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启遍,无人会,登临意。”仁人志士通过看吴钩,拍栏杆,慷慨激昂地表达了自己意欲报效祖国,建功立业,而又无人领会的失意情怀。文人在诗文中赞了又叹。吴钩剑的血腥气,被爱国,建功立业的人生光芒所遮盖。化为一把光明和理想之剑。男儿带吴钩,是为英雄豪气。吴钩霜雪明,光华亮烈。
不会记得。不要记得。曾经,在这对剑诞生的最初,张口饮到的第一口鲜甜的血。阴毒的人性蛰伏在血里。昂首待噬。那样的锋利又带着怎样地心寒?
站在荒城楼上,曾经刀光剑影,豪杰征战的的古战场如今已化为荒城,眼前景象使人徒生沧海桑田世事悠然之感。这种感觉强悍而凶猛,曾经触动过很多人。曾经在赤壁,生性超迈的东坡面对滔滔长江叹出了一阕《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容若作的是是小令,不能有苏子**,波涛如怒的磅礴气势。事实上后世除了张养浩的“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八个字隐有苏子之风外,其他的怀古词,也真难有超越东坡这句气势胸襟的。
容若是聪明人,懂得用问句起拍,是省力而警醒的写法。一语发问,是慎思追远。自答一是城“荒”,二是“碧流”就说出了生命的虚和自然的美来。一抑一扬之间,词味甚浓。
怀古词说穿了,其实就是站在前辈的肩膀上意**历史。古今同梦,世事无常,兴亡无据,人生的感慨往大了说,总逃不脱这几个圈子。仿佛立在历史长河边看尽繁花开谢的智者,年轻的容若面对人间的废墟发出了“霸业等闲休”的感慨。而“莫把韶华轻换了,封侯。”一句既是对执迷功名的世人的奉劝,也透出他对自己官宦生涯的厌弃和无奈。
怀古词偶尔也有睥睨天下,读来荡气回肠的,像那首《沁园春-雪》,一样是怀古,“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却是霸气到道前人所未道的地步。
这阕《南乡子》不同于“灯影伴鸣梭”的温情缠绵。它短小而壮烈,言辞之间神韵与“山河表里潼关路,宫阙万间都做了土。”遥遥相应。兵家必争的潼关,秦宫汉阕,万世功业全敌不过时间伸手轻轻一点。
在流年中偷换的,只是流年。
早有评家指出:纳兰公子是盛世悲音者。他们反复论证着,这位白马轻裘的公子心中为何总有挥不散的浓愁,然后有人说,这显示了时代在个人身上的进步,容若的觉醒是自身思想的拔节而出,在他的时代,他是一个孤独的先行者。这么说未尝不可。但我认为至情至性本就是可以超越时空的狭隘的。
与世间碌碌为功名所缚的男子不同,容若发自内心地厌弃虚妄功名和战争。值得称颂的怀古词,如容若和张养浩的作品。别于一般词家的,是他们的一片仁者之心。
诚如人言,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英雄废丘是个人的事,争斗天下却是关系民生。这道理,古人八个字已说尽——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南乡子为亡妇题照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夜雨铃】
一遇到容若的悼亡词,他这样语浅意深的感慨,我就会失语,觉得任何的注释和解释都是徒劳的。从来,我亦反对将诗词的意思逐字逐句的翻译,个人的理解,只能代表一个人的理解。强自去解释,等同画蛇添足会破坏意境。字字句句中感受多少,只看个人的经历和悟性。
上阕的词眼在“只向从前悔薄情”,这句好在道前人未道,而人皆应有同感。“薄情”并不是真的薄情。人对亡人总似有亏欠,因为爱心应无尽处。因为自悔薄情,才有一片伤心画不成的遗憾,下阕的词眼在“卿自早醒侬自梦”。全词以泪起篇,以泣结句,无限伤心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