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不敢告诉这老船夫他在追捕三凶,让他知道自己在干这么危险的事,很难保证他会心甘情愿帮他,只怕早就逃命去了,他实在不喜欢强迫他人。
墨昙心不顾木楼倒塌的危险,直接跑到木楼附近,四处查看,从店门开始,一直有众多脚印散向四处,脚印散乱,还有人扑倒后留下的痕迹,可以想象江鱼小驿中的客人面对三凶时的惶恐与绝望。墨昙心简单做了个火把,顺着其中一道脚印走到一片树林中,脚印戛然而止。
扫开脚印消失处的落叶,是一大摊血迹。旁边的树上也是血迹斑斑,白色的雪,红色的血,异样的刺眼。
要尽快解决这几个人,拖的越久,伤亡也就越大,墨昙心冷着脸再次下定决心。
没有检查其他几处痕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追到三凶,杀了他们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墨昙心正要叫起船夫开船,远远江上驶来一叶扁舟,小舟本来轻灵,缓缓而来,舟中隐隐约约坐着一人,悠悠划桨。突然舟中人看见了江上火光,立刻双桨如飞,小舟陡然快起来,直冲岸边断桥而来。
小舟还未到岸边,舟中人已跃上,抛出手边长桨,整个人如夜枭般腾龙而起,猛然看去,仿佛暗夜中一只巨大的蝙蝠。
船桨被舟中人一抛数丈,人跃到中途,后力不济,恰巧船桨已至,正好踩着船桨,借势又是一跃,再度飞起,人从墨昙心和老船夫头上直接越过,落在江鱼小驿前。舟中人数次想冲进小驿,可此时木楼火势正雄,不多时支柱被烧断,二层小楼轰然倒塌,烟尘飞扬,直扑口鼻,烟尘中一股焦糊味。
墨昙心闻着楼倒后卷过来的气味,他对这种味道一点也不陌生,是尸体烧焦的味道。这味道如此浓重,不知道这小店中有多少人遭了毒手。
刚才飞渡过来的那人此时四顾茫然,心头虽然隐隐有一个猜测,但是怎么也不敢再想下去。他看见断桥边墨昙心带刀背弓,又看了看他旁边的船夫,顿时心下生疑,直接奔过来,取出一个黑色腰牌一亮,朝船夫问道:“太平捕快吴乘风,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江鱼小驿怎么着起来的。”
船夫本来被这一把火吓慌了,此时又被他拿出捕快的名头一下,加上连珠炮似的提问,顿时满脸冷汗,不知怎么回答,看了一眼墨昙心,唯唯诺诺道:“小人是折戟江下游的船家,叫路遇,今早被这位客官雇来找他的三个兄弟。没想到到这里就看见花家的楼成了这个样子,小人实在是什么也不知道。”
“三个兄弟?”吴乘风一下子就抓住老船夫路遇话语中的有用信息,眼睛一直盯着墨昙心,手已按在剑柄上。
从早上起,风云城公开榜上已贴满三凶告示与画像,吴乘风与其师瀚海青城因这事有过一番谈话,当天办完事,瀚海青城说要到旧友花千秋家去吃杯好酒,久不见归,吴乘风害怕师父醉了,就赶过来看看,不料看到的是一片火海凌云。他听到船夫说三个兄弟,自然而然联想到三凶,习惯性把墨昙心视作三凶帮手。
墨昙心也完全没有料到,他本来说三凶是自己兄弟,是为了让船夫安心帮自己找寻三凶。一个豪情侠义的故事,一个凶邪残忍的故事,自然是前者更容易赢得他人帮助。但是不料阴差阳错,正遇上吴乘风,这下该如何辩解?
“是秋霜道三凶,吴兄,在下太平捕快墨昙心,也是来此缉拿三凶。”墨昙心急忙解释,现在他必须要尽快解释清楚,否则就要坏事。
旁边路遇听到墨昙心这样说,不禁道:“你早上不是说你来归还你那三个兄弟的兵器吗?”
吴乘风长剑出鞘,冷冷盯着墨昙心,一字一句道:“我在太平道两年,没有听过一个捕快叫墨昙心,你的腰牌捕令呢?拿出来。”
“我前天上任,估计吴兄在外办案,没有听说,腰牌捕令我出来匆忙忘记了。”墨昙心感觉气氛越来越僵,自己出来时,故意把所有与捕快身份有关的东西全部都藏起来了,就是害怕万一在追杀三凶的过程中,被人看出身份,以后有仇家上门,多添麻烦。
此时,却是一个意外接着一个意外,没有腰牌没有捕令,怎么证明?他初来太平道三天,叫刑事司最基本的情况都没有来得及了解,怎么办?
“哦?你怎么没有把你自己也忘了,解下武器,抱头伏身,和我回刑事司什么就都明白了。我吴乘风不会冤枉任何人。”吴乘风听墨昙心和自己一样,本来心下稍有松懈,但是听他没有腰牌和捕令,心中的怀疑反而越多,一个捕快,连捕令也不带,抓的哪门子贼。再想起他曾和船夫自称与三凶是兄弟,就算此人是捕快,难保不是叛徒,暗中与武林恶徒勾结,此次做完案处理现场时正好让自己发现。
心中疑惑越多,恰巧他此时因为江鱼小驿被烧与瀚海青城失踪而心烦意乱,也完全没有仔细探究的心情,暗暗认定墨昙心是三凶的帮手。
被长剑指着,墨昙心只感觉一种深深的无奈,这真的算是什么事啊?屋漏便逢连夜雨。
“三凶做下这桩血案不久,一定还没有逃远,我们乘着这个时间追踪,一定可以把他们拿住。”墨昙心没有解肩上背包,他实在不想浪费时间了,等一切结束后再解释吧!他现在只知道在这里多待一分钟,三凶就有可能逃的越远,可能会有下一个江鱼小驿会被焚成一片焦土。
“我不可能和你去追三凶,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与他们设下的诡计,而且。”吴乘风的剑指着墨昙心,警惕的盯着他道:“你也不能走,放下武器,去刑事司解释。”
“我们迟一分钟,上游说不定会是下一个江鱼小驿。”
吴乘风听到这话有点动摇,但是随即稳定心神,心想差点上了这厮的当,谁保证他们没有设伏,何况三凶就是瀚海青城与自己合在一起也不敢去追捕,何况你这样一个不过弱冠之年的人,想到这里,更是不愿放墨昙心走。
江上飘起冬雪,雪洋洋洒洒,直落天地间,老船夫路遇呆在一边,紧张的看着断桥边两人。两人只见已是到了最后关头,飞雪从眼前飘过,眼神相对,如电闪,似雷鸣,无声中酝酿着一场风暴。
一片飞雪落在吴乘风的剑上,墨昙心依然没有寄解下他武器的意思。
吴乘风再不废话,一剑刺出。
那一剑来势又急又快,不留半分余地,求的便是一击致命。那一人身法极轻巧,满是愤怒与决绝。墨昙心矮身抽刀,刀声划破冬雪,一刀斩断对方快剑,刀锋直落头颈。
第36章 跟踪
三更,无风有月,有碧眼夜枭怪叫着飞过树枝间的缝隙,有飞雪落地的声音,有火焰烧着柴木,发出的噼啪声。墨昙心拉开望远镜,正在距火堆三十丈有余的一棵树上,仔细观察着火边的三个人。
江鱼小驿,断桥
墨昙心不动,刀还在手,刀是一把三尺七寸的长刀,没有多少花纹雕饰,简朴中带股难以形容的大气,刀身修长,刀若秋水已不足形容,而应该说是一场春雪,一场自北国而来的阳春白雪。
现在这场白雪,落在了吴乘风颈上。
刀锋及颈,还差一毫,只是一毫。吴乘风脸上的冷汗,一点一滴,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呼出的热气刚到外面,就变为一道白色冷气。
就在刚才,他与生死之间的距离,只在一毫。
“苍啷。”墨昙心挥手将春雪收回鞘中,直接转身就走,没有再理吴乘风,无论什么事,等他杀了三凶回来再说。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杀我?”吴乘风握着断剑,质问道。
“我也是太平捕快,为什么要杀你?而且,我不喜欢杀蠢人。”墨昙心走到船边,问路遇道:“上游还有哪些歇脚的地方?”
路遇早就被刚才两人那一战惊的呆在原地,此时听见墨昙心问话,才反应过来,忙答道:“上游落脚处还有两处,但是离这里都很远,应该是走山路的,这样晚上可以在林中歇息,还可以打些野味来吃。”
“多谢!”墨昙心看了两眼江面,把思路重新理清楚,刚才还有点思路被吴乘风完全打乱了。
看着墨昙心若无其事的离开,吴乘风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他自负武功了得,假以时日,也必是太平道十二名捕之一,没想到今天竟然败在这么个少年人手里,如果传出去,日后自己在江湖上又如何立足?这个人一定不能留着,而且这个人和三凶有牵连。
想到这里,心中的猜忌,愤怒,怀疑,嫉妒,都变的越来越平静。
马上离开这里,吴乘风打定主意,直接跃上小船,将半截断剑架在路遇颈上,命令道:“把船直接开到风云城。”
冷冰冰的剑架在脖子上,路遇直吓得两股战战,倒头便拜,哭求道:“大爷饶命,小的只是加上一个打鱼的,从没做过什么违法的勾当呀。大爷饶命啊!”
“谁说要你的命了,把船划回风云城,随我去做了笔录就放你回去。”吴乘风冷冷道。
路遇还想再说什么,吴乘风把手中断剑又加紧了一分,吓得路遇急忙噤声开船,离开了江边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