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列奥纳多的童年幻想中,我们只取出了秃鹫这个因素来代表他记忆中的真实内容,而这个幻想的发生背景有助于说明幻想的内容在他以后生活中的重要性。在继续进行的解释工作中,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这个内容被改变成为一个同性恋的情景。哺育孩子的母亲——或者说得明白些,孩子吮吸她的**——变成了一只把尾巴放进孩子嘴里的秃鹫。我们已经断言,按照语言使用替代物的通常方式,除了男性**阴茎以外,秃鹫的“尾巴”(coda)不大,只能象征任何其它东西。但是,我们不明白,想象活动是怎样成功地把男性的显著特征准确地赋予了这只象征着母亲的鸟;鉴于这一不合理的现象,我们不知道如何才能把列奥纳多的这一幻想创作归入到任何理性意义中去。

不管怎样,仔细想想那些明显荒诞的、过去我们被迫放弃解释其含义的梦的数目,我们就不应该感到绝望。为什么一个童年记忆应该比一场梦更难解释?有什么理由吗?

别忘了这样一点,当一个特性被单独发现时,那是不能让人满意的。让我们赶快添加上另外一个甚至更惊人的特性吧。[48]

按照罗雪尔的词汇手册中德雷克斯勒的文章的说法,秃鹫头埃及女神姆特,是一个没有任何个性特征的神。她经常结合在其他个性特别鲜明的母神身上,如伊希斯(Isis, 古埃及神话中的生育女神)和哈索尔(Hathor,爱神)。与此同时,她又继续维持自己的独立存在和信徒。埃及众神的一个特点是,在互相结合的过程中,各神并没有消失。在和其他神融合时,各神依然独自存在。现在,埃及人描绘的秃鹫头母神常常带有一个男性**;[49]她的身体是女性的,**表明了这一点;但是,它也有一个**的男性**。

接下来,在女神姆特身上,我们发现了结合在一起的女性和男性特征,和列奥纳多的秃鹫幻想中的情形一样。我们可否这样解释这一巧合,假设列奥纳多读了他的书后,也获知了母秃鹫的雌雄同体的本性?这种可能性是非常靠不住的;看起来,他所接触到的材料中都没有关于这个奇异特征的内容。更加可行的办法是,追查出可以解释两种情形的、依然不为我们所知的一个共同因素。

神话能够告诉我们,一种雌雄同体的结构,一个男性和女性特征的结合体,不仅是姆特的一个特性,而且也是其他神灵的特性,像伊希斯和哈索尔——虽然对这些神而言,可能指的仅仅是他们也有母性的一面以及与姆特结合在一起(雷默,1903)。神话进一步告诉我们,其他的埃及神灵,例如塞斯(Sais)的奈特女神(Neith)——后来,希腊的雅典娜女神由她衍生而来——最初也被认为是雌雄同体,即两性神。许多希腊神都是如此,尤其是那些与酒神狄俄尼索斯(Dionysus)有关系的神;而且还有和爱与美的女神阿芙罗狄蒂(Aphrodite)有关系的神。她后来的身份只限为女**神。那么,神话也可以做出这样的解释:在女性的身上添加男性**是想要表达大自然的原始创造力,而且所有这些雌雄同体的神都表达了一个思想:只有男女两性要素的结合才配得上表现神的完美。然而,这些意见都没有解释那个令人困惑的心理事实:即,在一个想要体现母亲本质的形象上,人类的想象力毫不犹豫地赋予了与母性的一切相反的男性性能力之标志。

婴儿性理论对此做出了解释。曾经有一段时间,男性**与母亲的形象和谐共存。[50]当一个男孩开始对**之谜感到好奇时,他的兴趣主要集中在自己的**上。他发现自己身上的那个部分对他太有价值、太重要了,以致于他不能相信在与自己非常相似的其他人身上会缺少它。由于他不能够猜想出还有另外一种同等重要的**结构,他不得不设想所有的人,女人和男人,都有一个像他自己那样的阴茎。这种先入之见在年轻的研究者心中牢牢地扎下根,甚至当他第一次看到小女孩的**时,也没有动摇他的这种想法。他的直觉告诉他,女孩身上的某种东西不同于他的,这是真的。然而,他不能向自己承认这一点:他的直觉是在女孩子们身上不能找到阴茎。这个想法——阴茎可能不见了——是怪诞的、令他无法忍受的。所以,他试图做出折衷,于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小女孩也有阴茎,只是它仍然很小;以后会长大的。[51]如果看起来,在以后的观察中,他的这个期望没有实现,他还有另一种补救的想法:小女孩也有一个阴茎,但是被割掉了,在那个地方留下了一道伤口。这个理论的进步已经包含了令人痛苦的个人经验:那时,大人吓唬这个男孩说,如果他清楚地显露出对他的那个如此宝贵的器官感兴趣,它就会被拿走。受到这种阉割恐吓的影响,他现在对已经获得的有关女性**的概念有了新的看法。从此以后,他为他的男性**感到焦虑。而与此同时,他会藐视那些不幸的人,如他猜想的那样,残酷的惩罚已经降临到了他们身上。[52]

孩子尚未受到阉割情结的支配之前——在他仍然完全看重女人时——他开始表现出强烈的窥视欲望,这是一种性欲的本能表现。他想看别人的**,最初很可能是要比较它们和自己的**。来自母亲的性吸引力很快达到极点,变成了对她的**的渴望,他以为那是一根阴茎。直到后来,他才发现女人没有阴茎。这时,他的这种渴望常常发生逆转,取而代之以厌恶感。在青春期,这种厌恶感可能成为神经性**、厌女症和永久性的同性恋等的原因。然而,他对这一对象——女人的阴茎——曾经非常强烈地迷恋。这一固恋在男孩的精神生活上留下了无法消除的印痕。他曾经特别彻底地进行了这一部分的婴儿性研究。他对女人的脚和鞋产生了恋物癖,好像他仅仅是把脚当作了自己曾经崇拜过的、后来又无法见到的女人阴茎的替代性象征。由于没有了解这一点,“喜欢剪掉女人头发的性变态者”(coufeurs de nattes)[53]充当了阉割女性**的角色。

我们的文明轻视**和性功能。只要人们固守这种态度,就无法恰当地理解儿童的性欲活动,并可能借口说这里所说的话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为了理解儿童的精神生活,我们需要一些来自原始时期的类比。经历了无数代人后,我们一直把把**看成是“**”,这是可耻的,甚至是(作为性压抑进一步成功的结果)令人厌恶的东西。如果有人广泛地调查一下我们这个时代的**,特别是那些维护人类文明的阶层的人之**,他大概会宣称说[54]今天生活着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受命(于父母等)才极不情愿地繁衍后代的。他们感到,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作为人的尊严受到了损害、蒙受了屈辱。在我们中间,还存在有另外一种**的观点,它仅限于未开化的、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们之中。关于**的观点。在上层的和更高雅的社会中,它是隐秘的,因为它在文化上被看作是低俗的,人们只能冒着不良意识的风险去过**。在人类的原始社会,它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形。文明研究者们曾汇编的资料提供了令人信服的证据,起初**是生命的骄傲与希望;人们把它们当作神灵来崇拜,并且把它们的功能的神性传送给所有新学会的人类活动。作为它们的基本属性升华的结果,无数的神灵出现了。当法定宗教和性活动之间的联系从人们的共同意识中隐去时,那些秘密的信徒们便致力于在新入门者们中继续保持着它的生命活力。在文化发展的过程中,许多神圣的和庄严的东西最终被从性欲中抽取出来,无用的残余部分成了人们羞于启齿的东西。但是,考虑到所有的心理活动都具有无法消除的特性,在最近的时代中仍然能够看到甚至最原始的**崇拜形式,而且今天在人类的语言、习俗和迷信中都包含着这个发展过程中的各阶段的残存物,这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55]

生物学中的深刻生动的类比使我们发现,个人的心理发展以简化的形式重复着人类的发展过程。因此,对儿童心理的精神分析研究所得出的关于婴儿高度看重**的结论,在我们看来,并不是不可能的。所以,孩子关于母亲有一根阴茎的想法就这样成了共同的来源。雌雄同体的母神,比如埃及的姆特和列奥纳多童年幻想中的秃鹫的“尾巴”都是由此而来。实际上,只是因为一场误解,使我们从单词的医学意义上把这些神描写为两性神。他们之中,没有一个身上具有真正的两性**的结合——令观看者感到厌恶的那种在某些畸形人身上才能找到的那种结合。已经发生的所有情况是男性器官被添加到了作为母性标志的**上,正像在儿童关于母亲身体的第一个想法中出现的那样。母亲身体的这种外形——原始幻想中的备受尊崇的创造物——在神话中被忠实地保存了下来。在列奥纳多的幻想中,秃鹫的尾巴是它的重点。现在我们可以这样解释它:“有一段时间,我的愚蠢的好奇心指向了母亲,那时我仍然相信她有一个像我自己的**。”这是列奥纳多早期性研究的又一证据。我们认为,这对他以后的整个生活具有决定性的影响。

在这一点上,稍微仔细考虑一下,就会提醒我们,我们不应该满足于这样解释列奥纳多的童年幻想中的秃鹫尾巴。似乎其中还包含着更多的我们还未理解的东西。毕竟,它的最显著的特征是,把在母亲怀中吃奶变成了母亲哺乳;也就是说,变成了被动性,即变成了一种勿容置疑的同性恋的情境。当我们想到情感上是同性恋的列奥纳多在他的一生中可能做出的行为时,我们就被迫要面对这样一个问题,即这个幻想是否暗示:童年时列奥纳多与母亲的关系,和他后来明显的——如果完美的话(升华了的)——同性恋之间,存在着因果联系。如果我们没有从对同性恋者的精神分析研究中得知,这种联系确实存在,而且实际上是一种亲密的和必要的联系,那么我们就不应该冒昧地根据列奥纳多被曲解的记忆得出存在这种联系的结论。

在我们这个时代,同性恋的男人们已经采取强烈的行动反对强加在他们的性行为上的法律限制。通过他们的理论发言人,他们喜欢把自己说成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独特的性类型,是处于中间的性阶段,是“第三性别”。他们声称,他们是器官因素决定了的天生就只能被迫从男人身上寻找快乐的男人。他们无法在女人身上获得快乐。基于人性的理由,尽管人们非常想认可他们的说法,但人们必须有所保留地看待他们的理论,因为这些理论的提出没有考虑到同性恋的精神起源。精神分析提供了填补这个空白和检验同性恋者的主张的方法。这个方法只在分析一小部分人病案例的任务中取得了成功。但是,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调查研究都产生了同样令人惊讶的结果。[56]在所有男性同性恋案例中,在童年的早期,他们都对一个女人,通常是他们的母亲,有过一种非常强烈的后来被忘记的性依恋。在他们的孩童时代,母亲本人太多的柔情唤起或者鼓励了这种依恋,父亲的微小作用又进一步强化了它。塞吉尔强调了这一事实,他的同性恋患者的母亲经常是具有男子气概的女人,具有精力旺盛的性格特质的女人,能够取代属于父亲的位置的人。我偶尔也碰到过同样的事情。但是,给我留下更深刻印象的是这些案例:一开始就缺少父亲,或者父亲很早就离他而去,这样男孩就发现他完全处在女性的影响之下了。毫无疑问,几乎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强壮的父亲的存在将会保证儿子在选择某对象时,即异性对象,做出正确的决定。[57]

经过了初步阶段之后,转化过程开始了。我们了解它的机制,但仍然不清楚它的动机。孩子对母亲的爱恋不能再继续有意识地向前发展了;它只好屈服,被压抑起来。孩子压抑了对母亲的爱恋:他使自己处于母亲的位置,使自己等同于母亲;他又以自己为原型,选择与自己相像的新对象作为他的爱慕对象。这样,他就变成了一个同性恋者。实际上,他又退回到了自恋:因为,随着他长大成人,他现在爱恋的男孩仍然只是他的替身和他孩童时代自我的复活。他用小时候母亲爱他的方式来爱这些男孩。正如我们所说,他沿着自恋的途径找到了他的爱恋对象。因为,在希腊传说中,那喀索斯(Narcissus)是一位宁愿喜爱自己的倒影也不喜爱任何其他东西的青年,最后他变成了可爱的水仙花。(希腊语中的水仙花因他而得名。)[58]

更深层的心理学思考证明了这个论断:以这种方式成为同性恋者的男人,潜意识中仍然固恋着记忆中的母亲形象。通过压抑对母亲的爱恋,他把它保留在潜意识中,并且从此一直忠诚于她。当他似乎在追求男孩和成为他们的情人时,实际上他是在逃避其他女人,因为这些女人可能使他变得对母亲不忠。在个别案例中,直接观察也使我们能够证明一点:一个看上去容易被男人的魅力吸引的男人,实际上也像一个正常男人一样,会同样地被女人吸引。但是,每次他都把从女人身上得到的刺激匆忙地转移到一个男性对象身上。他一次次地重复着这种做法,就这样变成了同性恋。

我们决不是要夸大这些关于同性恋心理起源的解释的重要性。很显然,它们与那些为同性恋者辩护的人的正统理论形成了鲜明对比。但是我们知道,它们还不够全面,不大可能对这个问题做出一个结论性的解释。为了实用的原因,我们所说的同性恋可能是起于各种各样的性心理抑制过程。我们挑选出的这个特别过程也许只是无数情形中的一个,而且也许只与一种类型的“同性恋”有关。我们也必须承认,我们所选择的这种同性恋类型的案例能够显示出我们所需要的决定性因素;这些案例的数目远远超过我们推测结果的实际发生的数目。因此,我们也不能否认那些未知的构成因素所起的作用。所有的同性恋现象通常都可追溯到这些因素上。列奥纳多的秃鹫幻想是我们研究的起点。如果我们没有坚定地假设他恰恰就是这种类型的同性恋者,那我们就不会有任何理由来讨论我们所研究的这种同性恋的心理起源。[59]

有关这位伟大的画家和科学家的性行为的详细情况,我们知之甚少。但是,我们可以相信他的同时代人关于他的言论不会完全是错误的。那么,根据这些传说,他是一个性需要和性活动异常减退的人,好像一种更高的渴望使他超越了共同的人的动物性需要。我们可以怀疑他是否寻求过直接的性满足——如果是,采用的什么方式呢——或者,他是否能够彻底地不需要它。无论如何,我们有正当的理由在他身上寻找那种驱使其他男人迫切实施性行为的情感流。因为我们不能想象任何人的这种精神生活:在它的形成中,最广泛意义上的性欲望——性本能——一点都没有参与,即使是这种本能欲望远离了它的最初目标,或者抑制住自己而没有发生作用。

除了没有改变的性倾向的迹象外,我们不能指望在列奥纳多身上找到更多其它的东西。但是,这些迹象都指向同一个方向,而且使得人们猜想他是一个同性恋者。人们总是强调他只收那些非常英俊的男孩和年轻人作学生。他对待他们亲切而又体贴,照顾他们。当他们生病时,他亲自护理,就像一个妈妈护理自己的孩子一样,就像他的母亲可能曾经照顾他的那样。由于他选择他们是因为他们的美貌,而不是因为他们的才能,所以他们——切撒尔·达·塞斯托(Cesare da Sesto)、伯特拉费欧(Boltraffio)、安德烈亚·沙莱诺(Andrea Salaino)、弗朗西斯科·梅尔奇(Francesco Melzi)和其他人等都没有成为重要的画家。一般他们都不能独立于自己的老师。在他死后,他们都销声匿迹,没有在艺术史上留下任何明显的标记。其他因为自己的作品而被称为列奥纳多的学生的人,如卢伊尼(Luini)和巴兹,被人称作“索多玛”,不过他可能自己并不知道。

我们意识到,必然会有人反对说,列奥纳多对他学生的行为与他的性动机毫不相干,不能因此而得出关于他的特殊性倾向的结论。针对这一点,我们希望谨慎地提出自己的意见。我们的看法解释了这位画家的某些古怪的行为特征,不然的话它们将永远都是一个谜。列奥纳多习惯记日记;他用他的小手记录(从右向左写),内容都是写给他自己的。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本日记里,他用第二人称来称呼自己。“从卢卡师傅那里学习根的乘法。”(索尔密,1908,152)“请教阿巴克师傅如何把圆变方。”(出处同上)或者关于一次旅途中的事件:“我去米兰办一些关于我的花园的事情……准备了两只行李箱。让波特拉菲奥示范旋床并请他在上面磨光一块石头。把这本书留给安德烈亚·伊·托德斯克师傅。”(同上,203)[60]或者另外一个非常不同的重要的决定:“你必须在论文中表明地球是一颗恒星,就像月亮或类似它的物体,这样就可以证明我们这个世界的高贵。”(赫兹斐尔德,1906,141)。

顺便一提,这本日记,像其他普通人的日记一样,经常把当天最重要的事件用几个字一带而过,或者根本就只字不提。在这本日记中,有些账目非常奇怪,因此所有列奥纳多的传记作家们都引用了它们。这些账目是这位艺术家花费的一些小账的记录——内容非常精细,就像是一位迂腐而又节俭的管家的账本。另一方面,没有大笔花费的记录,也没有任何其他这位画家的家庭账本的证据。其中有一项记录是关于他给学生安德烈亚·沙莱诺买的新斗篷:[61]

银丝锦缎 15里拉4索尔多

装饰用的深红色天鹅绒 9里拉

穗带 9索尔多

钮扣 12索尔多,

另一个非常详细的记录,是因为另一个学生的不良性格和偷窃习惯而使他蒙受的全部费用:[62]1490年4月21日,我开始写这本书并重新开始做马的雕像[63]。1490年的圣玛丽从良节那天,吉格蒙来找我,他10岁了。”(边注:“偷窃、虚伪、自私、贪婪。”)“第二天我请人为他裁了两件衬衣、一条裤子和一件上衣,当我攒钱准备支付这些衣物时,他从我的钱包里偷走了这些钱。尽管我完全有把握是他干的,但他永远都不可能承认。”(边注:“4里拉……。”)有关这个孩子的恶劣行为的记录就像这样拖沓繁琐,最后以这些费用的结算结束:“第一年,1件斗篷,2里拉;6件衬衣,4里拉;3件上衣,6里拉;4双袜子,7里拉;等等。”[64]

列奥纳多的传记作家们,从他的小缺点和怪癖出发,尝试解答他的精神生活中的问题。对于这些奇怪的账目,他们通常的评价都把重点放在他对学生的慈爱和体贴上。他们忘记了,需要解释的不是列奥纳多的行为,而是他身后留下的这些行为的证据这一事实。因为我们不大可能相信他的动机是要让他善良本性的证据落到我们手中,我们必须假定是另外的动机,一个情感动机,使他写下了这些记录。我们很难猜出他的这种动机是什么。如果没有在列奥纳多的文件中发现另一笔账目——因为这个,我们清楚地明白了这些关于他的学生的衣服之类的、奇怪的琐碎账目的意义——我们就不能猜想他的动机。

卡特琳娜死后的葬礼费用 27弗罗林

2磅蜡 18 弗罗林

运费和竖立十字架 12 弗罗林

灵车 4 弗罗林

抬棺人 8 弗罗林

4个神父和4个神职人员 20 弗罗林

敲钟 2 弗罗林

挖墓人 16 弗罗林

许可证——给官员的费用 1 弗罗林

共计:108 弗罗林

先期费用

付给医生 4弗罗林

糖和蜡烛 12弗罗林

共计:16 弗罗林

总计费用:124弗罗林[65]

小说家梅列日科夫斯基自己就能够告诉我们这位卡特琳娜是谁。从另外两段简短的笔记中[66],他推断是列奥纳多的母亲。1493年,芬奇的这位贫穷农妇到米兰来看望她的儿子。那年她41岁;她在那儿患病,列奥纳多把她送进了医院。她死后,列奥纳多用这个昂贵的葬礼来表达对母亲的敬意。

这位心理小说家的这种解读无法得到证实。然而,它确实有许多的内在可能性,与我们通过其他渠道获知的所有列奥纳多的情感活动是一致的。因此,我不能不认为它是正确的。他成功地控制了感情,致力于研究工作,没有让感情自由表达。但是即使对他来说,有时候他也不得不表达那些被压抑的情感。他曾经挚爱的母亲的去世就是其中之一。我们面前的这份关于葬礼费用的账单就是一种表达——已经被曲解得面目全非了——表达他对母亲的悼念。我们不清楚这种曲解的来龙去脉。实际上,如果我们把它作为正常的精神过程来处理的话,我们就无法理解它。但是,在神经官能症和特别是被称之为“强迫性神经官能症”的异常情形中的相似过程,是我们非常熟悉的。其中我们能够看到,强烈的情感——通过压抑变成了潜意识——被琐碎的和甚至是愚蠢的行动所代替。对立的力量把这些情感的表达降低到这样一个程度,使得一个人不得不认为这种情感的强烈程度已经微不足道了。但是,一个人在这些琐碎的表达行为中所表现出来的专横的强制性,泄露了这种本能倾向的真正力量—— 一种植根于潜意识中、而意识清醒时常极力否认的力量。只有通过与强迫性神经官能症者身上所发生的情况进行这样的比较,我们才能解释列奥纳多的母亲的葬礼费用的账单。在潜意识中,带有性色彩的感情仍然把他和她联系在一起,就像他的孩童时代。由于后续的孩童时代爱恋的压抑之阻挠,他不能够在日记中为她建立一座不同的和更有价值的纪念碑。但是,这一神经性冲突的妥协结果必须得以实现;这样就有了日记中的葬礼账目,在后人看来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们可以把从葬礼账目中获得的结论应用到那些学生花费的账单上,这似乎不算过分。那么,它们将是列奥纳多的性冲动,以强迫的方式和扭曲的形式,寻求表达的零星遗留物的又一例证。按照这种观点,他的母亲和学生、他自己的少年英俊的相像者,都曾是他的性恋对象——就支配他的天性的性压抑允许我们描述的范围而言——他不厌其烦地详细记录学生费用账目的强迫性冲动,以这种奇特的方式,暴露了他的基本冲突。从这一点上,看起来列奥纳多的**确实真的属于我们已经成功地揭示了其精神发展的那种同性恋类型。这样,我们就可以理解他的秃鹫幻想中出现的同性恋情境了:因为它的意义恰恰就是我们已经断言的那种类型。因此,我们必须这样解释它:“正是由于与母亲的这种性欲关系,我才变成了一个同性恋者。”[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