,假如自己改嫁的话,将会受到诅咒,并且补充说只有那些谋害了自己第一个丈夫的女人,才会改嫁。哈姆雷特注意到国王,也就使自己的叔叔,听到这些话脸色都变了,无论是对他还是对王后,都苦涩难以接受。根据剧情,当琉西安纳斯来到花园毒害睡梦中的贡扎古时,由于和他自己对已故的国王,也就是在花园里被他毒杀的哥哥,所做的非常相似,这位篡位者受到良心谴责,看不下去了,于是突然叫人把包厢的灯点亮,假装或者的确感到有些不舒服,然后突然离开了剧院。国王离去后,戏也不演了。如今哈姆雷特的所见所闻已经足够证实鬼魂的话全都是真的,并非幻觉。他非常高兴,就像一个突然消除了疑虑或者解开一个谜团一样,他向霍拉旭发誓说自己如今对鬼魂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如今他确知叔叔就是杀害父亲的凶手,不过在他拿定主意采取何种报复措施之前,他的母后派人来找他,想和他在她自己的房间单独谈一谈。
是国王要王后找哈姆雷特的,要她向自己的儿子暗示他最近的行为举止让他俩非常不高兴。国王还知道母子俩都谈些什么,认为偏心的母亲会遗漏掉哈姆雷特的一些话,而这些话对国王却非常重要,因此他让老臣波洛涅斯躲在王后房间的窗帘后面,偷听他们的谈话。这样的诡计非常适合波洛涅斯,此人老奸巨滑,熟悉各种阴谋诡计,因此非常高兴能够用这种间接而狡猾的方式得到事情的真相。
哈姆雷特来到母亲的房间,于是她拐弯抹角地训斥他最近的行为举止,说他已经大大地冒犯了他的父亲,指的是国王,他的叔叔,后者因为娶了她,所以她说他是哈姆雷特的父亲。听到她竟然用如此神圣的名字来称呼谋害自己真正父亲的可怜虫,哈姆雷特非常生气。他很不客气地回答说:
“母亲,您已经大大冒犯了我的父亲。”
王后说这是很无聊的回答。
“这样的问题就该这么回答,”哈姆雷特说。
王后问他是否忘记了是在和谁在说话。
“啊呀,”哈姆雷特说。“我倒是希望能够忘记。您是王后,您丈夫弟弟的妻子,您是我的母亲。我倒是期望您不是这样。”
“好吧,”王后说道,“要是你对我这么不恭不敬,我就去找那些能让你听话的人,”说完要去找国王或波洛涅斯来。
哈姆雷特不让他走,如今好不容易和她单独在一起,他想试一试能够劝说她,让她明白自己过的邪恶生活。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不放,让她坐下来。她害怕哈姆雷特的认真劲,担心在疯狂之中,他会伤害自己,便哭喊起来。帘子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来人啊,快来人帮帮王后!”哈姆雷特听到喊声,以为藏着的是国王本人,便拔出剑,刺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就像刺老鼠一样,直到喊声停了下来,他认为人已经被刺死。当他拖出尸体时,却发现躲在帘子后面作间谍的不是国王,而是波洛涅斯,这个老奸巨滑的大臣。
“哦,天哪!”王后惊叫起来。“你做了一件多么鲁莽而又血腥的事啊!”
“是一件血腥的事,母亲,”哈姆雷特回答,“不过却没有您那么坏,杀了国王,还嫁给了他的兄弟。”
哈姆雷特已经收不住口了。他如今想对母亲实话实说,便继续说了下去。尽管子女不应该严厉对待父母的错误,但是在罪行重大时,只要是对她好,让她悬崖勒马,而不是为了辱骂母亲,那么儿子甚至有权严厉斥责自己的母亲。如今这位善良的王子动情地向母后指出她的罪孽有多深重,这么快就忘记了已故国王,他的父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嫁给了国王的弟弟,那个杀人犯。在她对自己的第一任丈夫发出自己的誓言后,她这样的行为不禁让人怀疑女人的一切誓言,认为一切美德都是虚伪,所有结婚誓词只不过是赌徒的赌咒发誓,宗教只不过是一种笑话,一种玩弄词藻的方式。他说她的行为让上天都感到脸红,大地也因此而讨厌她。他让她看两幅画,一幅是已故国王她第一任丈夫的,另一幅是现任国王她的第二任丈夫的,他让她瞧瞧两者的差异。瞧瞧他父亲的眉宇之间看上去是多么优雅,多么像个神!阿波罗那样的卷发,朱庇特的前额,玛尔斯的眼睛,其姿势像刚刚登上高耸入云的山顶的墨丘利!这个人,他说道,曾经是她的丈夫。然后他让她看了取代了其丈夫的人,说他看上去多么萎靡不振,其原因是他伤害的自己的亲兄弟。王后感到羞愧难当,他竟然让自己审视自己的内心,那里如今已经变了形,漆黑一团。他问她怎么能够继续和这么一个人生活在一起,继续做他的妻子,这个人曾经谋害了她的第一任丈夫,像小偷一样篡夺了王位。就在他说话时,他父亲的鬼魂走了进来,就像他生前那样,就像哈姆雷特最近看到的那样。哈姆雷特非常惊恐,问他想要什么。鬼魂说他来提醒哈姆雷特答应过的要复仇的事,而他却似乎忘记了。鬼魂然后要他安慰母亲,怕悲伤和恐惧会让她送命。然后鬼魂就消失了,除了哈姆雷特,谁都没有看见,因为他既不能指出鬼魂站在那里,或者对他进行描述,从而让母亲感受到鬼魂。在此期间,王后觉得他在对着虚空说话,非常害怕,把这一切归结于他神经错乱。哈姆雷特请求她不要恭维自己那颗邪恶的心灵,以为是他的疯狂而不是她自己的不守妇道,把父亲的鬼魂在此招到世上。他让她感觉一下自己的脉搏,瞧瞧是多么平和,一点都不像疯子的脉搏。他含泪请求她向上苍坦白过去的罪孽,说自己今后不再和国王在一起,不再做他的妻子。等到她真的像个母亲时,他出于对父亲的尊重,会像儿子一样为她祝福。她答应听他的话,于是谈话结束了。
如今哈姆雷特有时间来考虑他在冲动中杀死的是谁了,等到他看到被他杀死的是波洛涅斯,也就是他心爱的姑娘奥菲利娅的父亲时,他把尸体拖开,由于此刻情绪已经稍稍安定下来,便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哭泣起来。
波洛涅斯的不幸死亡给了国王一个借口,把哈姆雷特送出国。他很想把哈姆雷特处死,害怕他会带来危险,但是他又惧怕人民,因为人民爱戴哈姆雷特,也惧怕王后,因为王后尽管有各种错误,但是却很溺爱王子,也就是她的儿子。于是这个狡猾的国王借口为了哈姆雷特的安全,不让人把他叫来解释波洛涅斯的死因,因此将他送到一艘开往英国的船上,由两名大臣看管。他让两位大臣带信给英国王室,因为某种原因,要求当时向丹麦臣服进贡的英国政府在哈姆雷特英国之时,将他处死。哈姆雷特对此有所怀疑,到了夜晚将信件偷出来,擦掉自己的名字,换上看管自己的两位大臣的名字,将他们处死。然后他把信件封好,放回原处。不久船只受到海盗的攻击,于是一场海战开始了。在此期间,哈姆雷特为了展示自己的英勇,手持宝剑,独自跳上敌船,而他自己的船只却胆怯地逃走了,留下他独自与命运抗争。两位大臣带着已经被哈姆雷特改动过将要让他们罪有应得的信件,拼命逃到了英国。
抓住了王子的海盗虽是敌人,但是却对王子很客气。他们晓得自己俘虏的是谁,希望王子回到宫廷后,能够对他们的款待有所回报,于是便在丹麦最近的一个港口哈姆雷特上了岸。哈姆雷特在港口给国王写信,叙说将他带回祖国的奇遇,并说第二天将出现在陛下的面前。等到他回家后,首先看见的就是件伤心事。
这就是从前的女友年轻漂亮的奥菲利娅的葬礼。父亲死了后,姑娘发了疯。没想到父亲竟然会惨遭横死,而且死在自己深爱的王子手上,这让年轻的姑娘大受打击,不久就疯了,到处游**,把花送给宫女,说这些花是给她父亲的葬礼用的。她有时唱起恋歌,有时唱起死亡之歌,而有时又唱起毫无意义的歌曲,好像已经记不清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一棵斜柳长在河边,树叶倒映在河水里。有一天谁都没有留心,她来到了河边,手里拿着她自己用雏菊、荨麻、鲜花和野草编织的花环,爬上树,先把花环挂在柳树枝上。树枝断了,漂亮的姑娘和花环全都落入水中,衣服将她浮起来一会儿,她唱了几句老歌,好像对自己的不幸毫无感觉,或者说对不幸已经习以为常。不久,她的衣服因为潮湿变得沉重,把正在唱着甜美歌曲的她拖下泥泞的水中,将她悲惨地淹死。哈姆雷特到达时,她的哥哥雷欧提斯正在为这个漂亮女孩举行葬礼,国王、王后以及所有大臣都参加了葬礼。哈姆雷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站在一旁,不想打断其仪式。他看到鲜花洒在她的坟墓上,这是安葬未婚姑娘的习俗。花是王后撒的,她一边撒,一边说:
“漂亮的鲜花给漂亮的人儿!我本想用它们来妆点你的婚床,姑娘,而不是用来妆点你的坟墓。你本该成为我儿子哈姆雷特的妻子!”
他听见她的哥哥祝愿她的坟上长出紫罗兰来;他看见他悲痛欲绝地跳进坟墓里,要佣人把土堆在他身上,好将他和妹妹埋葬在一起。哈姆雷特对这个漂亮姑娘的爱又回到了身上,他无法忍受她哥哥表现得那么悲痛,认为自己对奥菲利娅的爱要超过四万个哥哥的爱。然后他跳进坟墓,雷欧提斯还在那儿,和他一样癫狂,或者说比他更加癫狂。雷欧提斯晓得他是哈姆雷特,正是他导致了父亲和妹妹的死亡,因此像抓住敌人一样,扼住哈姆雷特的喉咙,直到佣人把他俩分开。葬礼之后,哈姆雷特为自己充满跳进坟墓而道歉,因为那样做好像是要挑衅雷欧提斯似的,不过他不能忍受有谁比他对奥菲利娅的死还要难过。这两个高贵的年轻人似乎暂时和解了。
国王,也就是哈姆雷特邪恶的叔叔,想出了一条计谋,利用雷欧提斯因为父亲和妹妹的死亡产生的悲伤和愤怒,来毁灭哈姆雷特。他以和解的名义,怂恿雷欧提斯向哈姆雷特挑战,友好地比试击剑武艺。哈姆雷特接受了挑战,比试的日子定了下来。比赛时,所有大臣全都前来参观,雷欧提斯得到国王的指示,准备了一把毒剑。哈姆雷特和雷欧提斯都以剑术闻名,因此大臣们在这场比赛上,下了很大赌注。哈姆雷特拿起花剑,选了一把,压根就不晓得雷欧提斯的诡计,也没有仔细检查雷欧提斯的武器。击剑要求使用花剑或者钝剑,但是雷欧提斯却使用一把尖利的剑,而且带毒。起初,雷欧提斯只是和哈姆雷特玩一玩,让他占点上风,这让僭王心中大悦,举杯向哈姆雷特祝贺,并下大笔赌注赌哈姆雷特胜利。过了几个回合,雷欧提斯变得兴奋起来,用他那有毒的剑给了哈姆雷特致命一击,让他受到了致命伤。哈姆雷特对整个诡计一无所知,受此刺激,在打斗中用自己无害的武器换了雷欧提斯致命的武器,然后用雷欧提斯自己的剑还了他一剑,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在这时,王后尖叫起来,说自己中毒了。她无意中喝了国王为哈姆雷特准备的一碗水。国王以为哈姆雷特斗剑斗累了,会想喝水,便在水里加了毒,这样即使雷欧提斯失败了,哈姆雷特也逃不掉。他忘记警告王后了,王后喝了水,立刻丧命,最后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她中毒了。哈姆雷特本就有些怀疑,便下令将宫门紧闭,去把凶手找出来。雷欧提斯告诉他不用找了,自己就是叛徒,感觉因为受了哈姆雷特的一剑,生命正在消失。他想哈姆雷特坦白了自己所用的诡计,自己又如何自作自受:他告诉了哈姆雷特有关上了毒的利剑之时,告诉哈姆雷特无药可治,只有半个小时可活,请求哈姆雷特原谅,然后就死了。临死前,他指控国王参与了密谋。当哈姆雷特发现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剑上还涂有毒药时,他突然转向自己那虚情假意的叔叔,把剑刺进他的心脏,实现了对父亲鬼魂的承诺,完成了对卑鄙下流的杀人犯的复仇工作。此刻哈姆雷特感到呼吸困难,生命在消失,他转过身来朝着好友霍拉旭,用最后一口气,请求目睹这一悲剧的霍拉旭活下去,(霍拉旭示意要自杀,陪着王子一起死,)把他的故事告诉世人。霍拉旭答应哈姆雷特,自己作为事情全过程的人,会向世人如是讲述这个故事。得到保证之后,哈姆雷特的心碎了,霍拉旭和周围的人含着眼泪,祝愿王子的灵魂得到天使的保护,因为哈姆雷特是个充满爱心,温柔体贴的王子,拥有很多高尚的王子品德,深受人民的爱戴。假如他活着,他肯定会成为丹麦最具有尊严、最完美的国王。
(张璘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