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匈奴是我国古代北方的游牧民族，秦汉时期势力达到鼎盛，控制了长城以北的广大地区，与南方的中原政权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提起秦汉时期的汉匈关系，人们的印象中除了战争还是战争（汉朝的所谓和亲是不得已而为之，与“关系友好”没一点关系）。尤其是汉朝，仅仅在汉武帝时期，就发动过多次对匈战争，名将卫青和其外甥霍去病的成名和崛起也是拜匈奴所赐。

可以这么说，经常南下侵扰的匈奴是汉朝的死对头，无论朝廷还是民间，都对他们恨得牙痒痒。但有一个匈奴人，不仅得到了汉武帝的宠信，还成为其托孤大臣之一。

他叫金日?，是匈奴休屠王的太子，其父被杀后，他和母亲、弟弟降汉。

01

金日?生于公元前134年（元光元年），其父是驻牧武威的匈奴休屠王。公元前121年（元狩二年）春天，骠骑将军霍去病率一万骑兵北击匈奴，切断匈奴右臂，抓住了昆邪王子，缴获了休屠王的祭天金人（匈奴人的珍宝，用来祭天的核心道具）。

当年夏天，汉朝军队又向盘踞在祁连山的昆邪、休屠二王发动进攻，并给予后者沉重打击。

昆邪王因屡为汉军所破，伤亡惨重，惹毛了匈奴单于，想把他杀了解恨。昆邪王心想既然没有活路了，我干脆投奔汉朝算了，这可是你逼的，怨不得我。不过我单干意思不大，拉一个做伴的吧。

于是他把休屠王拉来做伴，成功说服后者一起投汉。休屠王虽然答应了，但想到自己的损失不大，估计单于不会杀他，就来了个中途变卦。休屠王的行为又把昆邪王惹毛了，一怒之下杀了休屠王，降了汉朝，同时降汉的包括四万多部众。汉武帝非常高兴，立即封昆邪王为侯。

休屠王中途变卦，不仅害了自己的性命，还害得老婆孩子无所依靠，他们只好随昆邪王降汉，年仅十四岁的金日?被安置在黄门署养马。

一个降民，又是个养马的，按照当时的社会阶层来看，金日?应该属于社会的最底层，这辈子恐怕都没有上升到高层的希望——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可金日?的太阳还真的就从西边出来了，这个太阳就是汉武帝。

02

有一次，汉武帝在宫中大摆筵席，喝酒喝高兴了想看马，诏令养马的把马儿牵来。养马的把马牵来了，汉武帝却忘了看马，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牵马的。只见这个小伙子体型魁伟，容貌威严，目不斜视，牵着膘肥体壮的骏马从殿上走过的样子十分英武。得知这个马夫是休屠王之子之后，汉武帝当即封他为马监。

关于这件事，《汉书·金日?传》有明确的记载：“日?等数十人牵马过殿下……日?长八尺二寸，容貌甚严，马又肥好，上异而问之，具以本状对。上奇焉，即日赐汤沐衣冠，拜为马监。”

从此以后，金日?的飞黄腾达之路越走越顺畅，从掌管皇帝车轿、衣服、器物的侍中到驸马都尉直至掌管议论的光禄大夫，可谓是一路顺风。

金日?仕途如此顺畅，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出色的外表，他更大的优点是踏实能干。据有关史料记载，金日?自从来到汉武帝身边做事，从来没有过任何过失，也就是说，无论什么事情他都做得妥妥帖帖的，拿放大镜都挑不出毛病。

汉武帝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对“你办事我放心”的金日?是既信任又宠爱，不仅经常厚赏他，而且每次出门都让金日?跟着，随侍车驾，在宫中也让他在身边侍候。

眼红的人自然不少，而且还是一些贵戚，说什么的都有，比如“陛下如此看重一个胡乱得到的匈奴小儿，让我们这些人情何以堪”之类的，汉武帝听了这些议论，反而对金日?更好。

03

不仅对金日?好得不得了，汉武帝对金日?的两个儿子也是宠爱有加，还给了他们一个职务，就是专门让他逗乐子的“弄儿”。

大概他们之间太亲密无间了，有一次，孩子有点忘乎所以，从后面围住了汉武帝的脖子。这本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既然和皇帝逗乐子是他的职责，就应该允许人家去“逗”，不“逗”怎么会有乐子呢？

可是金日?看见后，生气地瞪着儿子。大概平时这个当爹的在家里很凶，正所谓老子一瞪眼，后果很严重。这一眼居然把儿子吓哭了，一边跑一边哭：“爹爹发火了。”直到汉武帝看见这场景，问金日?为什么要生气，更严重的后果才没有发生。

最后，更严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是发生在多年后。

多年以后，他的儿子长大了，有了七情六欲，一次与宫女嬉闹时被他爹看见了。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人家也许仅仅是和宫女开个玩笑，却被他爹认为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这个儿子杀了。

汉武帝虽然对他杀其弄儿的事情非常生气，但金日?叩头请罪并解释缘由之后，他的气就消了，此后更加尊敬金日?。

就因为儿子和宫女开了几句玩笑，就认为他是在和宫女**，然后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把儿子杀了，这样的狠毒和冷血，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谁知道这种狠毒和冷血，是不是为了获得皇帝老儿的更多信任而付出的代价呢！

提心吊胆，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生怕一步不慎跌倒后再也爬不起来，从此万劫不复，这也许是所有降民降将降臣的唯一正确“选择”。

04

公元前87年（汉武帝后元二年），汉武帝病重，弥留之际立刘弗陵为太子。临终前，汉武帝本想选金日?为托孤大臣之首，金日?却以自己是匈奴人、不足以服众为由婉拒，并推举霍光为顾命大臣，自己甘为霍光的助手，和上官桀、桑弘羊、田千秋等共同辅佐年仅八岁的太子刘弗陵。

金日?无疑又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他太懂“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了，之前有先皇关照时没人敢拿他怎么样，之后没有这样的靠山了，做人做事就必须更加谨小慎微，别说走错一步，哪怕走错半步都有掉下万丈深渊的可能，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坚决不当那只最容易挨枪子儿的出头鸟。

公元前86年（始元元年）九月，金日?病逝，终年四十九岁，汉昭帝刘弗陵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赐谥号敬侯。

四十九岁的金日?终于走完了谨小慎微的一生，也算善始善终了。只是不知道，这个被誉为“忠信”典范的人物，是不是也算得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