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为什么会存在,这个问题就跟不完美为什么会存在一样,换句话说,为什么会有万物的创造。我们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它不可能是另外一种样子;造物一定是不完善的,一定是渐进的,提出“我们为什么是这样的?”这个问题是无用的。
然而这正是我们要追问的问题:这种不完善是终极真理吗,恶是绝对的和根本的吗?河有河的边界,河岸,难道河就一定离不开河岸吗?或者说河岸是关于河流的终极事实吗?难道这些阻碍本身没有推动河水的前行吗?船索可以固定船只,难道固定就是它的本义?与此同时它是否也在推动船的前行呢?
世界潮流有自己的边界,否则它就不可能存在,然而它的目的并非表现在约束它的边界上,而是表现在它的运动中,那是迈向完美的运动。世界拥有障碍和痛苦不是一个奇迹,奇迹是有规律和秩序,有美和快乐,有善和爱。一切奇迹中的奇迹是人的心中拥有神的观念。他已经在生命的深处感受到,表面看来不完善的东西是完善的一种展现;就像一个懂欣赏音乐的人感受到了一首歌曲的完美,尽管他事实上只是听到了一连串的音符。人类发现了这样一种伟大的矛盾,被限制的东西并没有被限制囚禁;它始终在运动,并因此不时摆脱对自己的束缚。事实上,不完善不是对完善的否定;限制与无限并不矛盾:它们只是展现在部分中的整体,反映在边界中的无限。
痛苦作为我们对有限的感觉,在我们的生活中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不像快乐那样本身是一种目的。要认识它就是要了解痛苦不是造物中永恒的真理。在我们智慧的生活中,是错误构成永恒的真理。回顾科学发展的历史,就是回顾不同时期流行的令人眼花缭乱的错误。然而没有人真地会相信科学是一种传播错误的完美形式。科学发展史必须牢记的重要观念是循序渐进地把握真理,而不是数不清的错误。从本质上讲,错误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不可能属于真理;就像一个旅客,一旦他不能足额付清房钱,就必须放弃自己的租房。
就像智慧错误一样,恶的其他形式,本质上都是无常的,因为不符合整体的需要。每时每刻它都会得到事物的整体性的修正,不断改变自己的面貌。我们把恶想象成了不变的,从而夸大了它的重要性。如果我们能够收集到大量死亡和地球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腐败的统计数字,我们一定会惊骇不已。然而恶是不断运动的;它虽然浩瀚无边,最终却全然不会阻碍生活的潮流。而且我们发现地球、水和空气对生物来讲仍然是甜蜜的和纯洁的。所有统计数字都代表了我们用统计手段度量运动的努力;而且在此过程中,事物在我们的头脑中产生了一种它们在现实中没有的重量。正因为此,一个关注生命的某一特定方面的职业人,都倾向于夸大它的比例;由于对事实的不必要强调,他失去了对真理的把握。侦探有机会研究犯罪的细节,然而他没有认识到犯罪在整个社会经济中的相对位置。当科学收集了事实,去说明在生物界每天都在发生的生存竞争,它就会在人的头脑中形成一幅“自然充满血腥屠杀”的画面。然而在这些思想图景中,我们把事实上转瞬即逝的图景固定在了某种色彩和形式上。这就像计算空气作用于我们每平方英寸的身体的重量,去证明空气的重量对我们来讲是有决定意义的一样。然而,每一份重量都会得到调整,我们轻松地承担着自己的负担。在自然的生存竞争中,有一种互惠。有一种对孩子和同伴的爱;有一种处于爱的自我牺牲;而且这种爱是生命构成中的积极元素。
如果我们总是把观察的探照灯对准死亡的事实,在我们看来,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藏尸所;然而在有生命的世界里,我们发现,关于死亡的思索几乎不会对我们的思想产生任何束缚。不是因为死亡是最不明显的,而是因为它是生命中消极的一面;就像这样的一个事实,我们每一秒钟都会闭上眼睑,然而只有在我们睁开眼的时候才有意义。作为整体的生命从来不会把死亡看得太严重。生命在笑、在舞蹈、在玩耍,它当着死亡的面筑屋、贮藏和恋爱。我们只有在把一个死亡的个体分开来看的时候,我们才会发现它的空虚,才会沮丧。我们看不到把死亡结合成自己的一部分的生命整体。这就像通过一架显微镜看一块布。布看起来就像一张网;我们凝视着那些大洞,在想象中发抖。然而事实时,死亡不是终极的本真。它看起来是黑色的,就像天空看起来是蓝色的一样;然而它不会把存在变得一团漆黑,就像天空不会在鸟的翅膀上留下污点一样。
我们在观察孩子学走路的时候,会发现它无数次地摔倒;而成功的次数极少。如果我们把自己的观察限定在狭小的时间范围之内,那么这样的情景是很残酷的。然而我们发现,尽管孩子不断地摔倒,仍然有一种快乐的冲动支撑着他,让他继续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们发现孩子并没有因为摔倒就怀疑自己保持平衡的能力,尽管只能保持一小会儿。
就像孩子在学走路时遇到的这些挫折一样,我们在每天的生活中也会遇到各种形式的痛苦,反映了我们的知识和现有的能力,以及对意志力的控制的不完善。然而如果这些现象仅仅显示了我们自己的软弱,我们肯定会消沉到死去。当我们选择观察自己有限的活动空间,这些个人的失败和痛苦就会在我们的头脑中放大;然而我们的生活本能引导我们用更大的视野去观察。这就是我们拥有了完美的理想,使我们总会超越目前的局限。我们心中有一种希望,总是行走在自己眼前的狭隘经验的前方;那就是我们对内在的无限的永恒信仰;它永远不会接受我们的无能是永恒的事实之观点;它不会对自己的视野设定任何界限;它敢于承认人和神是合一的;而且它疯狂的梦想每天都在变成现实。
我们在下定决心追寻无限的时候发现真理。真理的理想不再狭隘的眼前,不在我们的直接感受,而是在对整体的意识中,那会使我们能够从自己现实拥有的事物中品尝到生命应该拥有的事物。不管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我们在生活中都能感受到真理的存在,真理总是比它看起来要大;因为我们的生活直面无限,并在不断运动。因此它的渴望比成就大得多得多,而且随着生命的成长,它会发现对任何真理的证悟都不会使生命搁浅在终点的沙漠上,而是把它带到更远的地方。恶不可能完全阻止生命大道的延伸,或者抢夺它的财物。因为恶是转瞬即逝的,它必会变成善;恶不能停止不前,与万物征战。如果任何一点恶在任何地方稍作停留,它就会沉下去,伤到存在的根本。事实上,人并不真正相信恶,就像他不相信小提琴的琴弦被先天制造成可以弹奏出轰鸣的不和谐音符,尽管通过统计,可以从数学角度证明不和谐音发出的可能远远超过了和谐音,有一个人会演奏小提琴,就有数千个人不会演奏它。完美的潜力超越了现实的矛盾。难怪在有人会宣称存在就是一种绝对的恶时,人们从来不会拿它当真。他们的悲观只是一种做作的姿态,包括智力和情感的;然而生活本身是乐观的:生活要继续。悲观是一种精神沉醉的表现,它鄙弃健康的营养,沉湎于自我谴责的苦酒中,制造出一种虚假的沮丧,更加渴望再喝一口酒。如果存在是一种恶,那不需要任何哲学家的反驳。正如说一个人自杀了,他却始终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存在本身证明了它不可能是一种恶。
作为并非完全不好的不完善,会按照自己理想得到完善,但它必须经受永恒的证悟。因此通过非真理证悟真理正是我们的智慧功能,而知识正是不断燃烧掉错误,释放真理的光芒。我们的意志、我们的性格都必须通过不断克服恶成就完满,恶或在我们体内,或体外,或兼而有之。我们的物质生活每时每刻都在消耗肉体材料,用来维持生命的火焰。我们的道德生活也要燃烧自己的燃料。这一生活过程在延续——我们知道,我们能感受到。我们也有信心,这是任何相反的个别例证所无法动摇的,那就是人类的前进方向是从恶到善。因为我们感到善是人类本性中积极的因素,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人类最珍视的都是他的善的理想。我们已经发现了善,我们热爱善,我们向用其生命向自己展现什么是善的人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那么要问一个问题,什么是善;我们的道德本质又是什么含义?我的答案是,当一个人开始展开自我的幻想时,他意识到自己的未来远非现在这个样子,他就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道德本质。他就意识到他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他还没有经历的状态变得比他直接经历的还要真实。必要的是,他对生活的观点改变了,他的意志代替了他的愿望。因为意志是更大生命的最高愿望,那是一种大大超乎我们目前已经获得的生活的生活,它的大多数目标都不在我们眼前。这样就产生了小我和大我,我们的愿望和意志,以及对影响我们的感官的事物之渴望与我们内心目的之间的冲突。这样我们就开始区分自己的现实愿望和善的事物。因为善是我们的大我所期望获得的。因此对善的感觉源于一种对自我生活更真实的观察,那是对生活领域的整体的、有联系的观察,它不仅会考虑我们眼前的现实,也会考虑眼前没有的事物,以及也许是人力永远不能所及的事物。人是有远见的,能感受到他那一部分还没有实现的生活,能感受到远超过现实生活的一切;因此他准备为实现未来理想牺牲眼前的爱好。这样他就变成了伟人,因为他获得了真理。甚至要成为异常自私的人,也必须认识到这一点,必须克制眼前的冲动——换句话说,必须成为有道德的人。因为我们的道德能力,在于我们认识到生活不是由毫无目的的、间断的碎片组成的。人的这种道德感,不仅使他发现自我在时间上是延续的,而且使他能够认识到一个被局限在自我范围内的人不是一个真的人。他的真比他的事实更重要。他真正属于并不包括在其个体性中的个体,那些个体他可能永远无法认识。正如他能感受到超越眼前意识的未来的自我,他也能感受到超越他的个性界限的更大的自我。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着这样的感受,任何人都有过为了另外一个人的利益牺牲自己愿望的时候,任何人都感受过为了别人的快乐承受某种损失的快乐。人不是孤立的生物,这是一条真理,人人都有普遍的一面;当一个人认识到这一点,他就变成了伟人。甚至那种邪恶倾向最终的自私自利,在最坏事的时候也必须承认这一点;因为一个人要强大,就不可能忽视真理。所以为了获得真理的帮助,自私在某种程度上也会变成不自私。一群强盗要结成帮派也要守道德;他们可以抢劫全世界,但不能抢劫自己人。要达到一种不道德的目的,它们的某些武器必须是道德的。事实上,通常正是我们的道德力量成为我们最大限度地发挥做坏事的能力,包括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剥削别人,去剥夺他人的权利。动物的生命是非道德,因为它只能意识到既有的眼前;人的生命可以是不道德的,然而那只意味着它有一个道德的基础。不道德意味着不完全道德,就像错误也包含一定程度的正确,或者甚至说错误是不可能的。看不到是盲,但看错了仅仅是看的方式不正确。人的自私是发现某种联系,某种生活目的的开始;而且要按照自私的指令行事,也必须自我节制,和调整自己的行为。自私之所以自愿为自己忍受麻烦,毫无怨言地承受着艰辛和贫困,只是因为它知道从短时间看来是痛苦和麻烦的,从较大的视角来看却是相反的。因此对小我的损失却是大我的收获,反过来说也对。
对于为了一种理念、为了自己的国家、为了人类的福祉而活的人,生命的意义得到了延伸,延伸到痛苦已变得不那么重要。过一个善的生活,就是过一个为大众的生活。享乐是为自我的,但善是涉及整个人类、千秋万世的。从善的角度来看,享乐和痛苦似乎有着不同的意义;差别之大,以至于应该避免享乐,适当地追求痛苦,死亡甚至因为能赋予更高人生价值而受到欢迎。从人类生活的更高视角来看,这些关于善、享乐和痛苦的观点将失去它们的绝对价值。烈士在历史中证明之,我们则在自己每天的生活中用小小的牺牲证明之。当我们从大海重舀一壶水,水是有重量的,然而当我们潜入大海里,有一千壶水流在我们头顶,我们却感受不到它们的重量。我们必须用自己的力量承受壶本身的重,因此,在自私的层面上,享乐和痛苦拥有全部的重量,在道德的层面上,它们的重量减轻了许多,结果那些抵达这一平面的人,在我们看来几乎成了超人――因为他们在负重前行中的耐力,也因为他们在极端迫害面前的克制。
生活在完全的善中,就是要亲证无限中的自我。这是我们内在的道德视力,对生命整体采取的最包罗万象的生活观。佛陀教导我们要培养至高无上的道德力,要知道我们的活动场所是不受自我的狭隘层面束缚的。这就是基督的天国的景象。当我们获得了那永生的生命,获得了有道德的生命,我们就会从享乐和痛苦中解放出来,被我们自我腾空的地方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欢乐,那是无量的爱带给我们的。在这种状态下,灵魂的活动得到更大的提升,只是它的动能不是源于欲望,而是源于自己的欢乐。这就是《薄伽梵歌》中的业瑜伽,它是通过无私的善与无限的活动合一的途径。
佛陀在谈及使人类摆脱痛苦的束缚的方式时,定下这样一个真理:当人通过把个体融合到全体中从而实现了自己的终极目的,他也就从痛苦的桎梏挣脱了出来。下面我们更详细地谈谈这一点。
我的一个学生有一次给我讲述了他在暴风雨里的一次历险,他抱怨说自然界这一伟大的**每次对待他的时候,似乎只是把他看成一抔土似的,这一点让他很困惑。作为一个有着自己的意志和独立人格的人,对所发生的一切完全无能为力。
我说:“如果对我们个性的考虑会改变自然前进的道路,那么遭受最大痛苦的将是个人。”
然而这并没有消除他的疑惑,他说,我的这种感受——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我们中的“我”在寻求一种作为个体的关联。
我的回答是,“我”是和某种叫做“非我”的东西相关联的。因此我们必须拥有一种彼此互通的媒介,而且必须绝对确认这一媒介对于“我”和“非我”是一视同仁的。
这一点必须再说一遍。我们必须牢记我们的个性本质上不得不寻求共性。我们的肉体如果只能吞噬自己的物质就会死去,我们的眼睛如果只能看到自己就会失去它的功能意义。
正如我们发现,我们的想象力越强,它就越不能是想象本身,也就与真理更加契合;我们也发现自己的个性越旺盛,它就越要朝共性靠近。因为个性的伟大不在于自身而在于它的内容,而内容是共同的,就像湖的深度不是根据开口的大小,而是根据水的深度判断出来的。
所以,如果这是一条真理,我们对自己本性的渴望是对本真的渴望,我们的个性离开自己创造的奇异世界就无法获得幸福,那么再清楚不过的是,我们的意志只能按照万物的规律应对万物,不能随心所欲地对待它们。这种不可动摇的铁的事实有时会穿越我们的意志,经常给我们带来灾难,就像坚硬的土地一定会伤害学习走路时,跌到在地上的孩子一样。然而正是这种伤害他的坚硬使他学会了走路。有一次,在从桥下经过时,我的船桅跟桥的一个支柱缠在了一起。如果船桅哪怕有一会儿工夫弯下一两英寸,或者桥像打哈欠的猫把背抬高一点,或者河流让一点步,我就一切顺利了。然而它们不理会我的无助。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利用河,在船桅帮助下于河上航行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当水流不顺的时候,我能依赖桥的原因。万物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且如果我们要和它们打交道,我们必须了解它们,而且对它们了解是可能的,因为我们的意志不是它们规律。这种知识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快乐,因为知识是我们与周围的万事万物关联的渠道;知识使万物成为我们的一部分,也扩大了我们的自我界限。
我们每走一步都不仅要考虑自己,还必须考虑别人。因为只有死了以后我们才是孤立的。诗人只有能够让所有人为其个人观念欢乐的时候,才能成为真正的诗人,如果他没有一个所有听众共有的媒介的话,这一点是做不到的。这种共同的语言有它自己的法度,诗人必须去发现和遵循,通过这样做他成了真理,并实现了诗意的不朽。
我们发现人的个性不是他的最高真理;他身上的普遍性才是。如果他天生要生活在一个自我是唯一需要考虑的因素的世界里,那么那个世界一定是他能设想出的最坏的监狱,因为人最大的快乐在于,通过跟万物的越来越多的统一而变得越来越伟大。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如果没有万物没有共同的规律,做到这一点是不可能的。只有通过发现这一规律,并遵循它,我们才会变得伟大,我们才能做到与宇宙的统一。相反,只要我们的个体愿望跟宇宙规律有冲突,我们就要承受痛苦,一无所成。
曾几何时,我们祈愿特殊的让步,我们期待自然的规律为了人类的方便暂时停止运作。然而现在我们不再这么愚蠢。我们知道规律是不能弃置不顾的,正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我们强大了。因为这一规律也不是我们身外的东西;它就在我们身上。表现为普遍规律的宇宙力量和我们自己的力量是统一的。在我们渺小的地方,在我们逆流而上的地方,它就会阻挡我们;然而在我们伟大的地方,在我们与万物融为一体的地方,它就会帮助我们。因此,通过科学的帮助,随着我们对自然规律越来越多的理解,我们获得了力量;我们从而获得了一个普世的肉体。我们的视觉器官,我们的运动器官,我们的体力都成为普世的;蒸汽和电成了我们的神经和肌肉。因此我们发现,正如在我们整个肉体组织中,有一种是我们可以宣称拥有自己的整个肉体,并为我所用的关联原则,在整个宇宙中,也有一种我们可以宣称世界是我们的身体所延伸的,并为我所用的关联原则。在现在这个科学时代,完全确立我们对宇宙自我的所有权是我们努力的方向。我们知道自己的贫苦和痛苦,皆源于无能实现对这一财富的法权的拥有。是的,我们的能力是无穷的,因为我们并不是外在于作为宇宙规律表现的宇宙力量之外。我们正在战胜疾病和死亡,正在克服痛苦与贫穷;因为通过科学知识,我们正不断实现在物质方面与宇宙的统一。我们在进步的过程中,发现痛苦、疾病和缺乏能力都不是绝对的,只是不能调解我们的个体自我去适应宇宙自我的结果,正是宇宙的自我带来了前述的一切。
我们的精神生活亦然。当我们个体的人违背了普世的人的法度之规则,我们就成了道德的矮子,我们必定会受苦。在这样一种状态下,我们的成功就是最大的失败,我们的愿望越是得到实现,我们就越贫穷。我们追求最自我的特殊赏赐,我们希望享有别人无法和自己分享的特权。然而绝对特殊的一切一定会与普遍的事物发生永恒的战争。在这样一种内战的状态下,人总是生活在屏障之后,在任何自私的文明之中,我们的家园都不是真正的家,而是环绕我们的虚设的屏障。然而我们会抱怨自己不幸福,好像是事物的本性中暗含着某种让我们痛苦的因素。宇宙精神在等待着赐予我们幸福,然而我们的个体精神却不愿接受。是我们的自我生命造成了无处不在的冲突和困难,颠覆了社会的正常平衡,带来了各种各样的苦难。事情被推到一个关口上,要维持秩序我们就必须制造人为的高压政治和有组织的暴政形式,忍受恶魔般的制度对我们的统治,从而使人类每时每刻都受到屈辱。我们已经发现,要使自己强大就必须服从宇宙力量的规律,用实践去亲证它们的就是我们自己。因此,为了使自己幸福,我们必须使自己的个人意愿服从宇宙意愿的统治,并且真正感悟到它就是我们自己的意愿。当我们抵达这样一种状态,我们的自身得到调整以完美适应有限,那时痛苦本身就变成了有价值的资产。痛苦成了测量我们快乐的真实价值的尺度。
人类从自己生活中能学到的最大的教训,不是说这个世界确实有痛苦,而是说痛苦可以在他的努力下变成有利的东西,人可以把痛苦转变成快乐。这一教训对我们来说意义还没有完全丧失,凡是活着的人都不会心甘情愿地被剥夺感受痛苦的权利,因为那是他成为人的权利。一天,一位可怜的劳动者痛苦地向我抱怨说,他的长子今年即将被送到一个富裕的亲戚家过一段时间。这里所暗含的为她减轻负担的善良愿望使她震惊,因为母亲的负担是母亲不可剥夺的爱的权利之一部分,属于母亲本人,她不打算为了任何便利的目的放弃它。人的自由从来都不是免除麻烦,而是自己承担对自己有利的麻烦,是麻烦成为自己快乐的一部分。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只有在认识到我们个体的自我不是我们生命的最高意义,在我们身上蕴含着一种不朽的世界人,他不害怕死亡或痛苦,他把痛苦看成快乐的另一面。凡认识到这一点的人都知道,我们作为不完美的生命,真正的财富正是痛苦,正是痛苦使我们变得伟大和高尚,使我们有资格和完美平起平坐。这样的人知道我们不是气概;他知道对于此生中的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我们都必须付出真金白银,包括为了我们的权利、智慧和爱;而在痛苦中蕴含着完美,即源源不断的欢乐的无限可能性;因为接受了痛苦而失去快乐的人,将不断沉沦,直至最深的贫困和堕落。我们只有在唤起痛苦来帮助我们实现自我满足的时候,痛苦才会变成恶,并为自己受到的羞辱而报复我们,把我们投入苦难中。因为她是献身给不朽完美的贞女,当她在无限的祭坛前面真正就位时,她就会揭去自己黑色的面纱,向旁观者露出自己最为至高无上的快乐显灵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