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越来越不妙,蒋介石到成都来了。
这天,成都郊外的风凰山机场戒备森严。
四川省政府主席王陵基、成都市警备司令严啸虎站在空旷的机场上,焦急地恭候蒋介石莅蓉。王陵基在茵茵草地上不住踱步,若有所思。他瘦高的个子,穿件浅色风衣,不时抬腕看表;那张黄焦焦的瘦脸上,一双有些窝陷的眼睛中显出阴深;特别是那一副黑黑单薄的眉毛,像是往上拧开的两把钳子,隐藏着好些凶狠和霸气。
严啸虎像根木桩似地站在地上望着天上久久不动。他长得很是高大魁梧,穿一身将校呢黄军服,紫酱色的脸上疙瘩饱绽。那些饱绽的疙瘩,其硬度和密度完全可以和磨刀的砂轮相比;那一双鼓棱棱的大眼睛中不时闪过职业性的攫取意味。那副模样,简直就是川西平原边缘隆起的大邑县原始森林中的一只随时准备扑向人畜的山豹子。他们都没有说话,长时间地保持着固有的姿势。
九月的阳光下,凤凰山机场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塔台上架着机枪……处处显现出一派紧张气氛。停机坪上,停着好些架大肚子飞机,美制“空中堡垒”;还有三三两两的轰炸机、侦察机、驱逐机,全都整齐地排列在一起。
极目远眺。油画似的秀丽清翠的凤凰山在九月的金阳下连绵起伏,逶逦而去。一望无际的川西平原上,在五彩斑斓的背景上,点点村落,小桥流水;隐映在芦竹中的农家茅舍静静的。眼前的这一切,简直就是大画家张大千笔下一幅美不胜收的水墨画;是当年流寓成都的唐代诗圣杜甫笔下展现开来的幽远意景;完全看不出战争已经逼近的气息。
忽然,他们精神一振,手搭凉棚朝天上望去。开始,只能听到西边天上隐隐传来的飞机轰鸣声。接着,一架银白色的四引擎大飞机率先从云层中钻了出来,十一时,蒋介石乘坐的“中美”号专机,在四架美制E—18型战斗机的护送下出现在机场上空。随即,平稳地降落在凤凰山机场。
王陵基、严啸虎大步迎上前去。
蒋介石此行有些秘密,临上飞机前才给王陵基打了电话,并嘱咐不要张扬声势,尽可能地秘密。
机门开处,蒋介石出现在舷梯旁。他穿着草绿色美国哔叽呢军常服,手上戴着白手套,微笑着向王陵基、严啸虎点头挥手,缓步走下舷梯。跟在他身后,鱼贯而下的有头戴鸭舌帽,身穿夹克衫和漏斗形马裤的蒋经国、高级幕僚陶希圣、秘书曹圣芬和侍卫长俞济时等。簇拥在蒋介石身前身后的几名侍卫官,一律身着整洁的法兰绒中山服,官阶都是少校。
王陵基、严啸虎赶紧向蒋介石立正、敬礼、问安。
“嗯,好好好!”蒋介石微笑着频频点头:“四川一直是我心仪上向往之地。这里人杰地灵,沃野千里,物华天宝。当年,汉昭烈帝刘备因之而成帝业。抗战八年,四川是党国赖以图存,并最终反攻取得胜利的精神、物质双堡垒。今天,政府戡乱救国,取得最终胜利也要以此为基地……”说话间,八辆小轿车挨次开了过来。待蒋介石父子上了中间那辆“克拉克”流线型防弹轿车后,一行人也上了车,轿车首尾衔接向城内疾驶。
十多分钟后,蒋介石一行驱车进入了成都市区。初秋的阳光照耀下,大街两边的芙蓉花、夹竹桃盛开,像天边漫卷的红霞。在一片繁花似锦、雀鸟啁啾声中,从车窗内看去,各类店铺鳞次栉比,成都仍然繁华,大街上却是行人寥寥,一派萧条。好些店铺都关了门。有的店铺将存货大拍卖,有的干脆将贬了值的大额金圆券用线穿起来,吊在竹杆上斜挑在店铺外。风吹过沙沙作响,好像是招魂幡。街上不时有拉响尖锐汽笛的警车驶过;间或有一辆辆十轮美制大卡车驶过,车上装满了从前线撤退下来国民党中央军,他们全幅武装,头戴钢盔,手持美式冲锋机、卡宾枪或掷弹筒等美式装备;全身上下裹满战争硝烟。一看,这些就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可大都两眼无神,满脸的沮丧。
一种久违了的、迎面扑来的历史文化名城的韵味中,裹着一种明显的大局将倾的悲凉箫索意味。
蒋介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不由得想起抗战刚刚胜利,他在重庆接受陪都几十万人的热烈欢迎时的情景。事前,侍卫官们从安全考虑,无论如何要他坐防弹车出去。可是他不!素有“文胆”之称、足智多谋的陶希圣等高级幕僚也都劝他乘坐防弹车出去,理由是:“陪都百万军民莫不渴望瞻仰领袖丰彩。可是恐怕难免保证没有异己分子混杂其中!”然而,他心中有数。他觉得自己是深得民心的。没有人敢杀他,也没有人杀得了他。他毫无顾忌地坐上敞蓬军用吉普车去同陪都广大民众见面了。
巡行的路线是:从军事委员会所在地出发,经南区公园、两路口、中二路、中一路、民生路、民权路、民族路和林森路后返回原地。
侍卫官们神情紧张地坐在几辆小车上开道押后。他穿陆军特级上将军服站在那辆敞蓬军用吉普车上。车开得很慢。他手上戴着白手套,微笑着,一手扶着挡风玻璃,一只手举起来,不停地向两边人山人海夹道欢迎的人群挥手致意。那是何等样地志得意满啊!那是何等样地盛况空前啊!虽然车子经过的路上,每隔三五步就布有一个宪兵和一个警察维持秩序监视人群,而且他的前后左右都有侍卫官们护卫。但欢迎的人委实太多了,他乘坐的敞蓬军用吉普车和在他的身前身后前呼后拥的保护车队,只能在人群中蜗牛似地慢慢爬行。笑逐颜开的老百姓们不停地向他鼓掌。有的还大喊:“拥护蒋委员长!”“蒋委员长万岁!”……虽然保护他的侍卫们都紧张得捏着一把汗,然而他心里一点都不怕。
然而,曾几何时,他这个蒋委员长却已是江河日下,声名狼藉。今天,他只能偷偷摸摸离开重庆进入成都。
自己是败军统帅?是罪魁祸首?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是的,胜者为王败者寇。一种失败的悲哀,顿时涌上心头。车队风驰电掣般过了北门大桥后,一拐进入了一条幽静的长巷,极秘密地进入了北较场成都中央军校。
夜幕弥合了天地。
座北朝南的成都中央军校在夜幕中,像是一艘巨大的在危机四伏的黑洋上飘浮的军舰。军校中,历史上著名的、占地达300余亩的演武场,好像是军舰上空旷的甲板。若不是周围团转、隐藏在浓密的树荫后闪灼的灯火和不时划过夜空,指挥着军校师生们作息时间的军号声不时响起,谁也不会相信这里竟是容纳了上万师生的著名的成都中央军校。
在这个初秋的夜里,外表看起来,成都中央军校笼罩着一层诗情画意。
其实,这是一种外松内紧的表象和假象。
若是留神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军校这晚各处要津都暗中加强了戒备。假山旁,幽篁间到处都有钢盔和剌刀在不时闪着寒光。特别是那座平地兀立的武担山,山虽不高,却是全校的制高点更不一般。山脚下,于一片幽篁翠柏簇拥中,有幢精致的法式三层小楼,这是蒋介石下榻的黄埔楼。
这时,二楼正中的一间房门窗紧闭。一身军便服,身姿笔挺的蒋介石久久地站在窗前处于一种观想中。落地玻窗垂着厚重的金丝绒窗帘,在这样的季节,落地玻窗原本应该挂浅网窗帘的。这样,委员长的这间临时下榻处,就显得有些窒闷和阴沉。乳白色的灯光下,可见红豆木地板上铺着足有两寸厚的波斯绿绒地毯,脚步过处,无声无息。显然是刚刷过漆的墙边,摆放着一排雕龙刻凤的中式书柜,书柜里摆放着委员长爱读的《曾文正公全集》、《史记》等典籍。
灯光从侧面把蒋介石的身影投在地毯上,抹在墙壁上。于是,那一抹黑影就长久地粘在那些地方,显出怪异。局势再清楚不过了,也再严峻不过了!在他身后首当其冲、紧追不舍的以刘(伯承)、邓(小平)二野为主力的数十万共产党大军,正以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向他最后占踞的四川、大西南席卷而来。这回搞不好,他这个被美国人称为“不倒翁”的真要倒了。他的江山真的要塌了、要易手了?!这一切转变得太快,简直就像是在做一个噩梦。他怎么也想不通,曾几何时,他还作为取得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的四大国领袖之一,同罗斯福、邱吉尔、斯大林这些世界级大腕们站在一起,让万人景仰。怎么说话间,就被他先前很瞧不起,称为“痞子”的共产党说打倒就要打倒了?!“总裁”、“总统”、“委员长”、“主席”,一个将中国种种最高权力集于一身的他,怎么一下子就快变成了“几个毛毛土匪”,中国共产党的手下败将甚或阶下囚了?!真是人生多变,沧海桑田?!
思绪绵绵,像是一团理不清扯不断的线,别有一种苦涩。在这个夜晚,他的思绪走得很远,他想起了他的家乡和他的小时候。
浙江省奉化县溪口镇是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浙北山区小镇。风景很美,交通便利。他8岁以前,家境富裕,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他是溪口镇上有名的“孩子王”,常把同他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打得鼻青脸肿。为这,母亲王采玉不知向别人陪过多少礼,道过多少歉。就在他8岁那年,陡然间,他的好日子结束了,好像一下从天堂掉进了地狱。作为大盐商的父亲蒋肇聪病故后,不仅家道开始急剧地中落;作为填房嫁过去的母亲和作为“拖油瓶”的他都受到蒋家人的欺负。母亲只得忍气吞声,从蒋家分得三间楼房,30余亩田地和一片竹林单独过日子,窘迫艰辛。12岁时,母亲将他送到离家一百华里的嵊县葛溪村的外祖父家,就读于姚宗元开设的私塾馆。这时,他家孤儿寡母实在凄凉。每当他离家去读书时,母子二人总要抱头痛苦一场。1935年,他为一国之尊后,在一篇《报国与思亲》的文章中,很有感情地回忆过这段生活:“中正9岁(虚岁)丧父,一门孤寡,茕孑无依。其时清政不纲,吏胥势豪,夤缘为虐;吾家门祚既单,遂为觊觎之的,欺凌胁逼,靡日而宁,尝以田赋征收,强令供役”,“产业被夺,先畴不保,甚至构陷公庭,迫辱备致;乡里既无正论,戚族亦多旁观,吾母子含愤茹痛,荼孽之苦,不足以喻。”一种强烈的出人头地,改换门庭的欲望与愤世嫉俗交织在一起,成了他愈挫愈奋的动力。他发誓要成为一个人上人,抓军权,完成改朝换代大业。
1906年4月,19岁的他,毅然辞母别妻,只身飘洋过海去日本学习军事。但当时大清学生在日本学习军事须由清政府陆军部保送才行。没有办法,他只好在日本学了半年日语回国。
为了达到目的,同年冬天,他抱病考入了保定军校的前身,通用陆军速成学堂。凭着顽强的个人奋斗,在以后孙中山领导的推翻清王朝的斗争中,他终于露出峥嵘并受到孙中山先生的赏识。他一直很看重四川,1911年,辛亥革命刚刚成功,他对孙中山先生提出,想到四川抓军事。孙中山欣然同意,并给四川督军熊克武写了封亲笔信,推荐他入川担任四川省警察厅厅长。入川前夕,他向好友四川人张群问计。张群告诉他,熊克武不易共事,他作为外乡人入川肯定会受到排挤;不如就留在广州,留在孙中山身边,这样前途会远大些。于是,他接受了张群建议,打消了入川念头。而这时张群却又提出来,不如让他这个的四川人回去当四川省警察厅厅长。他愿意成全张群。不过,当他去请示孙中山时,孙先生不高兴;却又碍着他的面子,也给张群写了推荐信。不过,将原先拟定的四川省警察厅长职降了一级,改为成都市警察局长,张群不高兴了,最终没有成行……
就在蒋介石沉思默想到这一段时,侍卫长俞济时进来报告,说是西南行政长官公署长官张群求见。
对于张群从重庆赶来,并夤夜求见,蒋介石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说:“唔,张长官来了?请他进来吧!”无论什么时候,对于张群,他总是很客气的。这不仅因为他们在日本留学时就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而且在他看来,张群是个智多星。
门帘一掀,张群进屋来了。他个子不高,体态微胖,宽面大耳,鼻正口方,西装革履,缓行鸭步,风度不凡。蒋介石看着张群,面露微笑。张群左眉眼睑上有颗醒目的朱砂痣,蒋介石认为张群有福相。
“主席真是日理万机,还没有休息?”张群笑嘻嘻地、态度谦恭地向蒋介石请安问好,很是得体。
“岳军兄,请坐!”蒋介石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自己率先坐下来;用一双犀利的眼睛打量着张群:“岳军夤夜由渝来蓉见我,有急事吗?”
“有。”张群坐在蒋介石对面,点头不讳:“现在西南局势的好坏决定着党国生死存亡,而局势又是瞬间万变。”张群说时,注意打量着委员长的脸色:“我觉得这个时候,应该由一个德高望重的将军出来接替我,作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的长官为好。即是说,应该由一位经验丰富的、有威信的将军出来作总裁助手,坐镇重庆,这样才能担当起贯彻实施总裁戡乱救国,稳定大后方的重任!这样非常时期这样重要的人选,像我这样的文人已经不合适。”
蒋介石一听这话,一切都明白了。
蒋介石想了想,问张群:“岳军兄,你想好了?”
“想好了。”
“那你看,找谁来代替你出任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的长官合适?”蒋介石难得地笑笑。他清楚,张群之所以这样,一是为迎合他的心意,二是如四川人所说,张群想将捏在手上的红炭圆甩给别人。
“报告总裁!”张群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当然是国防部参谋长顾祝同将军莫属。”
“你来蓉前征求过顾默三的意见吗?”
“来蓉之前,我对顾默三将军稍稍提了一下,说是准备在委座面前保举他担任这个要职。他当然很客气地推,后来我一再对他说,‘闻鼙鼓而思良将。现在西南局势非默三兄你出来担起这个重任不可。’他的意思就活动了。”
“好吧!”蒋介石说,自中央政府由渝迁蓉后,他本来就想让顾祝同兼起这个要职。现在由张群提出来,正合他的心意。他顺势骑驴下坡:“岳军兄你也该休息一阵子了,况且我身边也确实需要你这个智多星来为我出谋划策,川局你也熟悉。这事就这样吧!任免令我随后通知行政院发出!”
张群这就适时站起身来告辞,请委员长注意休息。说他这就回成都家中去看看老母,明天一早赶回重庆去办交接。
“好的,好的。”蒋介石也就站起身来,为人傲慢的委员长居然把张群送到门边。
张群走后,蒋介石在室内缓缓踱起步来,思绪一直没有离开过张群。
蒋介石看来,在他的高级幕僚中,张群确实要有政治眼光些。就说1947年,东北战局吃紧。长春丢后,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将张群叫去商量对策。
“岳军兄!”他牙疼似地说:“像这样下去,我们在东北很快就要站不着脚了。你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报告主席!”张群慢条斯理地说:“我看东北目前的情况,我们仅凭军事力量是无法占到上风的。”
蒋介石皱起眉头:“可陈辞修向我再三保证,他在军事上是很有把握的?”
“我的看法同陈辞修有些距离。”张群在人际关系上向来圆滑。抗战刚刚胜利结束,蒋介石就迫不接待地将“军政部长”这一要职,从何应钦手上拿了过去,给了他的亲信陈诚。并不是陈诚在军事上比何应钦行,而是因为陈诚既是他的浙江老乡,又是黄埔军校毕业生,他不信陈诚还信谁?蒋介石用人,最讲究这些关系。据说,陈诚最先引起蒋介石注意的是一个很偶然的缘由。当时,作为黄埔军校校长的蒋介石,有次周末的夜晚到校巡视。偌大的军校内难得地清静。他一路巡视而去,在一处走廊里,看见一个个子不高、却很结实的学生,独自站在昏暗的路灯下很用心地看书。蒋介石走了上去,这个学生看见是校长,“啪!”地向蒋介石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他问这个学生在看什么书?学生挺起胸膛,说是报告校长,学生陈诚看的是孙(中山)总理著的三民主义。
蒋介石心中一喜。问及书中内容,这个学生倒背如流;再一问及学生是哪里人氏?得知该生陈诚,浙江人氏,校长心中又是一喜。于是,就此,“陈诚”这个名字就刀劈斧砍地留在了“校长”蒋介石心里;打下了陈诚从此平步轻云的契机。
现在看来,自己将军政部长这个要职给予陈诚,是失误了。
现在,不仅何应钦等人在公开场合或私下攻击陈诚,就连他手下最信任的大将,同为浙江老乡兼黄埔军校毕业生的胡宗南、戴笠等要人也都公开大骂陈诚是草包。中央核心大员中,唯一不骂陈诚的只有张群。不骂陈诚,并不是说张群对一败再败的军政部长陈诚有什么好感,而是说明张岳军这个人油滑,会处事;是在给他蒋委员长留面子。这一点,蒋介石心知肚明,也是时下他特别感激、器重张群的原因之一。
他记得,陈诚丢了东北后,仗打得一塌糊涂。在南京总统府,他不无气愤地对张群谈到了陈诚的无能,张群只是淡淡一笑,建议道:“我看,我们当前要紧的是得从宣传上着手。向世界披露、强调中国共产党在东北有苏联作后台。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要求美国给予更多的援助,甚至可以请美国出面斡旋,将东北交给联合国托管。”
蒋介石闻言大喜,连说:“嗯,好的好的。”并问张群:“你有什么具体的办法没有?”
“有。”张群说:“让孙科出面发表一篇反对苏联干涉中国内政的谈话。这是因为:一、孙科是代表民意的立法院长,新近又兼了国府副主席,有地位,说话有份量。二、他是孙中山先生的儿子,又是有名的亲苏人物。由他出面发表反苏讲话,一定可以在世界上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好好好。”蒋介石频频点头,连连赞叹。张群前脚走,他立刻让人找来了孙科。
“哲生!”孙科一进门,蒋介石就着急地问:“你是不是同外国记者关系很好?”
“是。”孙科不无得意地说:“我同好些外国记者常有来往。”
“那太好了。你今天下午找些外国记者来,尽量多找些美国的记者,开个新闻发布会。你代表国府发表一篇讲话,指责苏联在东北支持共党共军,话要说得越有火药味越好。”
孙科一愣:“是不是得找些事实根据?”
“不用!”蒋介石手一挥,有些不高兴了:“你就照我说的去办就行了。”
“那好。”孙科这就见风使舵:“我马上回去写个讲话提纲,等会儿送过来请委员长批准。下午召开一个对外国记者的新闻发布会,主要邀请美国记者参加。”
“就这样吧。”见孙科终于心领神会,蒋介石绷着的脸方才阴转晴。
孙科的讲话反表后,果然在国际上引起了各方面反应,特别是美国。多家在世界上有影响的报纸都把孙科的讲话刊登在头版头条。结果,东北虽然最终没有被联合国托管,但美国却向蒋介石增援了一亿三千万发子弹,2700万美元的救济款……
张群真是有些神出鬼没的手段。蒋介石边一边踱步一边想,不过,张群这人是太猾了些:淮海大战失利后,眼看局势急转直下,他赶紧将行政院长职推给了阎锡山。现在,西南局势危急,他又赶快将这一堆烂摊子推给顾祝同。不过,这样也好。让一手制造了“皖南事变”的反共老手顾祝同主持西南军政工作,要好过张群。况且,自己眼下正为怎样对付四川军阀,历史上就同自己离心离德的刘文辉、邓锡侯等人发愁呢。张群是四川成都华阳人,为人圆滑,有“华阳相国”、“八级泥水匠”之称,历史上同“多宝道人”刘文辉,“水晶猴”邓锡侯以及“云南王”卢汉的关系都不错。由张群这个政治上的老油子出来,代表自己出面同这些地方实力派去打交道,会省去好些麻烦,实在也是一步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