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偷火车头的贼(1 / 1)

(老先生看到的)第二张纸被制成了横幅,上面用“布朗斯威克”墨工整地写着:

她快病愈了,谢谢您

自从孩子们收到那个神奇的大篮子后,他们把那幅标语向着“绿龙”展示了大约两个星期。老先生看到了,从火车上快乐地向他们挥手。当这一切完成后,孩子们觉得,现在该是他们必须告诉妈妈的时候了,告诉她在她生病时他们所做的事情。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但是他们必须说。结果他们说了,妈妈非常生气。她很少生气,他们从未见到过她这么生气。这很可怕。但是当她哭出来时,情况就更糟糕了。我相信,哭具有传染性,就像麻疹和哮喘一样。无论如何,每个人立刻就发现自己卷入到哭泣的队伍中去了。

妈妈首先停止了哭泣,她擦干眼泪说:

“我很抱歉发这么大火,宝贝们,因为我知道你们不懂。”

“妈咪,我们并不想淘气。”罗伯塔抽噎着说,彼得和菲莉斯抽泣着吸着鼻子。

“现在,听着,”妈妈说,“我们的确很穷,但是我们有足够的东西生存。你们不应该把我们的事情告诉每一个人—— 这不对。而且你们必须永远、永远、永远也不要陌生人的帮助。现在你们一直要牢记 —— 听见没有?”

他们都拥抱了她,把他们湿漉漉的脸贴在她的脸上,保证会听话。

“我还会给那位老先生写信,告诉他我不赞成他这样做——哦,当然我也会因为他的仁慈而感谢他。宝贝们,我不赞成的应是你们,而不是老先生。他已经好心得不能再好了。你们可以通过站长把这封信交给他 —— 我们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事后,孩子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博比说:

“妈妈是不是太好了?你们见过其他大人为生气而说抱歉的嘛。”

“是的,”彼得说,“她确实非常好。但是她生气的时候也非常恐怖。”

“她就像歌里唱的‘明晃晃的复仇之剑’一样,”菲莉斯说。“如果不是那么可怕的话,我倒想看看她。她真的生气的时候,是那么美丽。”

他们下山把信送给站长。

“我以为你们说,你们只有在伦敦才有朋友,”站长说。

“这件事后,我们已经把他当朋友了。”

“他不住在这一带?”

“是的 —— 我们只是在铁路上认识他的。”

于是站长回到那个神圣的厅堂的里面,坐在售票窗口的后面。孩子们去行李工的房间跟他聊天。他们从他那儿知道到了几件有趣的事情 —— 其中包括他的名字叫“朴克斯”,他结婚了,有三个孩子。还有火车头前面的灯叫“前灯”,后面的叫“尾灯”。

“那正显示出,”菲莉斯低语,“火车真的是龙伪装的,真有头和尾巴。”

正是这一天,孩子们第一次注意到所有的火车头都不一样。

“一样?”这位名叫“朴克斯”行李工说,“天哪,你们可太爱了,不一样,小姐。她们不一样,就像你和我不一样一般。刚才驶过去的没有煤水车的小东西完全是靠自己行驶的,它是油罐车,就是说 —— 她要去‘麦德桥’旁边掉轨转向,它就像你们一样,小姐。还有货车头,又大又壮,每边都有三个轮子,都由轴杆紧紧地固定着 —— 那就像我。还有在主干线上行驶的火车头,它就像这位年轻的先生一样,当他长大后,他赢得了学校里所有的比赛——他会的。主干线火车不仅速度快,而且力量大。9:15到伦敦去的那趟车就是。”

“‘绿龙’,”菲莉斯说。

“在我们火车站我们叫她‘蜗牛’,”行李工说。“她更经常晚点,其他的车不这样。”

“但是它的火车头是绿色的。”菲莉斯说。

“是的,小姐。”朴克斯说,“一年中的某些季节蜗牛也是。”

回家吃饭的时候,孩子们一致认为,行李工是位令人非常愉快的伙伴。

第二天是罗伯塔的生日。中午,另外两个人礼貌而坚决地要求她避开,而且要求她呆在那儿,直到喝茶时间。

“直到我们事情做好了,你才能看到;那是个巨大的惊喜,”菲莉斯说。

于是罗伯塔一个人走到花园里。她试图感谢他们,但是她宁愿帮忙,和他们一起做任何事情,而不愿意中午孤独地一个人度过生日,不管这个惊喜将是多么巨大。

既然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她就有思考的时间了。她考虑最多的事情,是妈妈在发高烧的一晚所说的话 —— 那晚她的眼睛是那么明亮,双手是那么滚烫。

她的话是:“哦,这些东西将会带来多昂贵的医生的帐单啊!”

她绕着花园走了一圈又一圈,在玫瑰丛中 —— 尽管现在还没有玫瑰花,只有花骨朵 —— 还有丁香、山梅和美国野醋栗丛中走着。她对医生的帐单想得越多,越不愿意想它。

很快,她打定了主意。她从花园的边门走出去,爬到了陡峭的野外,那儿道路沿着运河前行。她沿着路向前走,直到来到了横跨运河、直通村里的那座桥上。她在那儿等着。在阳光下,把胳膊肘依靠在桥的温暖的石块上,低头看运河里碧蓝的河水,这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除了摄政运河,博比从未见过其它的运河,但摄政运河里的河水根本就没有这么美丽的颜色。

除了泰晤士河,她也没见过其它的任何河流,不过泰晤士河的表面如果得到治理的话,也会漂亮很多。

如果不是因为两个原因的话,也许孩子们会像爱铁路一样地爱运河。第一件原因是,他们首先发现的是铁路 —— 在那个美妙的第一天早晨,那时房子、乡村、荒野和大山对他们来说全都是新鲜的。他们直到几天后才发现了运河。另一个原因是,铁路上的每个人对他们都很友善 —— 站长,行李工,还有那位向他们挥手的老先生。但运河上的人却一点都不友善。

运河上的人,当然都是驳船船员,他们驾驶着缓慢的驳船在河里上上下下,有时他们走在老马的旁边,而老马踏着纤道上的泥浆,身后的拖绳紧紧地勒在它们身上。

彼得曾经问过一位驳船船员时间,结果被告知“让开”,语气那么粗鲁,使得彼得都忘了停下来说:在纤道上,他和那个人具有相同的走路的权利。实际上,直到过了一段时间后,他才想起来要说这些话的。

又有一天,当孩子们打算在河里钓鱼的时候,一条驳船上的男孩向他们扔煤块,结果一块煤击中了菲莉斯的后颈。她那时刚好弯腰去系鞋带 ——尽管煤块几乎没有伤着她,这件事却使她对钓鱼再也提不起兴趣。

然而,在桥上,罗伯塔觉得很安全,因为她可以俯瞰运河,如果有任何男孩有扔煤块的迹象,她可以躲到桥后面。

很快,传来了车轮的声音,这正是她所期盼的。

车轮是医生的双轮马车的声音,不用说马车里坐着医生。

他停下马车,向外大声叫到:

“你好,小护士长!要搭便车吗?”

“我想见您,”博比说。

“我希望你妈妈的病情没有恶化?”医生说。

“没有,但是——”

“嗯,跳上来吧,我们坐车四处看看。 ”

罗伯塔爬上车。那匹棕褐色的马转弯掉头 —— 它一点都不喜欢这样,因为它正盼望着去喝茶 —— 我是说它的燕麦粥。

“这真令人高兴,”马车沿着运河边的道路飞驰的时候,博比说。

“我们可以把一块石头扔进你们家三个烟囱的某一个里面。”他们经过家门口的时候,医生说。

“是的,”博比说,“但是您必须扔得很准才行。”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呢?”医生说。“那,现在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博比不安地玩弄着马车挡板上的钓钩。

“快点,说出来吧!”医生说。

“您看,这很难——”博比说,“说出口,因为妈妈说过一些话。”

“妈妈到底说了什么?”

“她说我们不应该告诉任何人我们很穷。但是您不是‘任何人’,是吧?”

“当然不是,”医生高兴地说,“呶?”

“嗯,我知道医疗费是非常奢侈的 —— 我的意思是说昂贵。薇尼夫人告诉我,她看病的费用一星期只要两便士,因为她属于一个俱乐部。”

“是吗?”

“您看,她告诉我您是一个多么好的医生,我问她,她怎么有足够的钱请您看病,因为她比我们还要穷很多。我曾经到过她家,所以我知道。于是她就告诉我俱乐部的事情了。我想我最好问问您 —— 噢,我不想让妈妈担心!我们能否也加入俱乐部呢,像薇尼夫人一样?”

医生陷入了沉默。他自己也相当穷,但他很高兴看到一个新的家庭参加进来。因此我想,他那时的感情很复杂。

“您没有生我的气吧?”博比非常小声地问。

医生转过身来。

“生气?我怎么会呢?你是一个非常理智的小妇人。现在看看这儿,不要担心。我会把事情跟你妈妈谈妥的,即使要我为她创造一个崭新的俱乐部,我也会同意的。瞧瞧这儿,这就是高架水渠的源头。”

“‘水’什么——它叫什么名字?”博比问。

“高架水渠,”医生说,“看。”

道路延伸到运河上面的一座桥上。桥的左边是陡峭的石崖,岩石缝中长着树和灌木。在这儿,运河不再沿着山顶流淌,而是开始流向了自己的桥 —— 一座拱形的大桥,恰好横跨山谷。

博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非常宏伟,不是吗?”她说,“就像《罗马历史》里面的图画。”

“对!”医生说,“确实像。罗马人是高架水渠迷。它是一件工程杰作。”

“我原以为工程就是造引擎呢。”

“啊,工程有各种类型 —— 筑路、造桥和开挖隧道是一种,建造各种防御工事是另一种。嗯,我们必须回头了。记住,不要担心医疗费,否则你自己也会病倒的,那时我可要给你一份与高架水渠一样长的帐单喽。”

博比与医生在山顶的田地里告别 —— 那块田地从路这头一直延伸到“三个烟囱”那儿。那时博比还没感觉到自己做错了。她知道妈妈也许会有不同的想法。但是博比觉得这一次她是对的,她爬下有很多石头山坡,感到着实高兴。

菲莉斯和彼得在后门碰到了她。他们出奇地干净整洁,菲莉斯头上还戴着红色的蝴蝶结。博比刚刚来得及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在头上系好一个蓝色的蝴蝶结,这时候小铃铛就响了。

“听!”菲莉斯说,“这说明惊喜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你要等着,直到铃声再响的时候,你才能进入餐厅。”

于是博比等着。

“叮当,叮当。”小铃铛响起了,博比走进了餐厅,感到颇为害羞。她把门径直打开,她似乎真的到了一个充满灯光、鲜花和歌声的新的世界。妈妈、彼得和菲莉斯在餐桌的一头站成了一排。百叶窗关起来了,桌上有十二支蜡烛,每只都代表罗伯塔的年龄。桌上还覆盖着鲜花图案,罗伯塔的座位上还放着一个勿忘我花环和几个非常有趣的小包裹。妈妈、菲莉斯和彼得正唱着歌,唱的是“圣帕特里克纪念日”第一部分。

罗伯塔知道妈妈为她的生日特地写了歌词。这是妈妈庆祝生日的一个小方式。当博比四岁,菲莉斯还是婴儿时,这种方式就开始了。博比还记得,为了给爸爸一个惊喜,她背了一首诗歌。她不知道妈妈是否也记得。她四岁时的诗歌是:

亲爱的爸爸,我只有四岁,

我宁愿不要更大,

四岁是最美妙的年纪,

二加二,或一加三,

我喜欢的是二加二,

妈妈,彼得,菲尔和你。

你喜欢的是一加三,

妈妈,彼得,菲尔和我。

给你的小宝贝一个吻,

她学会并告诉你这一切。

现在他们唱的歌是这样的:

我们亲爱的罗伯塔,

在她的一生当中,

没有悲痛会伤害她,

如果我们能够阻止的话。

她的生日是我们的节日,

我们要把它当成重要日子,

呈给她我们的礼物,

献给她我们的歌曲

愿快乐伴她一生,

命运带给她最幸福的旅途人生。

愿她的天空永远明亮,

亲爱的人们永远爱她!

亲爱的博比!

希望你能得到许多回报。

当他们唱完歌曲时,他们大喊:“为我们的博比三呼万岁!”,然后大声喊万岁。博比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要哭了 —— 你熟悉鼻子里那种奇怪的感觉,以及眼睑里那种刺痛的感觉。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哭,他们就拥抱和亲吻了她。

“呶,”妈妈说,“看看你的礼物吧。”

那都是些非常精美的礼物。有一个红绿相间的书形针盒,是菲莉斯自己偷偷做好的。还有一个可爱的镀银的胸针,金凤花形状,是妈妈送的。博比知道它,已有多年,并且一直喜欢它,但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自己会得到它。还有一对蓝色的玻璃花瓶,是薇尼夫人送的。罗伯塔在村里的商店里见过,一直很羡慕。还有三张生日贺卡,上面画着漂亮的图画,写着美好的祝愿。

妈妈把勿忘我花环戴在博比棕色的头发上。

“现在看桌子,”她说。

桌上有一块蛋糕,上面覆盖着白糖,和用粉红色糖果排成的“亲爱的博比”。桌上还有小甜圆面包和果酱,但最美妙的事情是桌上几乎铺满了花 —— 桂足香放在茶碟的四周,每个盘子周围都有一束勿忘我花环,蛋糕四周是白色的丁香花环,桌子的中间看上去是个图案一样的东西,都是由一朵朵丁香、桂足香和金链花拼成的。

“是幅地图 —— 一幅铁路地图!”彼得大叫到。“看,这些丁香排成的线是铺路的碎石 —— 车站是褐色的桂足香。金链花是火车。还有信号亭。公路一直通到这儿 —— 那三朵胖胖的雏菊是我们三个在向老先生挥手 —— 那就是他,在金链花火车里的三色紫罗兰。”

“还有‘三个烟囱’,是用紫色的报春花拼出来的。”菲莉斯说。“那个小玫瑰花朵,是妈妈在我们没及时回来喝茶时,在寻找我们。彼得发明了这一切,我们从车站那儿得到了所有的花。我们想,你会更喜欢它。”

“那是我的礼物。”彼得说,突然把自己心爱的蒸气火车头倾倒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它的煤水车垫满了新的白纸,里面都是糖果。

“哦,彼得!”博比大叫到,被他的慷慨深深打动了。“那不是你自己深爱的小火车头吗?”

“哦,不,”彼得迅速地说,“给你的不是火车头,是里面的糖果。”

博比的脸部表情忍不住有点变化 —— 不是很大,因为没有得到火车头,她有点失望。就像她之前认为彼得很高尚一样,她现在觉得自己那样想是很愚蠢的。而且她觉得自己太贪婪了,既想得到糖果又想要火车头。所以她的脸色有点不自然。彼得看到了,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脸色也变了。他说:“我是说,不是把整个火车头给你,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任何一半。”

“你心肠真好,”博比大声说到。“这件礼物好极了。”她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她对自己说:

“彼得真的太好了,我知道他本来没打算这样做。呶,我就拿那摔坏的半边火车头,我会请人把它修好,在彼得过生日的时候送给他。” ——“哦,妈妈,亲爱的,我想切蛋糕了。”她补充说,于是喝茶开始了。

这是个令人开心的生日,茶后妈妈与他们玩游戏 ——他们喜欢的任何游戏—— 当然他们的首选是“捉迷藏”。游戏过程中,博比的勿忘我花环象钩子一样弯曲地挂在她的一只耳朵上,并且一直挂在那儿。然后,接近睡觉时间,该安静下来的时候,妈妈给他们读了一则可爱的新故事。

“您不要工作到很晚才睡觉,好吗,妈妈?”他们道晚安的时候,博比说。

妈妈说好的,她不会的 —— 她只给父亲写封信,然后就睡觉。

但是当博比悄悄下楼来拿生日礼物的时候 —— 因为她觉得自己实在不能整夜跟它们分开 —— 妈妈没有写信,而是头靠着膀子,膀子靠在桌子上。我想博比真好,她悄悄地走开了。她不断想:“她不想让我知道她不开心,那我就不用知道,不用知道。”但这却给生日带来一个悲伤的结局。

就在第二天早晨,博比开始找机会偷偷请人把彼得的火车头修好。就在中午,她的机会来了。

妈妈坐火车去最近的镇里买东西。当她去那儿时,她经常去邮局,也许是把她的信寄给爸爸,因为她从未给孩子们或薇尼夫人去邮寄过,她自己一人也从不去村里。彼得和菲莉斯跟她一起去。博比想找个借口不去,她试了,但是还是不能找到一个好借口。就在她觉得一切计划将都落空的时候,她的外衣钩到了厨房门上的钉子,结果裙子的前面划了一道十字形状的裂口。我向你担保那是个意外。结果其他人很同情她,就没带她一起出去,因为没有时间等她换衣服了,而他们早就相当迟了,必须急急忙忙赶到车站赶火车。

他们走后,博比穿上她的日常的普通外衣,下山到了铁路边。她没有进车站,而是沿着铁路到了月台一边 —— 从市里过来的火车的头部就停在那儿。那儿还有一个水池,和一条又长又软的皮水管,那水管就像大象的鼻子一样。她把自己藏在铁路另一边的一簇灌木丛中,把玩具火车头包在牛皮纸里,夹在胳膊下耐心地等着。

当下一趟火车进站停下来后,博比穿过上行(开往伦敦的)铁路线的碎石,站在火车头的旁边。她以前从未靠火车头那么近过。它看上去比她想象中的大许多,结实许多,它使她觉得自己确实非常渺小,而且莫名其妙地柔软 —— 好像她非常、非常容易就会被伤得很重。

“我现在知道蚕的感觉了,”博比暗想。

火车头驾驶员和锅炉工没有看到她,他们在另一边探出了身体,正在给行李工讲一只狗和一只羊腿肉的故事。

“能不能请您,”罗伯塔说 —— 但是火车头正在向外喷着蒸汽,没有人听到她的话。

“能不能请您,工程师先生,”她稍微大声了一点说,但是火车头恰好也在那个时候鸣笛说话,当然罗伯塔微弱的声音根本就没有机会了。

看起来她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爬到火车头里,拉他们的衣服角了。阶梯很高,但是她先把膝盖放了上去,然后爬到了司机室里。她绊倒了,结果双手和双膝着地跌倒在一个大煤堆上,煤堆一直堆到煤水车里的正方形空地上。火车头并不比它后面的车厢好到哪儿去:它发出的噪音要比实际需要的声音大得多。就在罗伯塔跌倒到煤堆上的时候,驾驶员开动了火车头 —— 他转回身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她,但博比自己站起来的时候,火车已经开动了 —— 不快,但是对她来说却太快了,已不能下车了。

恐怖的一瞬间,各种各样的想法都出现在她的头脑中。她猜想有这样的事情,比如说,快速列车会连续行驶几百英里而不停下来。如果这种情况是真的,那她怎样回家呢?她没有钱买回来的车票。

“我在这儿根本没事情做,我只是一个偷火车头的人 —— 我就是,”她想着,“我不应该怀疑他们是否会因为这而把我锁起来。”火车行驶得越来越快。

她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她说不出话来。她试了两次。那些人都背对着她。他们好像在对着一些像是水龙头似的东西做事。

突然她伸出手,抓住了离她最近的一只袖子。那个男人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他和罗伯塔站着,沉默中互相看了一分钟。然后,他们两人都打破了沉默。

那个男人说:“这是一个棘手的事情。”罗伯塔大哭起来。

另一个男人说,他真的是托了上帝的洪福 —— 或是类似的话,尽管他们都自然地感到惊讶,但是他们对她都还友善。

“你是个淘气的小女孩,你就是的,”锅炉工说。火车头司机说:

“大胆的小东西,我这样称呼她。”他们让她在驾驶室里的一个铁凳上坐了下来,告诉她不要再哭了,问她这样做想干什么。

她尽快停止了哭泣。有一个想法帮助她停止了哭泣:彼得会不惜任何代价坐在她现在所呆的地方的 —— 在一列真的火车头上 —— 真正开着的。

“那,现在,”锅炉工说,“说出来吧,你坐车究竟想干什么?嗯?”

“哦,请,”博比使劲抽着鼻子。

“再试试,”司机鼓励她。

博比又试了一遍。

“哦,工程师先生,”她说,“我确实在铁路上大声叫您了,但是您没有听到 —— 我爬上来只是想碰碰您的膀子 —— 我意思是说轻轻地 —— 然后我就堆到煤里面了 —— 我很抱歉惊吓了您。哦,请不要发火 —— 请不要!”她又用力吸起鼻子来。

“我们不是这么容易发火的,”锅炉工说。“不过对你的兴趣倒不小。并不是每天都有个小女孩跌进我们的露天煤车里的,是吧,比尔?那你来干什么的呢 —— 嗯?”

“对,”司机同意道,“你来干什么的呢?”

博比发现自己还没有完全停止哭泣。司机拍拍她的后背,说道:“哦,小朋友,打起精神来,没那么糟糕,我保证。”

“我想,”博比说,非常高兴被称作“朋友” —— “我只是想请你们好心把这个给修一下。”

她从煤堆中把摔破的牛皮纸拣起来,用发红发热的颤抖着的手指把绳子解开。

她的脚和腿都感受到了火车头里炉火的炽热,但是她的双肩却感受到了寒冷的穿梭而过的空气。火车颠簸着,颤动着,嘎嘎地前进。当他们飞速通过一座桥的时候,她感觉火车似乎在她的耳朵里轰鸣着。

锅炉工铲弄着煤。

博比解开牛皮纸,露出火车头玩具来。

“我想,”她满怀希望地说,“你们也许能为我修理一下 —— 因为你们是工程师,没错吧。”

司机说他才不愿意修呢。

“我宁愿被它修,”锅炉工说。

不过司机却拿起了那个小火车头,看着 —— 锅炉工也停了一会儿,不再铲煤,看着它。

“它就像你那可爱的小脸蛋,”司机说,“你怎么会认为,我们会不嫌麻烦帮你修补小玩具的呢?”

“我没指望你们会因为可爱的脸蛋而帮我修,”博比说,“只有与铁路有关联的人都非常热心善良。我想你们不会介意的。你们真的不会 —— 是吧?”她补充说,因为她看到他们两人互相挤了一下眼睛,并无恶意。

“我是个开火车的,不是修火车的,特别是像这样一个‘特大号’的火车头,”比尔说。“我们咋把你送回到你那伤心的朋友和亲戚身边呢?怎样让一切都被原谅和忘记呢?”

“下次停车的时候,如果你准备让我下车,”博比坚定地说,尽管她紧握的双手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请借钱给我买一张三等车厢的车票,我会还给您的 —— 我以荣誉担保。我不是报纸上所说的那种骗子 —— 真的,我不是。”

“你是位小淑女,不折不扣,”比尔说,突然变得完全温和起来。“我们会看着你安全回家的。对于这个火车头 —— 吉姆 —— 你的一个好朋友不是会焊东西吗?我觉得那家伙肯定乐意干这件事的。”

“爸爸也是这么说的,”博比急切地解释说。“那是用来干什么的?”

她指着他说话时翻转出来的一个小黄铜车轮,问道。

“那是喷射器。”

“‘喷’ —— 什么?”

“给锅炉加水的喷射器。”

“哦!”博比说,心里默记着以告诉其他人。“那真有趣。”

“这是自动刹车,”比尔继续说,她的热情令他很高兴,“你只要轻轻移动这个小把手 ——用一个手指,你可以的 —— 火车就迅速停下了。这就是报纸上所说的‘科学的力量’。”

他让她看了两个刻度盘,它们就像钟面一样,并向她解释:一个刻度盘是如何显示有多少蒸汽通过的,另一个又是如何显示刹车是否运行正常的。

直到这时候,她才看到,他是如何用一个闪闪发光的大钢把柄关掉蒸汽的。博比知道了火车头内部是如何工作的,比她曾经想知道的还多。吉姆还答应她,他的二表弟的妻子的哥哥会给她焊接好玩具火车头的。若不能修,吉姆也会知道不能修的原因的。除了获得这些知识外,博比觉得,她和比尔、吉姆现在都成了终生的好朋友,而且他们已经完全原谅了她,原谅了她不请自来地滚落到他们煤水车里,落在那神圣的煤堆上。

在“斯达克坡尔”连轨站,伴随着温暖的祝福,他们分手了。他们把她托付给了一趟回程火车的列车员 —— 他们的一个朋友 —— 她很开心,因为她能了解列车员在他们秘密而僻静处都干些什么,明白了当你拉动火车车厢里的警报索时,一个轮子就会在列车员的鼻子底下转起来,铃声就会在他耳边响起。她问那位列车员,为何他的有篷货车闻上去有股腥臭味。然后得知他必须每天运送许多的鱼,而且知道高低不平的地板上的凹巢里的水都是从鱼箱里淌出来的,那些箱子里装满了欧蝶鱼、鳕鱼、鲭、鲽鱼和胡瓜鱼。

博比到家的时候,恰好赶得及喝茶。自从跟他们分手后,她的脑袋里放满了那么的东西,几乎要爆炸了。她是多么感谢和祝福那颗刮坏她外衣的钉子啊!

“你去哪儿了?”其他人问她。

“当然是去车站,”罗伯塔说。但是对于她的冒险,她没有告诉他们一个字。直到在约定的那天,在3:19分那趟车通过的时候,她把他们领到了火车站,自豪地把他们介绍给了她的朋友:比尔和吉姆。吉姆的第二个表弟的妻子的哥哥并没有辜负他们寄托在他身上的希望。玩具火车头结实如新。

“再见喽,再见。”当火车发出它的“再见”时,博比说,“我会一直,一直爱你们的 —— 也包括吉姆的第二个表弟的妻子的哥哥!”

当孩子们爬山回家的时候,彼得抱着那个修复完好的火车头。带着快乐的心跳,博比告诉了他们一个故事,讲的是她是如何成了一个偷火车头的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