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拉古和以弗所两国交恶,于是以弗所制订一条恶法,下令叙拉古的商人只要在以弗所城现身,除非支付一千马克的赎金,否则就要被处死。

伊勤是叙拉古的一个老商人,有人在以弗所的街上发现了他,于是他被带到了公爵面前。他要么支付一大笔罚金,要么被处死。

伊勤没钱支付罚金,公爵在宣布将他处死之前,希望他把生平故事讲一讲,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他甘冒风险,来到以弗所城,来到这个对每一个叙拉古商人都意味着死亡的城市。

伊勤说他并不怕死,忧伤已经让他对生活感到厌倦,不过和叙述自己一生的不幸遭遇相比,他还有一件更为繁重的任务。于是他说起自己的历史来:

“我生在叙拉古,长大后成为了生意人。我成了家,生活得很幸福,不过因为事务,我不得不到厄匹达姆纽姆去,在那里滞留了六个月。然后我发现还要再呆些日子,就派人把妻子接来,她一到,就生了两个儿子。这事很蹊跷,两个长的一模一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就在我妻子生孩子期间,旅店里还住着另一位可怜的妇女,也生了两个儿子,这对双胞胎也和我的两个儿子一样,长得非常相像。这两个孩子的父母很穷,我买下他们,把他们抚养大,服侍我的两个儿子。

“我的儿子是两个很好的儿子,我妻子对他们颇为自豪。她天天都希望回家,我尽管不情愿,最终还是答应了。在一个不幸的时刻,我们上了船。船驶出厄匹达姆纽姆还没一里格,就遇到了一场可怕的风暴,水手们眼见风狂雨骤,不停不歇,船只难以保住,就上了小艇,只顾逃命,单把我们留在船在。我们无时无刻不等着在风暴中送命。

“妻子哭个不停,两个漂亮的婴儿尽管不懂得害怕,但是看到妈妈在哭泣,也赶赶时髦,哭了起来,哭声非常凄惨。尽管我本人并不怕死,但是他们的哭泣声却让我对他们担心不已。我一心想着怎样找个法子,保证他们的安全。我把小儿子绑在一根桅杆的一头,就像海员抗风暴时做的那样,然后我再把双胞胎奴隶的弟弟绑在另一头。同时,我指示妻子用同样的方法把另外两个孩子绑在另一根桅杆上。这样她照料这两个哥哥,我照料这两个弟弟,我们又把自己分别绑在两根桅杆上,和孩子们绑在一起。尽管如此,我们却全都迷失了,大船一头撞在一块巨岩上,撞得粉碎。我们绑在两根细细的桅杆上,浮在水面,我有两个孩子要照料,因此帮不上妻子的忙,她带着另外两个孩子,很快就离开了我。在他们从我眼前消失之前,他们被一艘渔船救起,(我想)是来自科林多的渔船。看到他们安全,我不再担心别的,只是拼命和狂澜搏斗,保护我亲爱的儿子和奴隶的弟弟。最后,我们也被一艘船只救起,船员们认识我,热情欢迎我,帮助我们在叙拉古安全上岸。不过从那个不幸的时刻起,我再也没听到过我妻子和大儿子的消息。

“我如今照料的只有小儿子,等他到了十八岁,便开始询问起妈妈和哥哥的事,常常哀求我让他带上佣人,去寻找妈妈和哥哥。他的佣人就是那个奴隶弟弟,也失去了哥哥。最后,我很不情愿地同意了,因为我尽管很想听到妻子和大儿子的消息,但是派小儿子去找他们,我怕连他也会失去。如今我儿子已经离开我七年了;整整五年,我跑遍天涯海角,寻找他们。我曾到过希腊最远的地方,去过亚洲,回家途中,我在以弗所上了岸,我不想让某个可以藏人的地方没找寻过。今天我的故事就要结束了,临死前倘若我能够得知妻儿还活着,我就会认为自己很幸福。”

不幸的伊勤到此结束了自己的不幸故事。公爵对这位不幸的父亲很同情——他因为深爱着自己失去的儿子,而让自己遭受如此巨大的危险,于是说假如不是违法,他很愿意赦免伊勤,但是其誓言和尊严却不允许他藐视法律。不过他并没有像法律严格要求的那样,将伊勤立刻处死,相反却给他一天时间,看看他是否能够讨得或者借得钱款,支付罚金。

这一天的缓刑对伊勤来说,似乎并非一个大恩惠。他在以弗所城谁都不认识,因此似乎毫无机会让陌生人借给他活着送给他一千马克,让他来支付罚金。他孤立无援地离开了公爵,离开了大牢,不指望能够得到任何帮助。

伊勤以为自己在以弗所谁都不认识,然而就在他冒着生面危险,仔细寻找小儿子时,小儿子和大儿子却都在以弗所城里。

伊勤的两个儿子除了长得像外,连名字都一样,都叫安提佛勒斯,两个双胞胎奴隶都叫德洛米奥。伊勤的小儿子叙拉古的安提佛勒斯,也就是老人前来以弗所寻找的那个儿子,碰巧带着奴隶德洛米奥,和伊勤同一天到达以弗所。他也同样是位叙拉古商人,本来也会和他父亲面临同样的危险,不过他运气好,遇到了一位朋友,告诉他一名叙拉古老商人遭遇的危险,建议他乔装成厄匹达姆纽姆的商人。安提佛勒斯同意了,尽管提到自己的同胞遭遇了危险,感到很遗憾,但是却压根就没想到老商人会是他的父亲。

伊勤的大儿子(我们把他称作以弗所的安提佛勒斯,这样好与其弟弟叙拉古的安提佛勒斯区别开来)在以弗所已经生活了二十年。他是个有钱人,能够支付得起父亲的赎金。不过安提佛勒斯对父亲却一无所知,他和妈妈在海上被渔民救起时,还太小,只记得被救的情形。他既不记得父亲,也不记得母亲,救起他还有他妈妈以及小奴隶德洛米奥的渔民把两个孩子从她身边给夺走了,(让这个不幸的女人非常伤心,)打算把他们买掉。

安提佛勒斯和德洛米奥被卖给了门那封公爵。公爵是一位著名的武士,是以弗所公爵的叔叔。门那封公爵前去看望自己的侄儿时,把两个男孩带到了以弗所。

以弗所公爵喜欢年轻的安提佛勒斯,在他长大后,让他成了一名军官。在战争中,安提佛勒斯以骁勇善战闻名,曾经救过自己的保护人公爵大人的性命,因此受到奖赏,娶了以弗所的一个富家女阿德里安娜。在他父亲到达以弗所时,他和阿德里安娜在一起(他的奴隶德洛米奥仍然侍候着他)。

再说叙拉古的安提佛勒斯,在和那位建议他谎称来自厄匹达姆纽姆的朋友分手之后,让自己的奴隶德洛米奥带着些钱,来到那家他打算在那里就餐的小旅馆。同时,他说想四处走走,看看风景,看看风土人情。

德洛米奥是个开心果,当安提佛勒斯发闷时,会用古怪的说笑让他解闷,因此和一般的主人和奴隶之间相比,安提佛勒斯给予了德洛米奥更多的说话自由。

叙拉古的安提佛勒斯把德洛米奥打发走之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自己孤独地四处寻找妈妈和哥哥的事,但是所到之处,却没有一处能够听到有关他们的半点消息。他有些黯然,自言自语道:“我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想寻找自己的同伴,结果自己却迷失在辽阔的大海中。因此,我去寻找妈妈和哥哥,却不幸地迷失了自己。”

就在他想着自己那些令人疲倦但是到目前为止却一无所获的履行时,(他以为)德洛米奥回来了。安提佛勒斯感到纳闷他怎么会回来得这么快,就问他把钱放在哪儿了。你瞧,他问话的并不是他自己的德洛米奥,而是和以弗所的安提佛勒斯生活在一起的双胞胎哥哥。德洛米奥兄弟和安提佛勒斯兄弟彼此仍然很相像,就像伊勤说他们在婴儿时的那样,因此,毫不奇怪,安提佛勒斯以为是他自己的奴隶回来了,便问他为什么回来得这么快。

德洛米奥回答:“夫人让我来请您回去吃饭。您要是不回家,鸡就会烤焦,乳猪就会从叉上掉下来,肉就会变冷。”

“这些玩笑不合时宜,”安提佛勒斯说道。“你把钱放哪儿了?”

德洛米奥仍然说夫人让他来请安提佛勒斯回去吃饭。“什么夫人?”安提佛勒斯问。

“啊呀,您太太呀,主人!”德洛米奥回答。

安提佛勒斯没有妻子,因此很生德洛米奥的气,因此说道:“因为我有时和你聊聊天,你就敢这么和我开玩笑吗?我现在没心情。钱在哪儿?我们俩在这儿两眼漆黑,你怎么敢让钱脱手?”

德洛米奥听了(他以为是)主人(的人)的话,说什么他们俩在这儿两眼漆黑,以为安提佛勒斯是在开玩笑,就笑着回答说:“主人,请您吃饭时再开玩笑吧。我没有别的任务,只是要把您请回家,让您和夫人及她的妹妹一起吃饭。”

这下子安提佛勒斯再也忍不住了,打了德洛米奥。德洛米奥跑回家,告诉女主人,说主人不肯回家,并且说自己没有妻子。

以弗所的安提佛勒斯的妻子阿德里安娜听说丈夫说自己没有妻子后,非常生气。她很好嫉妒,说丈夫的意思是他爱上了别的女人,于是开始发愁,并且出于嫉妒,咒骂自己的丈夫。和她一起生活的妹妹露西安娜劝她不要无故猜疑,但是却劝不住。

叙拉古的安提佛勒斯回到旅店,发现德洛米奥带着钱,很安全地呆在那儿。看见了自己的奴隶德洛米奥,他刚要开再次开口斥骂德洛米奥,说他乱开玩笑,这时阿德里安娜走上前来。阿德里安娜毫不怀疑自己看见的就是自己的丈夫,于是开始斥责他把自己看成陌路人(他也的确如此,本来就从未见过这位怒气冲冲的女士嘛);然后她又说婚前他是多么爱她,如今他却爱上了别人。

“您怎么会,我的夫君,”她问,“哦,您怎么会不再爱我了呢?”

“请听我说,漂亮的太太?”安提佛勒斯大吃一惊,说道。

他告诉她自己不是她丈夫,他到以弗所才两个小时,但是她就是不听。她坚持要他和自己一起回家,安提佛勒斯无法脱身,最后和她一道来到了哥哥的家,和阿德里安娜还有她的妹妹一起吃了饭。两姐妹一个称他为夫君,另一个称他为姐夫,而他自己全给搞糊涂了,心想肯定是在梦中和她结了婚,或者自己正在做梦。德洛米奥跟着他们,也同样惊奇,因为他哥哥的妻子厨娘也声称自己是她丈夫。

就在叙拉古的安提佛勒斯和嫂子一起吃饭时,他的哥哥,也就是那位真正的丈夫,正和自己的奴隶德洛米奥赶回家吃饭,然而佣人们却不肯开门,因为女主人下令谁都不准进来。当他们一次又一次敲门,说他们是安提佛勒斯和德洛米奥时,女佣人们哈哈大笑,说安提佛勒斯正和女主人一起吃饭,德洛米奥正在厨房里。尽管他们快把门都敲破了,可是就是不得进,最后安提佛勒斯气冲冲地走了,并且听说一位先生正和自己的妻子一起吃饭,感到非常奇怪。

叙拉古的安提佛勒斯吃完饭之后,女主人仍然坚持称他为丈夫,同时又听见厨娘称德洛米奥为丈夫,因此感到十分困惑,一等到有了外出的借口,马上就离开了房子。尽管他对妹妹露西安娜很满意,但是却很讨厌嫉妒的阿德里安娜,另外德洛米奥对厨房里的漂亮妻子也不满意。因此,主仆二人逮着机会,便欣然离开新妻子。

叙拉古的安提佛勒斯刚一离开家,就遇到了一名金匠,喊他的名字。金匠像阿德里安娜一样,误把他当作以弗所的安提佛勒斯,给了他一条金项链。安提佛勒斯不肯拿,说那不是他的,但是金匠却回答说是他自己来定做的,然后就离开了,把金项链留在了安提佛勒斯手中。安提佛勒斯让自己的佣人德洛米奥把东西都拿到船上,不想在这儿再呆下去了,因为他在这儿遇到了那么多的怪事,自己肯定是中了邪。

把金项链误给了弟弟安提佛勒斯的金匠因为欠债而被逮捕起来。金匠以为已经把金项链交给了已婚的哥哥安提佛勒斯,就在警察逮捕金匠的当儿,哥哥安提佛勒斯恰巧来到近前,金匠看见了安提佛勒斯,就要他支付已经给了他的金项链的钱,这笔钱和导致他被捕的欠债差不多。安提佛勒斯否认曾收到过链子,金匠则坚持说几分钟前才给他的,两人争执了好长时间,都认为自己没有错。安提佛勒斯晓得自己从未收到过金项链,由于两兄弟长得很像,因此金匠确信自己把金项链交给了安提佛勒斯手中。最后,警察因为金匠欠债而将他拘捕,同时金匠又让警察逮捕安提佛勒斯,指控安提佛勒斯欠他的金项链钱。就这样,这场争执以两人都被关进了监狱而告终。

在安提佛勒斯被带往监狱的路上,他遇到了叙拉古的德洛米奥,也就是他弟弟的奴隶,以为他是自己的佣人,便要他去找自己的妻子阿德里安娜,要她把让自己入狱的钱送来。德洛米奥感到奇怪为什么主人会叫他到曾经吃过饭、刚刚才匆匆跑离的那个家去,因此尽管他是来通知船只已经准备出发了,但是他却不敢应答,因为他发现安提佛勒斯根本没心情开玩笑。因此他走开了,抱怨说自己还得跑一趟阿德里安娜的家。“在那家里,”他说道,“陶赛蓓尔说我是她丈夫。不过我还是得去,佣人就得服从主人的命令。”

阿德里安娜把钱交给了德洛米奥。就在他回去的路上,他遇到了叙拉古的安提佛勒斯。安提佛勒斯仍然对自己的奇遇感到不解。他的哥哥在以弗所很出名,在大街上,几乎人人都把他当成熟人,和他打招呼。有些人给他钱,说是欠他的,有些则邀请他去做客,而有些则感谢他,感谢他的善举;人人都把他误当作他的哥哥。一个裁缝向他展示了为他购买的衣料,坚持要为他量量尺寸,为他做些衣服。

安提佛勒斯开始认为自己来到了巫师王国,当德洛米奥问他怎么从把他送往监狱的警察手中逃走,并把阿德里安娜让他用来还债的一袋金子交给他时,陷入胡思乱想的主人仍然没能明白过来。德洛米奥谈到的逮捕和监狱,谈到的从阿德里安娜那里拿来的钱,把安提佛勒斯彻底搞糊涂了,于是他说:“德洛米奥这家伙肯定疯了,我们在这儿都是在幻觉之中。”他对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害怕,便大叫起来:“老天爷,请帮我们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吧!”

这是另一个陌生人走上前来,是一位女士,她也把他叫做安提佛勒斯,告诉他自己当天和她一起吃过饭,向他索要他答应送给她的金项链。安提佛勒斯再也忍不住了,说她是个巫婆,矢口否认曾答应送给她金项链,也没和她一起吃过饭,此前甚至都没见过他。女士坚持说他曾经和她一起吃过饭,答应送给她一条金项链,安提佛勒斯对此仍然加以否认,于是她进一步说自己曾经送给他一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倘若他不送给她金项链,她想把自己的戒指要回来。听到这话,安提佛勒斯都快疯了,再次骂她是个巫婆,坚决否认自己认识她,也不了解她的戒指,然后从她身边跑开,留下她大吃一惊,惊诧于他的言词和狂乱的表情,这是因为她很笃定他曾和自己一起吃过饭,他曾答应送给她一条金项链,因此自己给了他一枚戒指。不过这位女士和其他人一样,都犯了同样的错误,误把他当成了他的哥哥,也就是已婚的安提佛勒斯,是他曾做过她指责这一位安提佛勒斯所做的一切。

当已婚的安提佛勒斯进不了家门时(屋里的人以为他已经在家里了),他忿忿地离开了,认为那是妻子忌妒心使然的一个小把戏,而且她老是这么干。他想起了她常常指责自己和其他女人幽会,为了报复她把自己关在门外,他决定去和这位女士一起吃饭。由于她对自己非常殷勤,而自己的妻子却极大地冒犯了自己,因此安提佛勒斯答应送给她一条金项链,而本来他是准备送给妻子的。这条项链也就是金匠误给了他弟弟的那条。这位女士一想到要得到一根条链的金项链,非常高兴,就给了已婚的安提佛勒斯一只戒指,当(她误把弟弟当成哥哥,以为)他对此加以否认,说他根本不认识她,并且怒冲冲离开时,她认为他肯定神经不正常,于是她立刻决定去告诉阿德里安娜,说她丈夫疯了。就在她把这一切告诉阿德里安娜时,他却回来了,由狱卒看着(狱卒允许他回家来拿钱还债),来拿那袋子钱,也就是阿德里安娜交给德洛米奥的钱,不过德洛米奥却把它给了另一个安提佛勒斯。

当他指责阿德里安娜把他关在门外时,她相信那位女士说的一点都没错,自己的丈夫的确疯了。她想起了席间他一次又一次辩说自己不是她丈夫,说他此前从未到过以弗所,于是确信丈夫已经不正常。她于是把钱交给狱卒,把他打发走之后,下令佣人们用绳子把丈夫捆起来,关在一间漆黑的房间里,然后去请医生来,治疗他的疯病。在此期间,安提佛勒斯大声驳斥这种虚假的指控,而这一切都是由于他和弟弟太相像而造成的。然而他的怒气冲天只是进一步证实他的确疯了;德洛米奥也坚持同样的故事,于是她们把他也绑起来,把他和其主人分开。

就在阿德里安娜把丈夫关起来后不久,一个佣人来告诉她,安提佛勒斯和德洛米奥肯定从看守那里逃跑了,因为他们正在临近的一条街上散步。阿德里安娜一听,立刻带上一批人马,跑出去把丈夫抓回来。她的妹妹也和她一起去。当她们来到附近的一座女修道院门口时,她们以为看见了安提佛勒斯和德洛米奥,再次为双胞胎的相像所欺骗。

叙拉古的安提佛勒斯仍然被这种现象所带来的困惑缠绕着。金匠给他的项链正挂在脖子上,金匠指责他否认拿了项链,拒绝付钱,而安提佛勒斯却声称项链是金匠早晨免费送给他的,而从那一刻之后,他再也没看见过金匠。

此时阿德里安娜走上前来,声称他就是自己发了疯的丈夫,刚刚从看守那里跑了出来。她带来的人想抓住安提佛勒斯和德洛米奥,但是他们却跑进了女修道院,安提佛勒斯请求院长让他躲一躲。

于是院长出来问是怎么一回事。她是一位威严可敬的夫人,善于判事,因此并不忙于将请求庇护的人交出来。于是她详细询问妻子,听她叙述丈夫的疯情,然后说道:

“是什么原因让您的丈夫脾气突然变坏的呢?他在海上失去了财富吗?还是某一位亲朋的去世让他心神不宁?”

阿德里安娜回答说没有这些事。

“也许他爱上了其他女人,”院长说道,“这让他陷入这种状态。”

阿德里安娜说自己早就认为他爱上了别的女人,导致他经常不回家。

实际上并不是他爱上了别人,而是妻子的忌妒心,让安提佛勒斯经常离开家。院长(从阿德里安娜的坏脾气中想到了这一点,)为了弄清实情,说道:

“您应该为这一点而叱骂他。”

“啊呀,我做了呀,”阿德里安娜回答说。

“哎,”院长说,“不过也许做得还不够。”

阿德里安娜想让院长相信自己已经为这件事,对安提佛勒斯说得够多的了,于是回答说:“我要么不说话,说话必谈到这个话题。在**,要是不谈一谈,我就不让他睡觉;在餐桌上,要是不谈一谈,我就不让他吃饭。当我和他单独在一起时,我除此什么都不谈;有人时,我常常给他暗示。尽管我说得恶毒而又刻薄,但是他内心仍然更爱别的女人。”

女院长在让嫉妒的阿德里安娜坦白之后,说道:“无怪乎您丈夫要发疯呢。妒火中烧的女人的恶语比疯狗的牙齿还要致命。听起来你的辱骂让他睡不着觉,那怪他的头脑不正常;他吃的肉被你用恶言恶语加了料,而吃饭不得安宁让人消化不良,从而让人肝火上升。您说过他的娱乐因为您的吵闹而中断,他既不能够与人交往,也不能够休闲,除了苦闷、忧郁和绝望外,还能有什么其它结果?结果免不了就是您因为嫉妒而乱发脾气,从而导致您丈夫发疯。”

露西安娜为姐姐开脱,说姐姐斥责丈夫时并不严厉。她然后问姐姐:“您听到这些责备时,为什么不反驳?”

然而院长却让她把自己的缺点看得明明白白,因此她只能回答说:“她让我明白了自己,连我都想责骂自己一番。”

阿德里安娜尽管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但是仍然坚持把丈夫交给自己,不过院长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修道院,也不愿把这个不幸的男人交给妒火中烧的妻子。她下决心要用柔情让他恢复过来,于是她退回修道院,下令把门关上。

就在这多事的一天里,因为双胞胎彼此相像而发生了那么多事故。不知不觉中,老伊勤的缓刑期就要结束了,如今已近薄暮时分。要是到了薄暮时分,他还没能够交罚金,他就必死无疑。

他的行刑之处就在修道院旁边,就在院长退回修道院那一刻,他来了。公爵也亲自来了,因为万一有人支付罚金的话,他要在场赦免他。

阿德里安娜阻止了这个令人伤心的过程,哭诉着要求公爵主持正义,告诉公爵说院长拒绝把她疯了丈夫交给她照料。就在她向公爵叙说时,她真正的丈夫和佣人德洛米奥逃了出来,来到公爵面前,要他主持公道,说妻子谎称他疯了,把他关了起来,并且告诉公爵自己如何弄断绳索,从警觉的看守那里逃了出来。阿德里安娜以为丈夫还在修道院里,所以看见了丈夫,十分惊奇。

伊勤看见了儿子,认为这就是那个离开自己去寻找妈妈和哥哥的那一位,因此非常笃定这位宝贝儿子肯定愿意为自己支付赎金的。因此他像父亲一般,和安提佛勒斯招呼,心中满怀中希望,自己定会被释放。然而让伊勤大吃一惊的是,儿子根本就不承认认识他。这也许没错,这个安提佛勒斯自从在婴儿时期在海上和父亲分离之后,再也没见过父亲。就在可怜的老伊勤拼命想让儿子认自己,心中以为要么是不幸和忧虑让他形貌大变,以至于儿子都认不出他来,要么是儿子感到羞愧,不愿与这种不幸状态下的父亲相认——就在这种困惑之中,院长和另一个安提佛勒斯及德洛米奥走了出来,迷惑不解的阿德里安娜看见了两个丈夫和两个德洛米奥站在她面前。

这下子让众人全都迷惑不解的谜团一样的错误全部弄清了。当公爵看到两个安提佛勒斯还有两个德洛米奥是那么相像时,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迷,因为他想起了伊勤早晨给他讲的故事。他说这些人必定是伊勤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双胞胎奴隶。

如今伊勤的故事以出乎意料的快乐结束。他早晨讲故事时,内心忧伤,被判处了死刑,但是在日落之前,却有了一个幸福的结尾:那位可敬的院长不是别人,正是伊勤长期失散的妻子,也是两个安提佛勒斯的可爱的妈妈。

原来当渔民抢走了大安提佛勒斯和大德洛米奥之后,她进了一家修道院,由于她聪明善良,她最后被任命为修道院院长。在她对一个不幸的陌生人表现友善时,无意中却保护了自己的儿子。

长期分离的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祝贺和招呼让他们展示忘记了伊勤还被判处了死刑。等到他们稍稍安静了下来之后,以弗所的安提佛勒斯向公爵交纳了赎金,挽救父亲的性命,然而公爵却不要他的钱,免费赦免的伊勤。公爵和院长以及她刚刚找回的丈夫和儿子一起走进了修道院,去听听这个幸福的家庭细述他们的不幸的幸福结局。德洛米奥两兄弟的快乐也不能忘记,他们也相互祝贺,相互招呼,兄弟俩都恭维自己的兄弟长得英俊,很高兴在自己的兄弟身上(就像在镜子中一样),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阿德里安娜也从婆婆的金玉良言中大有收获,从此再也不对丈夫瞎怀疑,也不再嫉妒。

叙拉古的安提佛勒斯娶了漂亮的露西安娜,嫂子的妹妹;老伊勤和妻儿一道,在以弗所生活了很多年。然而谜团的揭开并没有使得将来就不犯错误,有时候,为了提醒他们过去的冒险经历,有趣的错误还会发生,某一个安提佛勒斯或德洛米奥会被当成另外一个,从而上演一出《错误的喜剧》。

(张璘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