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魏晋清谈之真正形成气候、打下牢固基础,还是在魏齐王曹芳的正始年间(240—249)。这样说的主要原因有三:第一,作为魏晋清谈的理论支撑之魏晋玄学是在这个时候形成体系的;第二,魏晋清谈的杰出代表人物何晏、王弼,是在这段时间内成名的;第三,清谈在上层名士中成为普遍风气,并且形成一种为后世所企慕的风格,也是发生在这一段时间里。
在开始论述正始清谈之前,我们不妨先注意一个事实,即从太和初期到正始,这中间有十来年的时间,清谈颇为沉寂——至少首都的清谈活动是如此,史料上似乎找不到有关的记载。这是什么原因呢?看来可能是与魏明帝曹叡在太和四年(230)下诏禁“浮华”有关。《三国志·三·魏书·明帝纪》云:
四年春二月壬午,诏曰:“世之质文,随教而变。兵乱以来,经学废绝,后生进趣,不由典谟。岂训导未洽,将进用者不以德显乎?其郎吏学通一经,才任牧民,博士课试,擢其高第者,亟用;其浮华不务道本者,皆罢退之。”[207]
查同书卷九《诸夏侯曹传》云:
南阳何晏、邓飏、李胜,沛国丁谧、东平毕轨咸有声名,进趣于时,明帝以其浮华,皆抑黜之。[208]
(夏侯)玄字太初。少知名,弱冠为散骑黄门侍郎。尝进见,与皇后弟毛曾并坐,玄耻之,不悦形之于色。明帝恨之,左迁为羽林监。[209]
注引《魏略》云:
初,(邓)飏与李胜等为浮华友,及在中书,浮华事发,被斥出,遂不复用。[210]
明帝禁浮华,而人白(李)胜堂有四窗八达,各有主名。用是被收,以其所连引者多,故得原,禁锢数岁。[211]
又同书卷二八《诸葛诞传》:
(诞)与夏侯玄、邓飏等相善,收名朝廷,京都翕然。言事者以诞、飏等修浮华,合虚誉,渐不可长。明帝恶之,免诞官。[212]
可见,当时一大班名士都受到相当沉重的打击,或斥或贬,甚至禁锢不用。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名士中的交游与谈论的活动自然不得不停止了。
但是明帝一死,齐王曹芳继位,曹爽与司马懿受遗命辅政,情形立刻起了一个大变化。曹爽为了抑制司马懿,用丁谧之计,奏请曹芳转司马懿为太傅,阳尊其位而阴削其权,而将选举用人等实权抓在自己手中。前述在明帝禁浮华的运动中受到打击的诸名士,与曹爽不是亲戚就是朋友,或朋友的朋友,这时都被曹爽请出来当参谋、任要职。例如夏侯玄是曹爽的姑表弟,升为散骑常侍、中护军,掌握重兵;何晏“曲合于曹爽,亦以才能”,用为散骑常侍,迁侍中尚书,主选举;丁谧是曹爽的老朋友,“宿与相亲”,被拔为散骑常侍,转尚书;李胜“少游京师,雅有才智,与曹爽善”,这时被任为洛阳令,后又迁荥阳太守、河南尹;邓飏、毕轨都是李胜的“浮华友”,邓飏在正始初出为颍川太守,转为曹爽的长史,迁侍中尚书;毕轨则为司隶校尉;夏侯玄、邓飏的朋友诸葛诞,因为“玄等并在职”,乃复职为御史中丞尚书,出为扬州刺史,加昭武将军[213]。这样一来,从前被明帝压下去的交游与谈论之风自然首先在这班名士中复活;而且由于这班身居高位的大名士的带动,这股风气立刻在士大夫中广泛蔓延,很快在正始中期以后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