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皇宫隆裕太后官邸 内 日
隆裕太后惶恐不安地坐在所谓龙椅上。
一个中年太监站在门口大声叫道:“内阁总理大臣袁世凯等晋见啊!”
袁世凯率赵秉钧、胡惟德、梁士治走进官邸,纳头便拜,齐声喊道:“参见皇太后!”
隆裕太后:“请起!赐座。”
袁世凯等四人相继站起,分坐两边。
隆裕太后:“诸位大臣,有何重要国是面奏啊?”
袁世凯:“北洋军全体将领,由直隶提督、淮军老将姜桂题领衔通电称:现值军情紧急,请求皇帝命令王公大臣捐献私财,毁家纤难,共济时艰。”
隆裕太后为难地:“这些北洋将领所言极是,但是要这些王公大臣捐献私财,毁家纤难嘛……很难!”
赵秉钧:“难道他们天生就应该享皇上赐福之命,而没有替国家纤难之责吗?”
隆裕太后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啊!胡惟德,你是主管外务部的,各国驻华使节是如何看待我们国家的?”
胡惟德:“回察太后,以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为代表的驻华使节认为,大清王朝结束帝制,走向共和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时间拖得越久,对皇室越不利。”
隆裕太后再次长叹一声:“赵秉钧,你是民政大臣,对外面乱党的活动应该是知情的吧?”
赵秉钧:“知情!北方革命党不满袁大人力主君宪,坚决反对良弼等人成立宗社党。据说他们已经派人钻进北京城里,布下天罗地网,一旦发生暴动,主战派也休想活命!”
隆裕太后:“有这样严重吗?”
梁士治:“比赵大人说的还要严重!”
隆裕太后一惊:“真的?”
梁士治:“真的!一句话:大清王朝是到了退位的时候了。否则,皇上和隆裕太后连优惠的条件都没有了!”
隆裕太后取出手帕轻轻地擦拭一下盈眶的泪水。
袁世凯:“从古至今,无不亡之国。亡国之君,身受杀戮之惨,斑斑可考。今天大清皇帝退位,仍能保持其尊号,并可享受岁费,这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创举。我们在谈判中大费唇舌,好不容易才争得这个优待条件,总算尽了做臣子的一片苦心。”
隆裕太后沉吟良久:“明天召开御前会议,再做定夺。”
东华门外大街外 日
街道两旁站着荷枪实弹的官兵,警惕地看着来往行人。
有顷,皇家卫队威风凛凛地自东华门走出。
卫队的后面是一辆金漆朱轮双马车,发出马蹄、车轮以及悦耳的铜铃响声。
一位中年车把式坐在前面的车辕上,不时甩几下响鞭,得意地叫声“驾!”
特写:袁世凯盘腿坐在朱轮双马车中,志得意满地吸着雪茄,微笑地看着车前的阵仗。
金漆朱轮双马车后边簇拥着卫队,浩**前行。
丁家街三义茶馆门前外 日
一座茶馆门首飘着蟠饰,上书“三义茶馆”。
三义茶馆共有二层,楼上的窗子全部关闭。
三义茶馆一层的门前静无一人,只有两个便衣盯着茶馆内外的况。
有顷,袁世凯的马车和卫队走过三义茶馆。
突然,茶馆二层楼上传来“吮当”一声,窗子被推开,一颗圆形的炸弹从窗口中飞出。
“吮”的一声,炸弹在金漆朱轮马车后边爆炸,升起一团浓烟。
中年车把式连抽几鞭,大喊几声“驾!驾……”
金漆朱轮双马车飞也似的向前跑去。
袁世凯坐在马拉轿车中镇定地命令:“不要慌,捉刺客!捉刺客……”
祥宜坊酒楼外 日
祥宜坊酒楼一片混乱,来往的行人东躲西藏。
只见袁世凯的车队飞快地冲了过来。
突然,一颗烈性炸弹从酒楼中飞出,落在了马拉轿车前面的卫队中。
“吮”的一声,炸弹在卫队中爆炸,又升起一团浓烟。
轿车前面的两匹骏马惊得“恢唆”大叫。
车把式吓得不知所措,呆呆地坐在车辕上。
袁世凯望车前一看:有五六具尸体躺在血泊中。
袁世凯从轿车中探出头,大声命令:“不要慌!要包围酒楼,抓刺客!”
袁世凯再一看车把式的样子,夺过鞭子,喊了一声“驾!”赶着马车向前跑去。
祥宜坊酒楼响起了激战的枪声。
锡拉胡同 袁世凯宅邸 内 夜
袁世凯身着便装,在室内若无其事地走来踱去。他不时把雪茄放在嘴里深深地吸上一口,遂又轻轻地吐了出来。
袁克定引陆建章走进:“父亲,营务处总理陆建章求见。”
陆建章双膝跪在地上,惶恐不安地:“参见袁大人,今天让您受惊了!”
袁世凯淡然一笑:“起来吧!如果连一枚小小的炸弹都怕,那怎么统领三军呢!”
陆建章:“是!”陆建章站起。
袁世凯:“再说,不就是几个小小的刺客嘛,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陆建章:“是!”
袁世凯:“有结果了吗?”
陆建章:“报告袁大人,有了!当场逮捕疑犯计十人,被法国记者保释七人,剩下的张先培、黄芝萌、杨禹昌三人身怀凶器,证据确凿,供认不讳。”
袁世凯:“立即处决!”
陆建章:“是!”转身退下。
有顷,赵秉钧走进:“袁大人受惊了!”
袁世凯:“小事一桩!对此,隆裕太后有何反应?”
赵秉钧:“隆裕太后说,袁大人是大清朝的忠臣,下诏封袁大人一等侯爵,并派我前来慰问。”
袁世凯淡然一笑:“秉钧啊,你不觉得这个封侯爵的诏书下晚了些吗?”
赵秉钧:“是!”
袁世凯:“你认为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呢?”
赵秉钧奸诈一笑:“天赐良机,袁大人可借此演出一幕逼隆裕太后交权的好戏!”
袁世凯微笑点头:“真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
袁克定走进:“父亲,杨度自上海发来密电:陶成章在医院中被人暗杀。”
袁世凯愕然一怔:“真是无独有偶啊!克定,哲子知道凶手是谁吗?”
袁克定:“哲子说,都说是与陶成章争夺浙江省都督的陈其美,可谁也没有证据。”
袁世凯沉吟片时:“电告唐绍仪、杨度等人,我们要借此逼孙中山早日交权。”
南京总统府官邸 内 日
孙中山坐在桌前,提笔批示有关的文件。
胡汉民引张继走进:“大总统,你看谁到了?”
孙中山抬头一看,惊喜地:“溥泉!我正在给你写信,请你来南京任职呢!”他说罢拿起方才书写的文稿。
张继接过文稿看罢感动地:“有一句俗语,叫宰相肚里能撑船。叫我说啊,孙先生―不!大总统的心胸能跑火车。”
胡汉民:“说这样的话,可不像是溥泉兄的性格啊!”
张继叹了口气:“当年,我曾经激烈地反对孙先生,并致信要他辞职。可现在呢,他不仅不计前嫌,还请我到总统府任职;当年,我与刘师培、陶成章等信仰无政府主义,事事和孙先生过不去。时下,刘师培不仅叛变了革命,而且还跟着端方去四川杀革命党……”
胡汉民:“他的命大,没有跟着遭刺杀的端方上西天。”
孙中山:“这些事就不要再说了,况且你在欧洲也全都对我讲过了嘛!再说,我孙中山性格太急,不善于处理人事关系,有时把简单的事搞复杂了!”
黄兴引章太炎走进:“大总统,你请的客人到了!”
孙中山急忙站起,一边说“欢迎你的到来!”一边向章太炎伸出右手。
章太炎摆了摆手,话中带刺地说:“时下,你是临时大总统,我是反对你当总统的一庶民,这握手礼嘛就免了!”
孙中山有些尴尬地:“好!恭敬不如从命,请坐下谈。”
章太炎:“我还是要站着说:请告诉我,是不是你们让陈其美派刺客把陶成章杀的?”
孙中山碎然严肃起来:“绝无此事!”
章太炎:“那一定是权欲熏心的陈其美指使刺客干的!”
孙中山:“如果你有证据证明陈其美杀了陶成章,我一定按律严惩!”
黄兴:“我刚刚收到日本朋友的一份密电:刺杀陶成章的凶手是一位姓蒋,名中正,字介石,学名叫志清的浙江籍青年人。”
章太炎一怔:“是他……”
黄兴:“对!他已经逃到东京,对刺杀陶成章一事供认不讳,并声称与陈其美无关。”
章太炎沉吟片时,遂淡然一笑:“那你请我来南京是安慰我的,是吗?”
孙中山:“不是!”他转身走到桌前,拿起一张任命书,“你看吧,我是请你出任枢密院顾问的。”
章太炎接过任命书看了看,不解地:“你为什么还要任命我当顾问呢?”
孙中山:“一,你对革命是有重大贡献的,必须给予肯定;二,想想看,我和你,还有克强、汉民、溥泉、被害的陶成章……我们都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啊!”
黄兴:“你知道吗?大总统在组阁的时候,亲自提名你当中华民国第一任教育总长,只是其他代表不同意,才改为蔡元培先生的啊!”
章太炎:“真的?”
孙中山微微地点了点头,遂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章太炎,含泪说道:“不要忘了,你是我的盟弟,我这个盟兄当这个总统很难很难,需要你的帮助啊!”
章太炎推开孙中山,十分冷静地说:“我谢谢你这个盟兄如此重情重义,可我还是不能赞成你当这个临时大总统。”
孙中山:“没关系,我愿听你的批评。”
宋霭龄走进:“大总统,教育总长蔡元培先生有事请见。”
孙中山:“对不起了,我要去看这位圣人。”
秦淮河畔一家酒楼 内夜
酒楼的包间紧临秦淮河,对面的楼上传来亡国之声。
孙中山、蔡元培、黄兴、胡汉民等围坐在一张餐桌上,一边吃饭一边交谈。
孙中山感慨地:“我为什么请蔡总长到这里吃饭呢?有两句诗我始终忘不了: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蔡总长,我们这些革命党人如何才能改变这种社风呢?”
蔡元培:“要提倡美育教育,让中华民族能够多产生几位贝多芬式的作曲家。我们只要有了自己的《命运交响曲》《英雄交响曲》,我们的国家就会强大了!”
孙中山:“如果我们这些革命党人―甚至以后打着革命旗号的当政者,也变成不知亡国恨的商女呢?”
蔡元培:“我相信中国的老百姓也会推翻他!”
孙中山:“我们的蔡总长是个乐观主义者。”
蔡元培:“我们还应该都是心胸宽大的包容者。”
黄兴:“大总统,蔡总长这番话是有所指的噢!”
孙中山:“蔡总长,请讲!”
蔡元培:“我听说你亲自为章太炎安排了顾问,我还希望你也能为康有为安排一个位置。”
孙中山:“我不赞成!”
蔡元培:“为什么呢?”
孙中山:“康有为在历史上是有大功的,仅公车上书一事,他就可名垂青史。可是,自从他当了保皇党的通天教主以后,就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反面。蔡先生或许不知道,他前不久还与张勋秘密联系,坚决反对共和。”
黄兴:“更为严重的是,他还抬出孔夫子做大旗,作为他拥护帝制的招牌。”
孙中山:“章太炎先生和他不一样,虽然与我们有政见之争,但他反对帝制却和我们是一致的。”
马湘走进:“大总统,胡秘书长让我转告:您的兄长孙眉先生到了南京。”
孙中山愕然一怔。
南京东郊明孝陵外 日
一轮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普照孝陵的山林草木。
两匹骏马沿着山坡飞驰而上,特写:
孙中山、孙眉跃马山坡,向着孝陵飞去。随着如雨的马蹄渐渐放慢,他们二人骑在马背上又交谈起来。
孙中山深情地说道:“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到此骑马吗?”
孙眉:“不知道!”
孙中山:“这些年来,我经常想起当年在檀香山毛伊岛的生活。那时,你是农场主,有数百位雇工,有几千头奶牛、肉牛,还有数千亩甘蔗园。清早起来,你就把我叫起,教我骑马,自由地飞奔在你的农场中。”
孙眉有情绪地:“不去提它了!”
孙中山:“为什么不提?”
孙眉:“咳!我的农场、牛马、甘蔗园……全都变卖捐给你领导的革命了。”
孙中山:“所以,我代表牺牲的和活着的革命者对你说一声:谢谢!”
孙眉:“这万贯家产就值一声谢谢吗?”
孙中山一匪:“还不够吗?”
孙眉指着前面的明孝陵,说道:“那是朱元璋的墓吧?”
孙中山:“是的!”
孙眉:“他当了皇帝以后,除去分封和他一起打天下的功臣以外,朝中最重要的权力给了谁呢?”
孙中山:“他的亲友,还有他的儿子、孙子。”
孙眉:“可你呢?”
孙中山断然地:“绝不把国家的权力给兄长!”
孙眉震愕地:“你……”
孙中山:“我说的是真心话!”
孙眉:“那我的农场、马牛和甘蔗园呢?”
孙中山:“献给了中国革命!”
孙眉大惊:“你……”
孙中山:“我必须说,我们搞革命,就是要从根本上结束封建世袭制度,把国家的权力交给人民。唯有这样,我们的国家才会走向民主、富强!”
孙眉生气地:“那你也不应该忘记我是你哥哥啊!”
孙中山:“这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孙眉:“那你如何对待我这个哥哥呢?说吧,你给不给我当广东都督?”
孙中山:“不给!”他看着异常生气的孙眉,“同时,我还要对你说:在家事上你是我兄长,应听你的。在国事上我是总统,你听我的。”
孙眉悲伤地:“好!好……大总统,你对我还有什么指示吗?”
孙中山取出一纸打开,特写:
天下为公
孙中山低沉地:“哥,我这个大总统依然是身无分文,只有‘天下为公’这四个字送给你。”
孙眉伸出抖动的双手接过“天下为公”这幅字。
南京总统府庭院外 日
孙中山驻足院中,任凭寒风吹拂,仍在独自凝思。
张誊拿着一张报纸走进,说道:“大总统,你怎么独自一人在院中受冻啊?”
孙中山惨然一笑:“寒风,可以吹掉心中杂念;天冷,可以使人头脑清醒。”
张寨:“没有想到啊,大总统的心中也有杂念啊!”
孙中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这位实业总长,又给我带来多少财政上的困难啊?”
张窖:“一个也没有带。”
孙中山漠然一笑:“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吧?”
张春:“不!照旧是从东方出来。因为我已经清楚了,大总统的手中不名一文,带来的困难,一个也解决不了。”
孙中山:“那一定是为袁世凯传话的吧?”
张容:“这次连话都不用传了!”他送上一张报纸,“大总统,这张报纸看了吧?”
孙中山:“看了!二十多天以前,段棋瑞这些将军们发了一个通电,坚持君主立宪,谁主张民主共和,誓与他血战到底;今天,还是段棋瑞这些将军们,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声称‘立定共和国体’。这是为什么呢?”
张赛尴尬地:“我只能这样说,段棋瑞他们变君主立宪为立定共和,总是一件好事吧?”
孙中山:“对清朝政府的垮台是件好事。接下来,袁世凯最关心的是我何时辞职让位,对吧?”
张窖:“对!”
孙中山:“我坦**告之:今天清朝宣布退位,明天我就通告天下,把临时大总统让给袁世凯!”
这时,胡汉民拿着一份电文走到近前:“大总统,北京发来急电。”
孙中山接过电文看罢,轻松地说:“清朝宣布退位的条件成熟了,你这位大清王朝最后的状元,应该为它写一份昭告天下的皇帝退位诏书了!”
张窖茫然地:“北京发生什么事了?”
孙中山:“阻止退位的宗社党首领良弼,今天被人炸死了!”
张誊不无怀疑地:“真的?”
孙中山:“不会错的!”
北京隆裕太后官邸 内夜
隆裕太后已经没有了主心骨,坐在龙椅上听着赵秉钧等察报有关情况。
赵秉钧:“一个叫彭家珍的革命党,他在西城红罗厂设伏,趁良弼将军从此走过之机,突然投掷炸弹炸死良弼,他也当场毙命。”
隆裕太后:“良弼的哥哥铁良呢?”
赵秉钧:“他听说良弼被炸以后,立即逃出了北京。”
隆裕太后:“其他反对退位的宗社党成员呢?”
赵秉钧:“用老百姓的话说: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纷纷逃出北京。有的逃往天津、大连、青岛等地的租界,有的逃进外国驻京的使馆。”
隆裕太后抽泣地:“一颗炸弹就全都炸完了。”她轻轻擦拭泪水,又问:“胡惟德啊,外国人又是怎么看的啊?”
胡惟德:“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打电话给我说:大清朝必须退位了,不然,连隆裕太后和六岁的皇帝也保不住了!”
梁士治加重口气地说:“北京的革命党无孔不入,扬言不杀隆裕太后、不杀小皇帝誓不罢休!”
隆裕太后失声痛哭地说:“赵秉钧啊,胡惟德啊,梁士治啊,你们快去对袁世凯说,保全我母子二人的性命安全。”
赵秉钧:“太后放心,臣等誓死保驾!”
胡惟德:“皇太后,这退位之事呢?”
隆裕太后:“退!一定退。”
梁士治:“条件呢?”
隆裕太后:“一切由袁世凯做主!”
袁世凯官邸客厅 内 日
袁世凯在室内焦急地踱步,大口地吸着雪茄。
袁克定一边走进客厅一边高兴地说:“父亲!隆裕太后同意退位了,并交由父亲办理一切。”
袁世凯碎然大声笑了起来。
袁克定愕然:“父亲,您笑什么?”
袁世凯:“这样的结果,后人既不会骂我是篡位的王莽,也不会说我是逼宫的曹孟德,他们只能说我是帮着大清朝善后的忠臣,对吧?”
袁克定:“对!对……”
袁世凯:“记住:这就是父亲的过人之处。”
袁克定:“可孙中山会让位吗?”
袁世凯:“张窖已经有密电来:‘甲日满退,乙日拥公,东南诸方,一切通过。”
袁克定:“好!”
袁世凯:“立即电告孙中山:隆裕太后于今日正式表示退位。”
袁克定:“是!”
袁世凯:“同时还要电告孙中山:大清王朝的退位诏书由他们来写,对遗老遗少们的优抚条件也由他们来订。”
袁克定一惊:“为什么?”
袁世凯:“都在不言中!”
袁克定自语地:“都在不言中……”
南京总统府官邸 内 日
孙中山:“袁世凯为什么连退位诏书都让我们写呢?袁某人的用意有二:其一,今人、后人知道这份退位诏书是出自我等之手,他就可免遭逼宫、篡位之非难;其二,他把这份退位诏书当做顺水人情送给我们,让我们代他挨骂。”
黄兴:“我们愿意代他袁某人挨骂!大总统,你看这篇顺水人情的文章交由谁来写?”
胡汉民:“大总统早就说了,交由大清王朝殿试第一名进士张膏来写。”
黄兴:“这真是对历史开了一个大玩笑!”
孙中山:“但这个玩笑却意味深长啊!”
胡汉民:“是够有意思的!他张警是清朝末代的进士,又是立宪派的旗手;他是袁世凯时分时合的老友,也是我们中华民国第一届内阁的实业总长。”
孙中山深沉地:“这也正是我让他为大清王朝写退位诏书的所在!”
北京袁世凯官邸客厅 内 日
袁世凯左手拿着雪茄,右手拿着一份电文,在句斟字酌地审阅。
有顷,袁克定引徐世昌走进:“父亲,徐伯伯到了!”
袁世凯指着身旁的太师椅,十分热情地:“来,来!你这位大清朝的翰林,快帮着我审定这份退位诏书!”
徐世昌笑着说:“岂敢,岂敢!即将荣登大位的大总统草拟的退位诏书,我……”
袁世凯:“你必须动笔!”他一把将徐世昌按在太师椅中,遂又递上退位诏书。
徐世昌接过一看,愕然相问:“这份退位诏书怎么是一份电报呢?”
袁世凯:“是由状元郎张音起草的,我看了他电传的文稿之后,又在结束处加了几句。”
徐世昌:“是用毛笔写的吗?”
袁世凯:“对!”他指着文稿念道,“……‘袁世凯前经资政院选举为总理大臣。当兹新旧代谢之际,宜有南北统一之方,即由袁世凯以全权组织临时共和政府,与民军协商统一办法’,这几句,是我增加的。”
徐世昌:“加得好!加得好。”
袁世凯:“那你这个翰林也得加点什么吗?”
徐世昌沉吟片时:“拿笔来,我只增加四字i”
袁克定送上毛笔。
特写:徐世昌挥毫写下:岂不彭欲!
袁世凯接过退位诏书审视一遍:“好!”
皇宫太和殿 内 日
隆裕太后神色恍惚地坐在龙椅上。
袁世凯、徐世昌、赵秉钧、胡惟德、梁士治以及奕助、载沫等遗老遗少站在殿中。
一位中年太监手捧退位鼓旨走到前边,表情枪然地:“下边,宣读退位兹旨!”
袁世凯等肃然跪在地上。
太监大声念道:“奉旨:联钦奉隆裕皇太后巍旨:前因民军起事,各省响应,九夏沸腾,生灵涂炭,特命袁世凯遣员与民军代表讨论大局,议开国会,公决政体。两月以来,尚无确当办法,南北睽隔,彼此相持,商报于途,士露于野。徒以国体一日不决,故民生一日不安。今全国人民心理多倾向共和,南中各省既倡议于前,北方诸将亦主张于后,人心所向,天命可知。予亦何忍因一姓之尊荣,拂兆民之好恶。是用外观大势,内审舆情,特率皇帝将统治权公诸全国,定为立宪共和政体,近慰海内厌乱望治之心,远协古圣天下为公之义……仍合满汉蒙回藏五族完全领土为一大中华民国,予与皇帝得以退处宽闲,优游岁月,长受国民之优礼,亲见那治之告成,岂不蛇钦!钦此。”
在太监朗读这份退位诏书中摇出:
隆裕太后泪流满面;
袁世凯等跪听彭旨的不同表情。
同时,在画面上打出如下这段字幕:
“一九一二年二月十二日颁布的这份退位诏书,不仅标志着大清王朝二百六十八年统治的终结,而且也结束了自秦始皇统一中国以来实行了二千一百三十二年的封建王朝的帝制时代……”
当太监念完“钦此”之后,太和殿中一片哭声。
袁世凯等站在太和殿中肃然环视。
隆裕太后已经哭成泪人了。
胡惟德走上前去,从太监手中接过聪旨,转手交给袁世凯:“袁大人,隆裕太后哭得惨不忍睹,我们走吧!”
袁世凯拿着退位诏书昂首走出了太和殿。
南京总统府会客厅 内 日
孙中山站在会客厅门口,欢迎大步走来的谭人凤及《民立报》的女记者。
孙中山紧紧握住谭人凤的手,热情地说:“欢迎你啊,革命的老英雄!”
谭人凤:“谢谢你啊,大总统!”他迫不及待地取出一份电文,“你收到这份电文了吗?”
孙中山接过电文笑着说:“进屋再谈!”他闪身一边,冲着漂亮的女记者笑着说,“共和了,女士优先!”
女记者:“谢谢大总统!”她说罢走进会客厅。
孙中山、谭人凤与《民立报》女记者分主宾落座。
孙中山看了看电文,笑着说:“这份《告南京临时政府清帝辞位电》昨天就收到了!谭老,你就是为了这份电文,才带着《民立报》的记者来采访我的吧?”
谭人凤:“是!也不完全是。”
孙中山:“那好吧,先请这位记者小姐读一遍袁世凯致我的电文,然后再采访,好吧?”
谭人凤:“好!”
女记者拿起电文念道:“共和为最良国体,世界之公认,今由弊政一跃而跻之,实诸公累年之心血,亦民国无穷之幸福。大清皇帝既明诏辞位,业经世凯署名,则宣布之日,为帝政之终局,即民国之始基,从此努力进行,务令达到圆满地位,永不使君主政体再行于中国。”
孙中山:“这份电文写得何等的好啊!我建议《民立报》以头版、头条发出,借以昭告天下。”
女记者:“请问大总统,这是为什么呢?”
孙中山:“立此存照!”
谭人凤:“把话说白了吧,他袁世凯将来要是不认账,就请全国人民看看他当年写给大总统的这份电文!”
女记者:“大总统真的会让位于袁世凯吗?”
孙中山:“会的!之前有约,‘清帝实行退位,袁世凯宣布政见,赞成共和,即行推让’。因此,我于今天就向南京临时参议院提出辞职,并推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
谭人凤:“大总统,你难道不知道吗?革命党人听说你要辞职的消息之后,大有拼命之势!”
孙中山:“所以,我才请你这位老英雄来,通过你的口向革命同志说明我辞职的原因。”
谭人凤:“好!你讲,女记者记录,我整理,明天刊登在《民立报》头版上。”
总统府官邸办公室 内夜
孙中山快步走进办公室。
宋霭龄拿着一沓外电迎上来:“大总统,这是英、美、德、法等西方国家劝您让位袁世凯的消息。”
孙中山接过电文随手弃之纸篓中:“迟到的新闻,我已经正式通电让位袁世凯了!”
这时,黄兴大步走进:“大总统,临时参议院举行全体会议,一致通过你辞去大总统的职务。但大家还一致要求:在袁世凯尚未正式接任临时大总统之前,你还要主持南京政府的工作。”
孙中山:“恐怕就是下野了,我们还得睁大眼睛监督这位即将接任的袁大总统。”他取来一纸公文,“我想了许久,还必须附加这三个条件。”
黄兴接过这纸公文看了看,不理解地:“为什么还要附加这三个条件呢?”
孙中山:“一句话,防止袁世凯将来当皇帝!黄兴恍然醒悟,笑着说:“对!明天上午,我就请临时参议院通过。”
北京 旧外交部大楼 内 日
袁世凯笔挺地坐在太师椅上,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
蔡秘书拿着一把剪刀走到跟前,胆怯地:“大总统……”
袁世凯生气地:“喊早了!喊早了!”
蔡秘书:“不早啊,孙中山不是辞职了吗?”
袁世凯:“我还没有履行选举手续呢!”
蔡秘书:“不就是个手续嘛!连外国人都清楚,共和总统非您莫属!”
袁世凯:“少哆唆!快帮我把辫子剪了。”
蔡秘书:“不剪不行吗?”
袁世凯:“留着这根辫子,我就是大清王朝的内阁总理;剪了这根辫子,我就是中华民国的临时大总统。”
蔡秘书:“为了当这个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那我可就真的把袁大人的辫子剪了?”
袁世凯:“剪!”
蔡秘书右手举起手中的剪刀,左手拿着袁世凯身后长长的辫子,只听“咔嚓”一声,这根长长的辫子齐刷刷地剪了下来,落在他的左手中。
袁世凯:“剪完了吗?”
蔡秘书哆嗦地:“完了!”他双手捧着这根辫子走到袁世凯的面前,“您看!”
袁世凯接过辫子看了看,大声狂笑起来。
蔡秘书愕然:“您笑什么?”
袁世凯:“共和了!共和了!哈哈……”
蔡秘书:“共和就这样简单啊?”
袁世凯:“对!蔡秘书,通令全国军政官员,自春节大年初一,也就是二月十八日起,一律剪掉身后的辫子!”
蔡秘书:“这就叫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是吧?”
袁世凯:“再说得准确一点,这就叫封建帝制去了,民主共和来了!”
蔡秘书:“他们要是不剪呢?”
袁世凯:“罢官!”
蔡秘书:“是!”他拿着剪刀心有余悸地走进内室。
袁世凯走到老式的穿衣镜前,对着镜子忽而看看手中剪下来的辫子,忽而伸手摸摸脑袋后边短短的头发,遂忍不住地又大声狂笑起来。
袁克定走进一匪,再一看袁世凯手中的辫子,震愕地问道:“父亲!您真的把辫子剪了?”
袁世凯:“剪了!你回到家以后,也要把身后边那条辫子给我剪了!”
袁克定:“是!”
袁世凯:“南京方面有什么消息吗?”
袁克定:“南京政府临时参议院,一致通过了孙中山请辞临时大总统的决议。”
袁世凯:“何时选举我为临时大总统呢?”
袁克定:“据唐绍仪电告,明天再召开临时参议院大会,选举父亲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他还说,请父亲放心,一定会当选的。”
袁世凯沉思片时,问道:“用咱们家乡的话说,孙中山没出什么么蛾子吧?”
袁克定:“出了!他在辞职的同时,还提了三个附加条件:一、必须定都于南京;二、袁必须到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三、袁必须遵守南方制订的临时约法。”
袁世凯在室内踱步凝思,问道:“你知道他们订的临时约法的内容吗?”
袁克定:“据杨度密电说,所谓临时约法正在制订中。”
袁世凯冷然一笑:“前两条的用意,是想采用调虎离山计,把我困在石头城啊!”
袁克定:“那怎么办呢?”
袁世凯:“你立即电告南方,请有关人士做参议员的工作,反对定都南京。如果他们坚持己见,我再略使小技,打破他们的梦想!”
南京总统府官邸 内 日
孙中山深沉地:“从现在开始,推翻帝制的革命任务暂时结束了,但是能否确保多灾多难的祖国真的走向共和之路呢,还是一个未知数。”
黄兴沉重地:“就袁世凯过去的为人、为政,就知道他是一个崇尚独裁、专政,坚决反对民主共和的人。如果定都北京,他一定又会受到复辟势力的包围。”
孙中山:“如果定都南京,我们这些革命党人不仅会影响他,更重要的是还能监督他。”
黄兴:“我想,所有同盟会员都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宋霭龄走进:“报告!临时参议院林森议长有重要的事情求见大总统!”
孙中山站起:“请!”
宋霭龄退下。
有顷,林森走进,十分为难地:“大总统,关于定都南京的提议,遭到临时参议院多数参议员的反对!经过激烈的辩论,最后用记名投票法表决之。开票时计得二十八票,二十票主北京,五票主南京,二票主武昌,一票主天津。”
孙中山震怒地:“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林议长,我们同盟会员在参议院中不是占绝对多数吗?”
林森:“是的!”
孙中山:“他们为什么不站在党的立场上行事?”
林森:“恰恰相反,老同盟会员宋教仁反对最烈;刚刚退出同盟会的元老章太炎直言不讳地说:这是宗派在作怪,是对袁世凯出任大总统的不信任。如果定都南京,就等于把东北三省和外蒙古送给其他国家了!”
黄兴大怒:“林议长,你必须再召开参议院会议,重新讨论定都问题。”
林森为难地:“可参议院已经做出结论了!”
黄兴拔出手枪:“那也必须推翻!”
孙中山:“按照欧美诸国的惯例,议员中的同盟会员必须听从党中央的决定,投票赞成定都南京!”
林森:“这……”
黄兴:“这是同盟会中央的决定!我正式通知你:政府决不为此委曲之手续,议院自动的翻案,尽于今日;否则吾将以宪兵人院,缚所有同盟会会员去。”
林森胆怯地:“是,是……”
临时参议院会议厅 内 日
林森站在主席台上,提心吊胆地看着写选票的参议员。
窗外可见执勤的巡逻宪兵走来踱去。
写票的参议员有章太炎、宋教仁、谭人凤、居正等,他们很快写完选票,有情绪地看着台上的林森。
林森表情严峻地:“收选票!”
临时参议院秘书很快把选票收齐,交到林森的手中。
林森拿着选票,看着守在黑板前的记票员说道:“注意!点票开始!”接着,他大声念道:“南京!南京……北京!北京……武昌!武昌……南京!南京……”
记票员拿着粉笔在南京的下面记下三个正字又四划,在北京的下面记下一个正字又一划,在武昌的下面记下两划。
林森侧首看了看窗外巡逻的宪兵长长地出了口气,旋即大声说道:“现在,我宣布最终选举结果:南京,十九票!北京,六票!武昌,两票!南京当选中华民国的首都!”
投票的参议员礼貌地鼓掌。
林森:“下边,选袁世凯继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选票上只有袁世凯一个候选人,同意的打钩,不同意的打叉,开始划选票!”
章太炎等瞬间划完。
林森轻松地:“现在,开始收选票!”
秘书很快把选票收齐,交到林森的手中。
林森大声说道:“现在,点票开始!”接着,他大声念道,“袁世凯!袁世凯!袁世凯……”
林森看了看统计选票的结果:五个正字又两划,他大声说道:“我宣布:袁世凯以二十七票―也就是满票当选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
选举人几乎是同时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章太炎大声说:“在中外选举的历史上,只有美国开国元勋华盛顿全票当选美国第一任总统!”
宋教仁:“我们的袁世凯也全票当选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堪称是中国的华盛顿!”
林森:“选举结束,我将两项结果分别电告已经谢任的孙中山以及当选的袁世凯!”
北京袁世凯官邸 内夜
袁世凯十分生气地在室内快速踱步。
袁克定走进:“父亲!据张窖、杨度等发来的密电称,同盟会绝大多数参议员是赞成定都北京的。”
袁世凯蓦地停下,坚定地说:“我相信全国绝大多数的都督也赞成定都北京!”
袁克定:“父亲,我们该怎么办?”
袁世凯:“你立即给张睿发密电,请他迅速乘车来北京,协助我工作。”
袁克定:“是!”
袁世凯从桌上拿起一份文稿:“这是我亲笔写给孙中山的通电,我正式通知他:临时大总统我不当了,决定‘退归田园’,回恒上钓鱼去了!”
袁克定大惊:“为什么?”
袁世凯奸诈地一笑:“用咱们老家的话说,我要让他孙中山就像是猪八戒钻篱笆一样―出进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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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