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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饭。”一见她,周佛海如此吩咐。

饭送来了,他坐到饭桌旁,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进饭菜,简直就没有吃出什么味来。“人是铁,饭是钢”――他不过是为自己加油而已。吃过饭,张姑娘收拾碗筷时,周佛海以命令的口吻对她说,“你晚上七时来,我等你。”她什么也没有说,端起托盘,云一般飘了出去。

苍茫暮色水一般漫进屋来。时间差不多了,他拉上窗帘,屋里没有开灯,他只是将席梦思床头柜上的那盏小台灯扭燃。一束黯淡的灯光中,屋里的物件若隐若现。差一刻七点,周佛海换上了睡衣,把门锁打开,坐在当中金丝绒沙发上,凝神屏息谛听着走道上那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嚓、嚓、嚓!”他听出来了,是她的脚步声,从早晨起,她就穿着一双绣花鞋,周佛海顿时热血沸腾。

她走到门前,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门无声地开了,她影子似地闪进身来,顺手闩上门,站在门边低着头。周佛海也不说话,站起身来,走上前去,轻轻握着了她的手,她的一双小手在微微颤抖。借着黯淡的灯光细看,她今晚没有穿旗袍,而是穿一件浅桃色的有三颗布扣攀的短衣,仅及高耸的乳下。一条大裤腿的黑软缎裤长及脚背,头上拖根油松大辫,鬓发上别朵鲜红的山茶花,左手腕上戴一只玻璃翠手镯,新嫁娘似的,周身散发着一种体香。

周佛海忍着心跳,抹下了她左手腕上那只玉镯,放到桌上,从一个早准备好的黑绒匣子里拿出一只纯金镶边钻戒,戴在了她左手食指上。顿时,钻戒在灯光映照下耀金溢彩。

“喜欢吗?”他拿起她的左手问。

她看着他,脉脉含情地点了点头。那神情,温柔腼腆,美极了。他由此不禁起到了长烟一空,碧波浩淼的滇池,似乎闻到了高原上特有的醉人的花香……他再也不能自持,“啪!”地熄了灯,抱起她的玉体,走向那张早就虚位以待的宽大的席梦思床……

重庆,上清寺。

当周佛海在昆明沉醉于女色中,生死皆忘时,汪精卫却处于极度的紧张、惶惑中。蒋介石回来了!1938年12月10日夜,委员长官邸会议室里正在准备召开一个小型会议,气氛很怪异――这是一间不大的长方形的屋子,傍花园一面是落地长窗。此时落地长窗的窗帘拉得严严的。一屋子寒霜似的灯光中,正中那面雪白的墙壁上挂一副很大的蒋介石戎装像,像的下面是两面交叉的青天白日旗。屋子正中摆一张长长的桌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整间屋子很简洁,没有一件多余的摆设。

出席今晚会议的人不多,依次数过来,长桌两边分别坐着行政院院长孔祥熙、大本营秘书长张群、国民党中央秘书长叶楚伧、国民党中央政府秘书长陈布雷、外交部长王宠惠、组织部长CC头子陈果夫、军统局局长戴笠。正中那把高靠背椅子空着,显然那是今晚的主角,委员长蒋介石的坐位。出席会议的大员们,一个个伸长耳朵凝神屏息在静听着什么――隔壁房间里,汪精卫正同委员长大声争论着什么?不,是在争吵!

隔壁屋里,蒋介石今晚穿一身蓝袍黑马褂,茶几上摆一杯清花亮色的白开水。毕竟是军人出身,他坐姿笔挺,透出一种威势。手中拄根拐棍,那不过是做样子的,显得很绅士。坐在他对面的汪精卫今晚穿一身麻灰色中山服,脸上素常带着的那种微笑,这会儿**然无存。他们在争论今晚将要讨论的主题,对日方略问题。看来,他们的争论已有一段时间了,且争论激烈,汪精卫额上几根青筋绽起。

“汪先生,”蒋介石说:“作为一个领导全民抗战的民族领袖,我何尝不知中日力量对比殊悬?何尝不知‘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我们的力量大量消耗了就会让共产党坐大,赤祸横行?”委员长一连串反击,让刚才主动进攻的国民党副总裁汪精卫处于防守地位。

“但是!”蒋介石鹰眼闪亮,气势逼人:“虽我再三退让且昭告日本人,只要他们肯停战,只要他们承认长城以南我主权完整,满蒙的问题以后再说,我就答应与他们实现和平。而现在日本人却是步步进逼,过了黄河,过了长江,逼我与他们草签城下之盟,这怎么行?如果这样,不要说共产党会趁机兴内风作浪,全国各族人民焉能答应?抗战年余,犹如一辆已然启动了的巨型车辆,陡然去刹车,是要翻车出车祸的,嗯?”

“那么,”汪精卫大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不屑的笑:“年前德国大使陶德曼居间调停中日和平,日本要价比现在还高,条件比现在还要荷刻,你却能答应。若不是要签字时,你在河南前线往来奔波捉拿韩复榘,孔(祥熙)院长作不了主不敢签字,错过了时机,中日之间那时就达成了协议,实现了和平。现在,日本人接二连三连下我南京、徐州、广州等大片土地之时,日本首相近卫的声明反而比以往温和。我不明白,在最应该与日本人达成谅解,实现和平之时,你委员长为何反而不能接受呢?”说着语气严厉了:“国家是人民的。当领袖的不能凭个人喜怒哀乐情绪变化来决定国家民族命运吧?”

“唔,我蒋某人用不着你来教训!”蒋介石被激怒了,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汪先生,你太过分了!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日本人要我下台,你也跟着起哄逼宫吗?”

“这不叫逼宫!”向来在蒋介石面前态度柔驯的汪精卫,今晚态度出人意料地强硬:“事到如今,你蒋先生不辞职无以对天下,更无以对先总理在天之灵。”

“要我辞职,谁来坐我这个位置?”蒋介石近乎咆哮起来,“是你吗?”

不意汪精卫回答:“我同你联袂辞职。”

“那你去问问隔壁诸君答不答应。我这个委员长是大家选的,我下不下台,得让大家同意。”说着,他愤怒地站起身来,手中拐棍在地板上一拄:“你去问问,问问他们同不同意!”说着气呼呼地转入内室。汪精卫却一头气呼呼地冲了出来,过了会议室,将门一甩,走了。

陈布雷见状赶紧站起,对大家说:“大家请稍安勿躁,我进去看看委员长,问今晚这个会还开不开。”陈布雷很快从里间屋子走出来宣布:“今晚的会不开了,会议哪天开,请各位等候通知。”一场高层会议,因为国民党总裁与副总裁的争吵,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汪精卫负气回到他在上清寺的官邸,将一肚子气向陈璧君倾述后,原希望得到夫人的安慰,同情,不意得到的却是好一阵埋怨:“四哥,你真是昏了头。”陈璧君说:“在这节骨眼上,你何必去惹姓蒋的?他本来就是嗅到了什么回来的,你再这样一惹他,他还不派人盯紧咱们?这样,我们还能离开重庆,你这样作,岂不是惹火烧身?”

“夫人,这你就不懂了!”汪精卫却大有深意地一笑:“蒋介石先派陈布雷回来稳住我,接着,又从他的桂林行营赶回,今晚开这个高层会议,很明显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如果我顺着他的毛毛抹,做出一副温驯的样子,他反而要多心。这个人多疑。反之,我这时跳出来同他对着干,他反而会放心。这在军事上叫作‘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看自己这番莫测高深的话,将夫人镇住了,汪精卫不禁吁了口气,说:“其实,我汪兆铭之所以要带着你们出离重庆,除不再受老蒋的气外,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国家民族的利益。”他忧心忡忡,以旁人昏浊我独清醒的语气说道:“夫人,你要知道,抗战以来,日益高涨的民族情绪已被共产党完全利用了。老蒋他知道什么,在政治上他历来短视。如果老蒋被这股民族情绪架着一直胡闹下去,不久以后,老蒋不仅抗不了日,而且连共产党也驾驭不住了。抗战于今,老蒋手中240个精锐师已打掉了一半,而原先只有三万多人,人平五颗子弹的共产党发展得有多快?简直就是星火燎原。我们不能跟着老蒋这样瞎折腾。今晚我这也算是对老蒋作最后一次争取吧,可惜,悲哀呀!”汪精卫说到这里,那张善于表情达意的脸上愁眉紧锁,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凭窗眺望重庆的夜景,久久不语。

丈夫这一席话,这番举动,陈璧君看在眼里,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间。她觉得,丈夫确实是比老蒋高明百倍。再看丈夫的举动,多么潇洒、典雅有学问。她不禁循着丈夫的目光看去。

尽管是战时,陪都的夜景还是很美。

漆黑的夜幕将山城白日那些随处可见的破败的、依着山势修建起来的重重迭迭的木板房、吊脚楼都遮掩了起来。无数的灯光在山环水绕、回旋起伏的山城间闪闪烁烁,像是天上落到人间的无数的星星。陈璧君站起身来,缓缓走上前去,将头倚在丈夫肩上凝视着窗外景致。大江上,有一束雪亮的探照灯光利剑一般劈开黑夜,照着一艘艘运兵船缓缓离开码头,向下江方向驶去。远远地,一盏接一盏红色的标灯,在江中抖动着万千条红色光波……

“四哥!”面对此情此景,伏在汪精卫肩上的陈璧君思绪沉浸在了一种绵绵的遐想中,“你还记得四个月前吗?四个月前,我们撤离汉口时,蒋介石要你作中央南下的先行官?”说着她背出一首七律,那是四个月前的八月一日,他们从宜昌乘“永绥号”军舰到重庆途中,汪精卫的即兴之作。她背来竟是一字不差:

峡掩重门静不棼

舣舟犹及未斜曛

月牙影浸玻璃水

日脚光融琥珀云

沙际雁鹅方聚宿

天中舞女又离群

川流东下人西上

惆怅涛声枕畔闻

陈璧君背完了,汪精卫也不说话,只是伸过手来,拍了拍夫人的手,似乎沉浸在诗中那样一种哀婉、凄楚的意境中。

“四哥!”陈璧君又是深情的唤了他一声,似乎在为自己刚才说的那番的无知的话表示歉意。

汪精卫这才回过头来。作为回报,个子高高的他低下头来,在夫人的额上印下了一个法国式的吻。陈璧君幸福地闭上了眼睛,等着丈夫进一步的动作。可是,丈夫却再也无声无息。她睁眼看时,丈夫已经转身走了;她感到,丈夫这难得的一吻,也毫无**。

1938年12月18日早晨,重庆珊瑚坝机场。

原军统局北平站站长,时珊瑚坝机场稽查处处长陈恭澍在机场内作例行的巡视。他看来30多岁,个子高大,身材匀称,穿件风衣,动作敏捷,动作沉稳,戴副墨镜,乍看上去,像个机械师。他不声不响不引人注目地站在机场边上一棵麻柳树下,一双敏锐的职业眼光透过墨镜,对机场上的情景作着扫瞄。停机坪上,停有两三架银灰色的客机。跑道线上,停着一架美制大肚子四引擎运输机,这是一架即将于上午九时飞往昆明的客机。机械师对这架客机作完了检查,加油车加完油后也开走了。剪票开始,旅客开始准备登机了。就在这时,一辆美制中型吉普车风一般驶进机场,停在候机楼前。陈恭澍大步走上前去,只见车门开处,走下来的竟是身穿海虎绒大衣的陈璧君。陈恭澍心一跳,眼睛一亮,不禁停下步来,注意看去。接着下来的是手中提一个公文皮包,长得又高又大的汪精卫的机要秘书曾仲鸣,还有汪精卫的大女儿汪文惺,未婚夫君何文杰。他们手中携带着简单的行李,有说有笑地簇拥着陈璧君步上阶梯,进入了候机楼大厅。

不用说,陈璧君一行是来赶去昆明的飞机。但不对呀!瞬间,一系列疑点从这个职业特务头脑中涌过。按理,像陈璧君这样的人物去昆明,该乘专机。他们怎么混在一批旅客中去?他们又是怎么买到机票的?但是,这样一些疑点仅仅是在陈恭澍脑海中一闪而逝,他不能也不敢深想下去。组织训令:“对领袖应绝对忠诚”――虽然陈璧君不过是汪精卫副总裁的夫人。作为陈恭澍这样训练有素的高级特务,他有职业的敏感,但也戴着职业的枷锁。他不敢上前询问,也不敢去相关途径打听,他只能把这不正常的情况偷偷记录在笔记本上。

候机厅里,陈璧君显然在等什么人,她显得有些着急,不由看了看戴在腕上的金表,走到窗前,朝重庆方向引颈凝望。

“爸爸还没有来,怎么办?”汪文惺走到母亲身边,不无着急地低声问。

陈璧君向曾仲鸣招了招手。

“仲鸣。”陈璧君对走到身前的心腹说:“你是不是去找一下这架飞机的机长,告诉他,汪主席要乘这架客机去昆明。现在,汪主席还没有来,飞机不能起飞。汪主席什么时候来,飞机什么时候起飞。”

“这样,这样好吗?”曾仲鸣面有难色。

“只有这样了。”陈璧君话刚说完,“汪夫人好!”这时,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军人健步来在陈璧君面前,“啪!”地在在她面前一个立正,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陈璧君闻声调头一看,吓得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眼都大了。来人竟是空军总司令兼国民党肮空委员会主任周至柔!这是个大有来头的人。他是蒋介石的老乡浙江人,蒋介石的绝对心腹。时年只有40岁,却是个战功卓著的老资格军人,早年毕业于保定陆军官官学校,以后被蒋介石重用,参与筹建黄埔军官学校。周至柔中等偏上个子,体格魁梧匀称,作风朴实,抗战积极,时为中将军衔,是个势力看涨的通天人物。

“啊,是周司令!”陈璧君强作笑脸,对身边的曾仲鸣说,“正好,那就请周总司令下命令,要这架飞机推迟起飞。”

“汪夫人要去哪里?”周至柔似乎感到莫名其妙的。

“我们要乘这架飞机去昆明。”陈璧君用手指了指停在机坪上,乘客正在上的那架客机。

“夫人怎么不事先打声招呼?”周至柔问,“我也好为夫人调一架专机去昆明。”

陈璧君搖了搖头,“抗战时期,一切从简。”说着反问,“周总司令要去哪里?”

“我也乘这趟班机去昆明。”

“你是空军总司令,怎么也乘这架普通客机?”陈璧君惊骇不已,却强作镇静问。

“顺便了。”周至柔轻轻松松地说,“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我是去昆明检查防空情况的。”

“我们去昆明也没有什么要紧事。”陈璧君接着解释,“志盘(龙云的号)将军多次盛情邀请我们去昆明玩玩,恰这段时间重庆天气糟透了,又冷又阴又潮,我很感冒了一段时间,脚关节也有些痛。昆明四季如春,听说这段时间天气特别好。因而昨晚上同志盘将军通了电话,这不,今天我带文惺他们一起去昆明玩玩。”陈璧君同龙云的关系好,周至柔是知道的,只是又问一句,“夫人没有带行李?”

“没有。”陈璧君正要啰嗦什么,周至柔把手一比说,“那就请夫人上飞机吧!”

“汪主席还未到,我们得等汪主席。”

“谁――?”周至柔看来吃惊非小,一双眼镜后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正在这时,只见一辆“林肯”牌高级小轿车风驰电掣而来,停在候机楼前。车门开处,下来的竟是西装革履,仪表轩昂的汪精卫。汪精卫刚进候机厅,周至柔跑步来在汪精卫面前,“啪!”地立正,行了个军礼,大声问候,“汪主席好!”

汪精卫吓了一跳,及至看清站在面前的是空军总司令周至柔,顿时头都大了,以为他们南逃重庆的阴谋为蒋介石发觉,特别派周至柔来抓捕他们的。但他竭力镇静,陈璧君走上前来解释,“巧得很,周总司令也要去昆明检查空防情况,同我们一路。”

“好,好!”汪精卫伸出手来,同周至柔握了握;头晕目眩地等待着事态发展。可握过手后的周至柔,和陈璧君等人一起,簇拥着汪精卫下了侯机楼,步入停机坪,上了飞机。

飞机飞起来了。坐在舷窗边的汪精卫,因为有周至柔坐在后面,觉得有如芒剌在背,忐忑不安。昨天晚上,他弄清楚了今天一天蒋介石的日程安排:上午,去中执委办公厅对年轻中央委员长们训话。然后,飞离重庆去陕西武功主持一个军会事会议……他当机立断,趁浑水搭虾扒――他决定和陈璧君等一行同日搭乘去昆明的飞机离开重庆。

晨八时。当夫人一行驱车离开上清寺官邸去珊瑚坝机场时,他已稳坐在中执委办公厅礼堂上会议厅里的主席台上。蒋介石对礼堂里的年轻的中央委员长们训话。坐在主席台上为老蒋捧场的只有寥寥几人,除了他汪精卫,只有大本营秘书长张群,还有一个陈布雷,连王宠惠、孔祥熙这样老蒋的心腹大将都没有来。礼堂里坐的人倒是满****的,老蒋老调重弹,毫无新意,汪精卫直听得心中鬼火起。若是平时,比这样重要会议都他懒得来,而今天他之所以早早来,老老实实坐在主席台上为老蒋捧场,目的是打消老蒋顾虑,让老蒋早早去陕西。

而老蒋今早讲话似乎上了瘾,紧都不完,他不禁心中暗暗着急起来。装作不介意地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不待了。他喝了口茶,把茶杯留在桌上,假装去解手。出去时碰见张群,他对张群说他有事要先走一步……他赶紧上了那辆候在场边的“林肯”牌高级小轿车。他连秘书也没有带,他要司机开车直奔珊瑚坝机场。

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自己满以为今天算是瞞过了老蒋,顺利逃出了重庆,结果还是中了老蒋的计。空军总司令周至柔就坐在后面,监视着自己,糟了,糟透了!想到这里,汪精卫不寒而栗,周身冷汗淋漓。

“汪主席!”周至柔却走上前来问:“汪主席你是怎么了,汪主席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在汪精卫看来,周至柔这分关切,是猫捉老鼠的假惺惺。但他还是故意皱起眉,抬起头来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回答,“我是有些不舒服,背上的枪伤又发作了,隐隐作痛……”当坐在他身边的夫人陈璧君从身上掏出手绢为他脸上揩汗时,空军总司令说的一番话,更是让汪精卫,陈璧君听来如闻晴天霹雳,五内俱焚,“这架飞机开得不平稳,想来是这架飞机的驾驶员技术不行,让我来开吧。”周至柔说着就要往驾驶室走去。

“别,别!”汪清卫慌了,情不自禁站起身来,似乎想伸手拉住周至柔。

“汪主席尽可放心。”周至柔一笑:“我是空军出身,飞行技术很好。再说,元首出巡,我这个空军总司令为元首驾机也是应该的。”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步向驾驶舱走去了。汪精卫顿时像抽了筋,两眼一黑,颓然瘫倒在坐位上,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完了。”他呼吸急促,脸色苍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想象着飞机重新降落在重庆珊瑚坝机场时出现的那可怕的一幕……

“四哥,四哥,你睡着了吗?”一会,耳边响起夫人陈璧君温柔的声音。汪精卫睁开了眼睛,只见飞机正在平稳地下降。舷窗外,出现了云贵高原特有的赭色连绵的山恋。接着,视线中出现了浩淼无垠的八百里滇池……啊,竟是一场虚惊!?汪精卫从心里长长地吁了口气,如释重负地坐直了腰身。

汪精卫夫妇在昆明机场下机伊始就受到龙云热烈的欢迎。

当汪精卫夫妇走下舷梯时,只听机场上鼓乐齐鸣,上万名由机关职员,学生队伍,民众团体组成的欢迎队伍向他们挥舞起手中的花束,喊起欢迎的口号。汪精卫夫妇满脸堆笑,向欢迎的人群挥了挥手,快步走下舷梯时,佩上将勋章、戎装笔挺的云南省主席龙云大步走了出来,“啪!”地一个立正,向汪精卫夫妇敬了个军礼,热情地说:“欢迎汪主席、汪夫人莅临昆明!”

汪精卫同龙云握了握手,然后他们夫妇躬身钻进了来接他们的那辆“克拉克”高级轿车,等汪文惺、曾仲鸣等也都上了轿车后,车队立刻首尾衔接,向昆明城内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