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在行动中证悟(1 / 1)

只有那些了解到欢乐是通过法则表达自己的人,才懂得如何超越法则。并不是说法则的约束对他们已经不存在了——而是说这些约束对他们而言已变成了自由的化身。解放了的灵魂乐于接受约束,并不试图逃避任何约束,因为在每一条限制中它都能感受到无穷的能量的展示,而力量的快乐就在创造中。

事实上,哪里有约束,哪里就有疯狂的放纵,那里的灵魂也就失去了自由。那里灵魂受到了伤害;它同无限分离一样,感受到罪的极度痛苦。每当在**的呼唤下,灵魂脱离了规则的约束,那时就像一个被带离了母亲怀抱的孩子,在哭喊,不要打我!“捆着我,”它祈求道:“噢,用你的法则的约束捆着我;捆着我,从里到外;抱紧我;让我在你的律法的束缚下,和你的欢乐紧紧捆绑在一起;用你结实的捆绑,使我免受罪恶的致命放纵之害。

在把法则看成是快乐的对立面的观念支配下,有些人错误地把沉醉当成欢乐,因此我们的国度里有很多人,把行动设想成自由的对立面。他们认为行动在物质层面是对灵魂的自由精神的限制。然而我们必须记住,正如欢乐通过法则本身表达自己,灵魂也在行动中得到自己的自由。正因为欢乐无法自我表达,它才渴望外在的法则。同样的道理,正因为灵魂不能在自身中发现自由,它才需要外部的行动。人类的灵魂总是通过行动把自己从自我的牢笼中解放出来的;如果不是这样做,它们就会失去任何自主的行动。

人的行动越多,越能发挥自己身上的潜能,他就越能使自己靠近遥远的未来。在实现这一目标时,人在不断地使自己越来越有特征,能在自己的各种行动中,在国家中,在社会中,清楚地发现自己的越来越新的面貌。这种先见最终通向自由。

自由不是出于黑暗中,也不是模糊不清的。没有什么限制比模糊不清更可怕了。正是为了逃避模糊不清,种子才争取发芽,花蕾才要开花。正是为了使自己摆脱这种模糊的包围,我们头脑中的观念才不断地寻找获得外在形式的机会。同样的是,我们的灵魂为了从不清楚的状态中释放自己,从而走向开阔地,也在不断地为自己创造崭新的行动场所,也在忙碌着设计新的活动形式,甚至那些在它的世俗生活中用不到的东西。这是为什么?因为它没有自由。它需要发现自己,证悟自己。

当人类砍伐传播瘟疫的森林,为自己建造花园的时候,他从丑的围栏中所释放出的美,正是他自己灵魂的美:不给它这种外在的自由,他就不可能给它内在的自由。当他向任性发展的社会灌输法制精神时,他从恶的阻碍中释放出的善,就是他自己灵魂的善:如果不是这样从外部解放它,它就得不到内部的自由。人就是这样不断地通过行动释放他的能量、他的美、他的善、他的真正灵魂。他在行动上取得的成功越多,他就会发现自己变得越伟大,他对自我的了解就越宽广。

《奥义书》说:只有在行动的过程中,你才希望能活一百岁。这里说的是那些饱尝了心灵欢乐的人。那些完全亲证了灵魂的人,从来都不会用悲伤的语气谈论生活的痛苦或行动的约束。他们不是弱不禁风的花朵,茎秆很细,在结果之前就折断了。他们用全部的力量坚持生活,而且会说:“什么时候果实成熟了,什么时候我们才会放手。”他们希望在欢乐中努力表现其生活和工作。痛苦和悲伤不会令他们沮丧,他们不会被自己的沉重的心灵压得太不起头。他们像胜利的英雄高昂着头,在生活的道路上行进,通过欢乐和痛苦他们的灵魂越来越辉煌,他们也在发现自己,展现自己。他们的生命的欢乐与那种在整个宇宙中建设和破坏的力量同步。阳光的欢乐、自由空气的欢乐混合着他们生命的欢乐,造就了一个从里到外完整地甜美的和谐统治。就是这些人说的:只有在行动的过程中,你才希望能活一百岁。

这就是生活的欢乐,工作的欢乐,对人来说这是绝对的真实。说它是我们的错觉;说我们如果不抛弃它,就不能踏上自我证悟的道路是毫无意义的。试图在行动的世界之外证悟无限是一点益处都没有的。

人类在强迫下采取行动不是一条真理。如果有一方面是强迫的话,另一方面就是愉悦;一方面行动是需要策动的,另一方面它又是自己敦促自己进行自然完善的。这就是为什么,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人也在不断增加自己的义务,以及他自愿为自己创造的工作。有人可能会想,自然已经给了人足够自己忙碌的工作,事实上那会让他在饥渴的鞭笞下劳累到死也做不完——然而,不是这样。人认为那还不够;他不会满足只去完成自然制定给他的工作,那是鸟兽一样的工作。他需要超越万物,甚至在行动中。没有什么动物像人一样辛苦工作;人类被迫在社会中为自己规划出一大片行动的场所;而且在这片土地上,他要负责一切建设和拆除工作,制定和废除法律,堆放很多材料,不断思考、追求和忍受痛苦。在这片土地上,他曾参与了最猛烈的战斗,获得了生命新的延续,给死亡以荣光,而且不仅不会逃避麻烦,还会自愿地、不断地承担起新的麻烦的负担。他发现了下面的真理,他在身边的环境牢笼中是不完善的,他比现实的他要伟大,站在一个地方不动是舒服的,然而生活的吸引摧毁了他的真正作用,以及他生存的真正目的。

这种巨大的毁灭(mahatī vinashtih)是他不能承受的,因此他不惜辛勤工作、忍受痛苦,以便通过超越现在获得精神的高度,以便能成就他的未来理想。人类的光荣就在这种辛劳中,正因为他了解这一点,他并没有试图给自己的行动场所设定界限,而是不断地扩展它的边界。有时他走得太远,以至于他的工作似乎失去了意义,他的来回奔波在不同的中心制造了可怕的漩涡——那是自我利益的漩涡,傲慢的权利的漩涡。再者,只要这种激流的力量没有失去,就会产生恐惧;那些障碍和他行动的、静止的积累被冲散了,带走了。冲力克服了自己的错误。只有当灵魂在停止熟睡的时候,它的敌人才能积累超人的力量,那时这些障碍就会堵塞战斗的出路。因此我们的导师曾警告我们,要工作我们就必须活着,要活着我们就必须工作;生命和活动是密不可分的。

生活的特征证实自身是不完善的;它必须走出来。它的真理就在内部和外部的交流中。为了生存,身体必须跟外部的光和空气保持各种关系——不仅要获得生命的力量,而且要展现它。想一想身体是怎样紧张地忙碌于内在的活动的;它的心脏一秒钟也不能停止跳动,它的胃、大脑也必时刻工作。然而这还不够,身体在外部也是一刻得不到休息的,它无能满足于内部经济的运转,只有在外部的远足中才能获得充分的快乐。

灵魂也是一样的道理。它不能靠内在的感情和想象生活。它总是需要外部的物体;不仅是为了满足内心意识的需要,而且要在行动中实践自我,不仅是要收获而且要付出。

确切的真理是,如果我们不把真理化身的他一分为二,我们就无法活下去。我们无论在内部和外部都必须遵从他。否定他的任一方面,我们都在欺骗自己,导致损失。梵天3没有离开我们,我们也不要离开梵天。 如果说我们只有在内省中才能证悟他,在我们的外部活动中就会离开他,如果说我们将通过自己心中的爱来爱她,而不是通过外部的伺奉来崇拜他;或者如果我们反过来说,在我们生命的求索中过于偏重一方面,那么我们都会摇摇晃晃,直至摔倒。

在伟大的西方大陆,我们看到人的灵魂主要是跟它的向外扩展相关的;宣示权威的开放田野就是它的田野。它的偏好完全在于扩张的世界,它将抛下——而且几乎不相信——那片内在意识的田野,会是实践的田野。在这一点上它走得太远,以至于实践的完满似乎在那儿都不存在。西方的科学总是谈论永无止境的世界演变。它的形而上学现在已经开始谈论神自身的演化。他们不承认神的存在;他们要说的是,神正在形成。

他们认识不到一方面无限比任何特定的有限都伟大,另一方面它也是完善的;一方面梵天在演变,另一方面它又是完美的;一方面他是本质,另一方面又是表象的展现——二者同时存在,就像歌曲和歌曲的演唱一样。这正如忽视歌手的意识,却说只有歌唱在进行中,并不存在歌曲本身。毫无疑义,我们直接感受到的只是歌唱,从没有在任何时候感受到作为整体的歌曲;然而难道我们不是一直都知道完整的歌曲就在歌手的心灵中吗?

正是因为对这种行动和演变的坚持,我们发现西方人对权力的痴迷。这些人似乎决心要通过武力掠夺和攫取一切。他们总是倔强地一直做下去,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他们在事物的安排中,不给死亡留下它的自然位置——他们不知道完满的美。

在我国,危险来自相反的方面。我们的偏爱是内部世界。我们傲慢地抛弃武力和扩张的田野。我们静静地证悟梵天,只是在他完满的一面,我们坚决不去关注他在演变的时候和宇宙交流的一面。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自己的追寻者身上,如此频繁地发现精神的沉醉和它造成的堕落。他们的信仰不承认规律的约束,他们的想象自由飞翔,他们的行为鄙视对原因的任何解释。他们的智慧,在试图发现梵天和他创造的、分离的徒劳努力中,像石头一样无动于衷地工作着,而他们的心在试图把梵天限制于自己的感情流露中时,沉睡在情感的沉醉的狂喜中。他们身边甚至没有保留任何可以用来测量力量和人格损失的标准,那是成年人在外部世界中不顾规律的约束和行动的要求维护下来的。

然而,真正的灵性,正如我们神圣的学问教诲的那样,会保持力量的平衡,会保持内在和外部的关联关系。真理有自己的法度,真理有自己的欢乐。在一方面,真理正被颂扬为“火由于畏惧它而燃烧,太阳由于畏惧它而照耀,风、云和死亡也由于畏惧它而完成自己的职责。”另一方面则为“这全宇宙都是从喜产生,因而在喜中保持,在喜中前进,在喜中入没。”自由在不受规律的约束,是无法获得的,因为梵天在一方面是受自己的真理约束的,另一方面在自己的欢乐则表现为自由。

至于我们自己,只有当完全服从于真理的约束时,我们才能完全得到自由的快乐。那怎么办呢?这就像竖琴的琴弦被固定在琴上一样。当竖琴真正装上了琴弦,当约束的力量中没有了任何松懈的可能,那就是音乐的到来;那在旋律中超越自我的琴弦在每一个和声中都能发现真正的自由。正因为它被束缚得这样严格,这样的紧,它才能在音乐中发现这么大的自由。琴弦本身不是真理,它真正需要的是被束缚;然而松开这种束缚并不是通向自由的道路,那只能在越来越紧的束缚中完全实现,一直紧到可以弹出真正的曲调。

对于我们的责任,它的低音和高音琴弦如果不能按照真理的规律调出稳定的音律,就只能是一种束缚。我们不能把束缚放开,让它们变成一无所成的无所事事,叫做自由。那就是为什么我会说追求真理,梵天的真正努力,不在于忽略行动,而在于调整它的音调使其越来越接近永恒和谐的努力。关于这种努力的经文应该是:不管你做什么工作,都要把它献给梵天。那就是说,灵魂是要通过各种行动献给梵天的。这种奉献就是灵魂之歌,也就是它的自由。当所有的工作都变成了和梵天统一的道路时;当灵魂不再不断返回自己的欲望中去;当在灵魂中我们的自我奉献越来越强烈时,快乐就降临了。那时就有了完美,那时就有了自由,那时这个世界就成了神的国度。

有谁坐在那角落里,嘲笑这在行动中的人性伟大的自我表现,这不间断的自我风险?有谁会认为神和人的统一,会在他自己想象的隐蔽的享乐中发现,它远离伟大人性的高耸入云的庙宇――那庙宇是整个人类不分晴天和下雨,辛勤劳作,经年累月建造起来的?有谁在认为这种隐秘的交流是最高的宗教形式?

哦,你,发狂的流浪者,你这个游方僧(Sannyasin), 饱饮了自我陶醉的酒,难道你没有听到人类灵魂前进时,沿着穿越人性的广阔田野的公路的雷声——那是灵魂在自己的成就的车厢中,发出的前进的雷声,那车辆注定是会超越阻碍它跨入宇宙的限制的?在心灵于天堂中挥舞着旗帜前进的时候,前面的山脉被劈开,让出路来;这时我们就想到太阳升起时弥雾散去,在灵魂不可阻挡地到来时,物质材料的紊乱和隐晦消失了。痛苦、疾病和混乱在灵魂迈出的每一步前面退却;无知的障碍被扔到一边;盲瞎的黑暗被刺穿;你看,那财富和健康、诗歌和艺术、知识和正义的希望之地,渐渐显露在面前。你会不会有气无力地说,这台人性的车辆,在沿着历史的伟大的前景前行时,它胜利的步伐震动了脚下的大地,并没有驾驭车辆通向完满的人吗?有谁会拒绝对加入这胜利的行进的呼唤无动于衷呢?谁会傻到逃离这欢乐的人群,去到没有行动的倦怠中寻找他呢?谁会沉浸在非真理中,竟至于把这一切都说成是不真实的呢——这伟大的人类世界,这不断扩张的人类文明,这永恒的人类努力,通过深深的悲伤,穿过高高堆积的欢乐,越过里里外外数不清的障碍,去赢得他的威权的胜利呢?那个把这无限的成就说成是无限的欺骗的人,还能真正地信仰作为真理化身的神吗?那个认为要通过逃离世界接近神的人,他要期待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与神会面呢? 他能飞多远——他能一直飞,飞到虚无本身中去吗?不,那个飞走的胆小鬼到哪里也找不到神。我们必须勇敢地说出来:我们就在这儿,此时此刻寻找他。我们必须能够使自己确信,正如我们在行动中亲证自我,我们也在自我中亲证自我的神。我们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清除行动道路上的一切障碍、一切混乱、一切不和谐,去赢得权力;我们必须能够说:“在我的工作中有我的快乐,在那快乐中有我的快乐逗留的地方。”

是谁在《奥义书》中被叫做梵天中知者的首领呢?他的定义是,在梵天中得到快乐的人,在梵天中游戏的人,那个活动的人。没有快乐的游戏的快乐根本不是快乐——没有活动的游戏不是游戏。活动是快乐的游戏。在梵天中得到快乐的人,怎能是生活在无为中的呢?难道他不是通过自己的活动提供了梵天中的快乐形成和展示自己条件的吗?那就是为什么认识梵天的人,一定也是一切活动都在梵天中的人——他的吃喝,他的赚钱养生,和他的行善之举。就像诗歌的快乐是在诗中一样,艺术家的快乐在艺术中一样,勇敢者的快乐在勇气的产出一样,睿智者的快乐在于发现真理一样,它们又都是通过各自的行动表现自己的,梵天中的知者,在他每天的工作中,不管大与小,在真理中,在美中,在秩序和行善中,都在试图表达无限性。

梵天本身也在用同样的方式表现自己。通过他多种多样的活动――那活动向四周散发着光芒――他使不同的生物获得了各自的内在需要。那种内在需要就是他自己,所以他在用各种方式,各种形式展现自己。他工作,因为没有工作他不能表现自己。他的快乐总是在作为他的创造的奉献中奉献自己。

我们自己的真实意义就在这里,在这里我们也找到了与父亲的相似。我们必须投身于多种多样、变化不断的活动中。在吠陀经中,他被叫做自我的给与者,力量的给与者。里,而且我们同样发现在自己的工作里,他既是源泉,也是灵感,在工作的目的中也有他,因此我们的一切活动中都弥漫着和平、善和快乐。

《奥义书》说:知识、权力和行动都是他的本性。正因为这种本性还没有在我们身上产生,我们才会把快乐和工作分开。我们工作的一天不是享乐的一天——我们在工作中需要假日;因为尽管我们很悲惨,我们在工作中却找不到自己的假期。河流在向前流动中发现了自己的假期,或在燃烧中找到假期,花在香气朝空气中弥漫时;然而在我们每天的工作中,是没有这样的假日的。因为我们自己不懂放松自己,因为我们没有快乐地、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我们的工作压抑着我们。

哦,自我的赐予者!看到你的身影,换了就会让我们的灵魂像火一样向你燃烧我们的火焰,像河流一样流向你,像花香一样渗透到你的生命中。给我们爱的力量吧,让我们拥有完美的爱,我们的生活充满欢乐和悲伤,充满收获和损失,拥有起伏波折。让我们拥有足够的力量,能完全看到和听到宇宙的一切,能带着充沛的精力在其中工作吧。让我们完全生活在你给我们的生命中,让我们勇敢地接受,也勇敢地给与吧。这就是我们向你的祈祷。让我们最后一次彻底从自己的头脑中驱除虚弱的幻想,那种幻想把你的欢乐设想成远离行动的、虚弱的、无形的和不可持续的。哪里有农民耕作坚硬的田地,哪里就有绿色的谷物流淌着你的欢乐,哪里有人劈开纠缠在一起的林木,平整乱石遍地的地面,为自己开发出一个家园,哪里就有你的欢乐把它拥抱在秩序与和平中。

哦,宇宙的劳动者!我们向你祈祷,让你不可抗拒的宇宙力量的洪流,就像春天猛烈的南风吹来吧。让它冲过人类的生命的广阔田野,让它带来无数花的芬芳,带来许多林地的喃喃自语,让它把我们干枯的灵魂生命变得甜蜜,并放声歌唱。让我们刚刚被唤醒的力量的呼唤在树叶、花朵和果实中获得无限的成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