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彰德垣上村袁宅外 日
天低云暗,秋雨绵绵,罩住了彰德远近的山川。
袁世凯依然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心平如水地坐在船上垂钓。
有顷,袁克定领着赵秉钧、张锡变、倪嗣冲等京官走到水边。
袁世凯明知客人到了,仍旧若无其事地垂钓。
袁克定高兴地喊道:“父亲!您看谁来看您来了?”
袁世凯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客人到了,我这就把船划到亭子那边去。”
小船划到亭子边,船手把绳系在亭子柱上。
赵秉钧伸过手去,小心地把袁世凯拉到岸上。
袁世凯指着亭子中的桌椅,高兴地:“这里是山野小村,诸位就跟着我过这闲云野鹤的日子吧!”他说罢坐在他那把红木制的安乐椅上。
袁克定招待赵秉钧、张锡变、倪嗣冲等从北京来的客人落座。
袁世凯责备地:“克定,朝廷有那么多办不完的国事,你请他们这些忙人来彰德做什么啊?”
袁克定:“爹,不是我请的,是赵大人亲自请大家来的。”
袁世凯:“秉钧,你们是朝廷命官,我是下野匹夫,如此兴师动众,是犯忌的哟!”
赵秉钧:“袁大人,我们都曾是您的部属,一起来看看久违的袁大人,有什么忌可犯的呢?”
“对!对……”
赵秉钧:“袁大人真的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袁世凯笑了笑:“你们说呢?”
“袁大人的五十三大寿!”赵秉钧等同声说。
袁世凯:“哎呀,我除去钓鱼,就是吟诗,那还有什么心思过五十三大寿呢!”
赵秉钧:“所以,我就约了这些京城的同仁,一起来沮上村给袁大人过五十三大寿!”
袁世凯感动地:“难得你们还有这样一份厚情啊!”他站起身来,“怎么样?回客厅再商量过寿的事,好吗?”
“好。”
袁世凯家的客厅 内 日
袁世凯与赵秉钧、张锡秦、倪嗣冲等分主宾坐在客厅中,一边品茗一边交谈,气氛十分融洽。
袁世凯:“你们打算怎么给我过五十三大寿啊?”
赵秉钧:“我们在路上商量好了,第一项内容:袁大人即兴咏诗。”
袁世凯:“不行!不行……”
张锡变:“行!”他与同行的京官交换了个眼色,“今天,袁大人不吟诗,咱们就不讲今天祝寿的内容,对吧?”
“对!”
袁世凯:“好!我就给你们吟一首((自题渔舟写真》。”
赵秉钧带头鼓掌。
袁世凯缓缓地站起,望着窗外的长空低沉地吟咏:“百年心事总悠悠,壮志当时苦未酬。野老胸中负甲兵,钓翁眼底小王侯。思量天下无盘石,叹息神州持缺欧。散发天涯从此去,烟蓑雨笠一渔舟。”
赵秉钧等听罢心情分外沉重,竟然忘了鼓掌喝彩。
袁世凯拱抱双手,说道:“献丑了!献丑了……”
倪嗣冲严肃地:“不!袁大人,我们绝不相信您会‘散发天涯从此去,烟蓑雨笠一渔舟’!”
张锡变慷慨说道:“我们相信袁大人永远是‘野老胸中负甲兵,钓翁眼底小王侯’!”
“对!对……”
赵秉钧:“袁大人,容我借花献佛好吗?”
袁世凯:“那得看赵大人借的是什么花,又献的是什么佛了!”
赵秉钧:“我这个粗人想借一首五言绝句,献给袁大人这尊大佛。”
袁世凯:“好!好……”
赵秉钧酝酿一下情绪,朗朗上口:“楼小能容膝,檐高老树齐。开轩平北斗,翻觉太行低。”
袁世凯听后笑了,且笑得是那样的开心。
张锡鉴连声赞叹:“好大的气魄哟!赵大人,这首五言绝句出自何人之手?”
赵秉钧指着袁世凯:“袁大人!”
张锡蛮、倪嗣冲等惊愕不已。
寿堂 内 午
寿堂外有十多个吹鼓手在拼命吹奏《百鸟朝凤》。
袁家的佣人举着竹竿,燃放长长的一挂鞭炮。
但上村的男女乡亲挤在门外争看:
寿堂中央贴着一个用隶书写成的寿字。
袁世凯身着寿星老的便装从东边的内室走出,笑容可掬地坐在中央那把太师椅上。
一个年长的穷酸秀才充当司仪,拿声拿调地喊道:“庆祝袁大人五十三岁寿诞现在开始!”
袁世凯微笑着点了点头。
司仪:“第一项,由北京赶来的大臣赵秉钧大人、张锡莺大人、倪嗣冲大人等登堂拜寿―!”
赵秉钧、张锡蜜、倪嗣冲等身着朝服从西边的内室走出,站在袁世凯的面前。
这时,袁克定拿着一份电文走进,大声地:“停!停……”
赵秉钧、张锡奎、倪嗣冲等愕然一惊。
袁克定把手中的电文交给寿星老袁世凯。
袁世凯阅罢电文,蓦地站起身来,以他习惯的口气命令道:“停止祝寿!”他大步走进内室。
赵秉钧、张锡变、倪嗣冲等大惊。
室外的父老乡亲愕然散去。
垣上村 袁世凯客室 内 日
袁世凯坐在主宾座位上一言不发。
赵秉钧看完电文交给张锡变,话中有音地说道:“革命党占领武昌,不早也不晚,恰好选在袁大人过五十三大寿的前一天,这说明了什么呢?”
张锡变看罢电文交给倪嗣冲,说道:“这说明老天爷给袁大人送来了最好的寿礼!”
赵秉钧有意地问:“张大人,此话怎讲?”
张锡蛮漠然一笑:“老天爷向朝廷下达了命令:袁大人该出山了!”
赵秉钧:“对!这可是一份最重的生日礼品啊!”
倪嗣冲把电文给袁克定,摇了摇头说:“我看老天爷的本意不是要袁大人出山。”
赵秉钧有意地问:“那天意是什么呢?”
倪嗣冲:“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赵秉钧下意识地自语。
袁世凯整眉凝思。
倪嗣冲:“时下,大清王朝气数已尽,最高当政者是孤儿寡母,具体执行者是酒囊饭袋;八旗子弟是游手好闲。相反,他们却将袁大人这样的帅才加以迫害,流放在这太行山下当渔翁。因此,袁大人应顺乎天意,趁着革命党人制造的乱势登山一呼,令原北洋六镇新军杀进北京城,再请袁大人取大清王朝而代,一统天下1,,”
赵秉钧、张锡奎冀望地看着袁世凯。
袁世凯沉吟良久,坚定地说:“我家三代受封皇恩,因此,我不能做革命党,我也不愿我的子孙做革命党!”
赵秉钧、张锡蛮、倪嗣冲愕然。
袁世凯的书斋 内夜
袁世凯严肃地:“秉钧,你回到京城,要窥探皇族内阁中每一位阁员的动向,尤其是隆裕太后、摄政王的情况。”
赵秉钧:“是!”
袁世凯:“同时,要利用一切手段,尽快通知北洋六镇新军的将军,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听从朝廷的命令。”
赵秉钧:“是!”他沉吟片时,“袁大人,您打算如何应对这碎起的乱局呢?”
袁世凯:“我自有主张!”
赵秉钧:“是!”
袁世凯:“克定,你经常去狱中探视汪精卫了吗?”
袁克定:“是!”
袁世凯:“关系如何?”
袁克定:“兆铭说,只要他走出监狱,第一件事就是和我永结金兰之好,来河南拜见您。”
袁世凯冷然一笑:“看来他不用来沮上村了!”
赵秉钧:“那是一定的!”
袁世凯:“杨度还受委屈吗?”
袁克定:“受!在这期间,我与他结拜为兄弟,他数度表示愿为父亲效劳。”
袁世凯:“很好!记住:杨度和汪精卫是我手中十分重要的两枚棋子,据我的判断,他们很快就会起作用了。”
北京总理衙门 内夜
内阁总理奕动急得抓耳挠腮,在室内快速踱步。
这时,一位中年衙役走进:“总理大人,内阁协理徐世昌大人和那桐大人到了!”
奕动焦急地:“请!快请二位协理进来。”
中年衙役退下。
徐世昌、那桐匆匆而进,急忙施礼:“参见总理大人!”
奕动:“免!一切皆免,快请坐。”
徐世昌、那桐落座。
奕助哭丧着脸坐在中央那把太师椅上,说道:“你们二位都知道了吧?西历十月十日,湖北革命党发难,一举占领武昌;十月十一日,革命党又相继占领了汉口、汉阳。摄政王急得六神无主,打电话给我,要我们迅即作出决定,派遣大军南下,剿灭乱党,收复武汉三镇。”
徐世昌:“我作为您的助手―协理大臣,很想知道摄政王有何想法?”
奕励:“他明确地对我说:一,不可起用袁世凯;二,不得动用摄政王亲自统帅的禁卫军。”
那桐:“我那桐这个协理大臣就不明白了,在此危亡之秋,为什么就不能重新起用袁宫保呢?”
奕助:“据摄政王大人说,皇室中有人说:‘此人脑后有反骨,以前好不容易把他赶下台,怎么现在又把刀把子递到他手里呢?’所以就作出不能重新起用袁宫保的决定。”
那桐:“那他就起用最放心的两个弟弟叹!”
奕助:“可他的两个弟弟载涛、载泽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不懂军事,决不领兵南下平叛。”
徐世昌:“那他摄政王想任命谁来挂帅呢?”
这时,那位中年衙役走进:“总理大人,陆军尚书荫昌大人求见。”
奕助:“说曹操,曹操到。请!”
中年衙役退下。
荫昌身着戎装走进:“参拜总理大人!”
奕助:“免!我代表摄政王,并以内阁总理大臣的名义宣布:任命陆军尚书荫昌去湖北督师、平叛!”
徐世昌、那桐愕然。
奕动望着呆若木鸡的荫昌,皮笑肉不笑地说:“恭喜荫昌大人啊!”
荫昌蓦地醒来:“有什么可恭喜的!我一个人马也没有,让我到湖北去督师,我倒是用拳去打呢,还是用脚踢呀?”
奕动:“摄政王决定,从北洋六镇新军中给你选调陆军第四镇、第二镇混成第三协、第六镇混成第十一协,共同组成一个军,随你南下。”
荫昌:“那是袁宫保亲自训练的人马,我指挥得动吗?”
奕助:“为此,决定调冯国璋为军长。”
荫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奕助:“同时,摄政王决定派海军提督萨镇冰亲率长江水师开往武汉,为你收复失地助威。”
荫昌低沉地说了一句:“遵命!”转身离去。
徐世昌:“你看这样的将军能打胜仗吗?”
那桐:“我只能说,真是岂有此理!”
那位中年衙役拿着一件公文走进,双手捧上:“总理大人,各国驻华大使于今天下午召开了公使团联席会议,这是他们送来的照会。”
奕助、徐世昌、那桐听后大惊。
摄政王官邸 内 日
摄政王载洋坐立不安地审看文件。
奕助、徐世昌、那桐、载涛等走进,颇有情绪地施礼:“参见摄政王!”
载津:“诸位请坐,共议国难!”
奕助:“摄政王,我转给您的各国驻华公使团发来的照会,您看过了吧?”
载津:“看过了,问题十分严重!”
奕助:“更为严重的是,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说,他们担心武昌革命党起义会演变成另一次义和团排外运动,为此,日本、俄国在会上公然要求出兵干涉!”
载洋:“这、这可使不得啊!”
奕助:“朱尔典告诉我,由于英国、美国的反对,日、俄的企图没有得逞。”
载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奕动:“但是,他们一致强烈要求袁世凯出山,率部消灭湖北的革命党!”
载洋为难地摇了摇头。
奕动:“同时,美国驻华公使嘉乐恒派人见我,以命令的口气对我说:‘不是任他―袁世凯做一个寻常的高级官吏,而是做朝廷的顾问兼皇权执行者’。”
载津:“这是什么意思?”
那桐:“就是要朝廷授予袁宫保全权!”
载洋惊得愕然不知所措。
奕勤叹了口气,说道:“此种非常局面,本人年老,绝对不能承担。袁有气魄,北洋军队都是他一手编练,若令其赴鄂剿办,必操胜算,否则畏蕙迁延,不堪设想。且东交民巷外国使团亦认为非袁不能收拾,故本人亦如此主张。”
那桐:“如摄政王仍持异议,我立即回家养老。”
徐世昌:“我也只好请摄政王免去我的内阁协理。”
载洋沉吟良久:“你们―尤其是庆亲王大人能担保没有别的问题吗?”
奕励:“这个不消说的。”
载津登眉而语:“你们既然都这样主张,姑且照你们说的办。但是你们不能卸责。”
奕动:“任命袁宫保出任何职呢?”
载洋:“湖广总督。”他看了看奕助等三人的表情,“当然了,还得请隆裕太后审核、下旨。”
奕助叹了口气:“我还真担心袁宫保不赴任呢!”
载洋:“那怎么办呢?”
奕助:“只好派贤人代朝廷去游说。”
河南彰德谊上村袁宅外 日
艳阳高照,蓝天白云,分外明朗。
袁世凯依然戴着一顶斗笠坐在小船上,拿着一根钓竿,心不在焉地垂钓。
顷许,袁克定一瘸一拐地引杨度走来。
袁世凯已经看到杨度,还是依然故我地钓鱼。
袁克定高兴地:“父亲!您看谁来了?”
袁世凯抬头看了看:“哲子,你辛苦了。”
杨度:“前来拜见长者,何谈辛苦二字?”
袁世凯:“上船吧,陪着我钓鱼。”
杨度高兴地:“好来!”
船夫将船划到岸边,伸出船篙。
杨度、袁克定相继扶着船篙走上渔船。
杨度:“您老是位智者,三年垂钓有何感想?”
袁世凯:“闲云野鹤,乐在心中。”
杨度:“好一个乐在心中!朝廷的命令收到了吧?”
袁世凯:“收到了!不过,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足疾未愈谢主隆恩了。”
杨度:“高明!袁大人足疾的用途,真是亘古奇闻啊!”
袁世凯:“说吧!谁请你来做说客的?”
杨度:“内阁总理奕动。”
袁世凯:“看来这位总理老了,怎么能找你来做说客呢!”
杨度:“袁大人厉害!”
袁世凯:“那就把你的心里话全都说出来吧!”
杨度:“摄政王是个庸才,毫无主张。他任荫昌督师剿办,则更是出自下招―荫昌怎么能调得动您训练的北洋六镇新军呢?奕助、徐世昌、那桐等力主您出山平叛,我想您早已想到了。在无条件出山的情况下,您就是大获全胜而归,那些人也会设法诛杀您的!”
袁世凯笑了:“哲子是个慧者!”
杨度得意地:“在这种乱局中,您不仅不要出山,还要做到‘养寇自重’。”
袁世凯:“好一个‘养寇自重’!”他大声笑了起来。
这时,一个亲信摇着一份电文说道:“袁大人!武昌发来了急电!”
袁世凯笑着说:“知道了!”
杨度愕然地:“袁大人在武昌还有探子?”
袁世凯:“你不是说要‘养寇自重’嘛!这寇一定是给我送来了可养的祛码。”
武昌 咨议局 内 日
黎元洪好似被软禁的样子,他一筹莫展地坐在桌前,唉声叹气地摇着头。
居正引谭人凤走进,介绍道:“黎都督,他就是革命老人、孙中山先生的战友谭人凤同志。”
黎元洪勉强地站起,握着谭人凤的手,委屈地说:“谭老先生,我连革命是什么都不懂,就被他们赶鸭子上架,当上了第一个革命党的都督。”
谭人凤:“这很好嘛!再说,名义业已发表,你就是想效忠清廷也不行了。怎么办呢,你不如横下一条心跟着我们革命,或许能转祸为福。”
黎元洪复又叹了口气:“我这个总督只是一个牌位,谁也不听我的号令,如何才能转祸为福呢?”
谭人凤:“对此,我也十分不满!都督没有权威,就不会有正常的社会秩序,更不会结束这混乱的局面。”
黎元洪未语三叹地说:“像我这样的人做都督,永远不会有权威的!”
谭人凤沉吟片时,坚定地说:“放心,我一定为你树起都督的权威来1”
黎元洪微微地摇了摇头,遂又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咨议局院中外 日
黎元洪拖着一根长长的辫子在院中踱步。
蔡济民带着几个革命军士兵走来,看着黎元洪背后的辫子忍不住地笑了。
蔡济民努了努嘴:“小陈,上!”
小陈走到黎元洪的身旁,说道:“黎都督,你的辫子尚未剪去,身为都督,应当做个模范,对吧?”
蔡济民:“黎都督,革命了,先剪去辫子,向武汉三镇的父老做个模范嘛!”
“对!对……做个模范嘛!”
黎元洪:“有话好好说,以后不要再做激烈的事情。”
“行!行……”
黎元洪:“我同意剪辫子,拿把剪刀来,现在就剪。”
蔡济民:“好!小陈,我这儿有剪刀,再拿把椅子来,给黎都杆剪辫子!”
小陈很快从室内搬来一把竹椅放在院中,笑着说:“黎都督,请坐!”
黎元洪犹豫片时,一屁股坐在了竹椅上。
蔡济民取出一把剪刀,递给小陈,对着其他的士兵说道:“各就各位,准备开始给黎都督剪辫子!”
其他几个战士快步进厢房中。
小陈拿着剪刀走到黎元洪的身后,只听“咔嚓”一声,长长的辫子掉落在地。
蔡济民及士兵鼓掌叫好。
走进厢房的两个士兵举着两挂鞭炮走出屋来,“僻嶙啪啪”地响了起来。
黎元洪如梦方醒:“蔡济民,你们是有备而来啊?!”
蔡济民高兴地:“那是自然!不然,黎都督明天拖着辫子登坛祭天,该多煞风景啊!”
武昌阅马场中央外 日
在民族乐器吹奏的《将军令》曲牌声中化出:
阅马场中央搭起一座高高的祭坛;
正中央立着中华民族始祖黄帝轩辕氏的牌位;
牌位的两边树立着红旗和刀剑;
黄帝牌位前摆列香案,供奉玄酒、太牢―即小黄牛;
香案两侧,站立着身穿礼服的赞礼官和读礼官;
祭坛的东、西、南、北站着威武雄壮的革命军士兵;
黎元洪身着一身蓝色夹军装,金色肩领闪闪发光。他腰悬军刀,在蔡济民、张振武、熊秉坤、吴兆麟等军官的陪同下走到祭坛前,向共进会在日本定的大红色做底布、由中间辐射出九个黑色锐角、每个锐角内外两端各有一颗黄色圆星的军旗行三鞠躬;
祭坛两边的革命军行举枪礼致敬;
黎元洪登上祭坛,亲自上香,率众官行跪拜礼;
谭人凤走上前来,向黎元洪授旗授剑。接着,他大声宣布:“下边,请黎元洪都督宣读誓词!”
黎元洪走到祭台前,大声捧读誓词:“……义声一动,万众同心,兵不血刃,克服武昌。我天地、山川、河海、祖宗之灵,实凭临之!元洪投袂而起,以承天麻。以数十年群策群力,呼号流血所不能得者,得于一旦。此岂人力所能及哉!”
河南谊上村袁世凯客厅 内 日
袁世凯指着一份报纸问道:“哲子,黎元洪终于被革命党人赶上了架,你看谁是真正的赶鸭人呢?”
杨度:“原共进会的发起人、今湖北军政府军务部长孙武;其次是副部长张振武。”
袁世凯:“还有一个蒋诩武呢?他不是与孙武、张振武并称‘湖北三武’吗?”
杨度:“蒋诩武是湖南人,是我的同乡。因此,准确地说应当叫‘楚地三武’。”
袁世凯:“听说你和孙武、蒋翎武捻熟,是这样的吗?能给我介绍一下他们的情况吗?”
杨度:“可以。蒋翔武是湖南人,可他和一批湖南革命党的表演舞台却在武汉,是所谓文学社的社长,颇有几分曾文正公的才质;孙武在日本就是发起共进会的核心人物,不仅有着唯我独尊的个人英雄主义,而且还有着极强的珍域观念。在我看来,他们一定会分道扬镰或反目成仇的。”
袁世凯微笑着点了点头。
杨度:“因此,这也就是袁大人‘养寇自重’的极限。”
袁世凯摇了摇头:“你这是书生之见,书生之见……”
这时,袁克定拿着一份电文走进:“父亲,徐世昌大人发来了急电,说是明天坐火车到彰德!”
袁世凯:“知道了!”
杨度愕然自语:“他来做什么呢?”
袁世凯淡然一笑:“我想他是来帮我‘养寇自重’的。”
袁世凯的书斋 内 夜
袁世凯、徐世昌坐在四壁皆是圣贤书的房间里,二人进行着引而不发的交谈。
徐世昌:“我此行的目的就一个―您的儿女亲家庆亲王对我说:告诉宫保,不要借口足疾拒绝赴任!”
袁世凯:“他忘了吧,当年摄政王就是编造了一个足疾,把我打发回彰德钓了三年鱼。当时,他还得意地说:你患你的急惊风,我做我的,漫郎中!”
徐世昌:“他怎么会忘呢!可是,荫昌督师南下,冯国璋所部阳奉阴违,拒不执行荫昌的命令;水师提督萨镇冰率舰队打了几炮,借口部属要投降革命军,请求朝廷同意他率舰队东下。怎么办呢?只有请您出山救国了!”
袁世凯拿出两份电文,生气地说:“摄政王对我的命令是‘督办剿抚事宜’,可对荫昌的命令呢,‘所有湖北各军及赴援军队,均归节制调遣’。也就是说,我这个湖广总督是在荫昌的‘节制调遣’下去‘督办剿抚事宜’的,对吧?”
徐世昌尴尬地:“对!对……”
袁世凯:“让我给荫昌当差,换做你,你会答应吗?”
徐世昌:“可冯国璋所率之兵是您亲自训练的啊!”
袁世凯:“放心!冯军长南下途中来看我,向我求计,我送了他一个六字妙计:慢慢走,等着瞧。”
徐世昌恍然大悟:“我懂了,我懂了……”他望着成竹在胸的袁世凯,问道,“袁大人,您送我几个锦囊妙计呢?”
袁世凯伸出右手,像生意人那样做出个六字。
徐世昌一怔:“六个?……”
袁世凯:“对!另外,等你回到北京,我的儿女亲家庆亲王就变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徐世昌愕然:“为什么?”
袁世凯笑了:“天机不可泄露。”
北京总理衙门 内 日
奕助老态龙钟,行动不便,可他急得忽而站起忽而坐下,已经六神无主了!
一个衙役拿着电文走进:“报告!荫昌发来急电,由于冯国璋所部行军拖沓,致使他摆的一字长蛇阵失效!”
奕助:“转摄政王!”
衙役:“是!湖南失守,革命党举焦达峰为湖南军政府都督。”
奕助大惊:“知道了!知道了……”
衙役:“陕西新军起义,官兵弃守阵地,故城攻破……”
奕动:“好了!好了!不要再念下去了。你把这些电文放在桌上,下去吧!”
衙役:“是!”他把电文放在桌上转身走去。
奕助整眉自语:“难道大清王朝真的要倾覆了吗?”
徐世昌满面怒气地走进:“奕大人,我回来了!”
奕助充满着期待地:“怎么样了,宫保答应出山了吧?”
徐世昌:“没有!”
奕助大惊。
徐世昌:“奕大人!从今以后,咱们甭再找他了,难道少了他这台戏就唱不下了?”
奕勤本能地:“就是唱不下去了嘛!你说,他讲了些什么原因?”
徐世昌:“他说:‘让我出山可以,必须依我六个条件。”
奕助碎然变色:“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才说服皇上,允他出山,可他……,,”
徐世昌:“他说不依这六个条件,仗就打不好,因此他说还不如在恒上村当他的闲云野鹤。”
奕助强压住火气:“哪六个条件?”
徐世昌:“一,明年召开国会;二,组织责任内阁;三,开放党禁;四,宽容武昌起事人员;五,宽筹军费;六,授以指挥前方军事之全权。”
奕助惊得瞳目结舌,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衙役手持电文走进:“大人!紧急电报:岳州独立,九江失守,西安成立革命之政府……”
奕动大怒:“去!去……”他望着委屈的衙役,说道:“你知道吗?我们正在商讨如何保住大清王朝的事情!”
隆裕太后官邸 内夜
奕助跪在地上,哀鸣地:“我的报告结束了,请太后、摄政王定夺。”
隆裕太后低沉地:“起来吧!”
奕助吃力地站起,坐在太师椅上一看:
隆裕太后两眼滚动着欲出的泪水,似没有主心骨了。
摄政王载洋坐在隆裕太后旁边,他满脸怒气,可又不知冲着何处去发泄。
载涛、载泽等数名清室官员怒而不知说些什么。
隆裕太后含着泪说道:“讲吧!都把心里的话讲出来。”
奕助:“我先说!如果同意袁世凯提出的这六条,我必须辞去这届皇族内阁总理,交由责任内阁选出新的总理!”
载涛:“那还不是他袁某人当总理!”
摄政王:“授予他军事指挥全权,就等于要挟朝廷立即下令,免去荫昌全权督师的官职。”
载泽:“这样一来,他袁世凯就成了一统三军的最高指挥者,后果嘛,是不言而喻的。”
一个老朽的皇族官员大骂:“这小子,可真不是个东西,还未登台唱戏,他的一副曹阿瞒的大白脸就露出来了!”
官邸一片静寂,谁也不说一句话。
隆裕太后:“庆亲王,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奕动:“我认为这六条最难办到的是第五条,宽筹军费。多年以来,国库空虚,我这个总理是给他筹不来钱的。”
隆裕太后:“那只有动用祖宗留给我们的钱了。由我做主,先批给他袁世凯一百万两白银。”
全体皇室人员怅然叹气。
隆裕太后:“摄政王,你有不接受他这六条的办法吗?”
摄政王:“我……我哪有啊……”
隆裕太后叹了口气,那滚动欲出的泪水终于淌了下来。
河南彰德垣上村袁宅 内 日
在《百鸟朝凤》的琐呐等民乐演奏声中摇出:
一桌十多个吹鼓手在拼命吹奏,一派喜庆气氛;
院内、院外爆竹声声,响成一片,热闹非凡;
袁克定双手捧着一份电文一瘸一拐地走进院中;
杨度异常高兴地跟在袁克定的身后,向看热闹的老百姓们挥手。
一间不起眼的密室 内 日
这是一间密室,屋门、窗子紧闭,唯墙上挂着一张军事地图,上面标着各种作战标记。
袁世凯驻足作战地图前边,整着眉头看作战地图。
“恍”的一声,屋门打开了,一缕阳光射进室中。
袁世凯无动于衷,继续审看作战地图。
袁克定一怔,侧首看了看杨度。
杨度笑着努了努嘴,示意说话。
袁克定双膝跪地,两手高高举着电文说道:“朝廷发来以电代诏的圣旨!”
袁世凯连头也不回,低声说道:“念吧!”
袁克定愕然一怔,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度在一旁忙说:“袁大人,圣旨到!”
袁世凯转过身来,严肃地问:“下圣旨的人呢?”
袁克定:“这……”
袁世凯:“起来,念!”
袁克定:“是!”他站起身来,就像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度碰了一下袁克定,小声地说:“念吧!”
袁克定底气不足地念道:“湖广总督袁世凯,著授为钦差大臣。所有赴援之海陆各军,并长江水师,暨此次派出各项军队,均归该大臣节制调遣……军情瞬息万变,此次湖北军务,军咨府、陆军部不为遥制,以一事权,而期迅奏成功。”
袁世凯:“还有吧?”
袁克定:“有!”
袁世凯傲岸不逊地:“不要照本宣科了,扼要地说说吧!”
袁克定:“命荫昌著将第一军交冯国璋统率,侯袁世凯到后再行回京供职;冯国璋总统第一军,段棋瑞总统第二军,均归袁世凯节制调遣。”
袁世凯鄙视地自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杨度:“袁大人,我们为您备好了美酒,自当对酒当歌,好好地庆祝一番!”
袁世凯微微地摇了摇头,语意双关地说:“哲子,你和克定也太急了点吧?”
杨度愕然地看着冷笑不语的袁世凯。
袁世凯命令地:“克定,立即撤去吹鼓手,把你们二人苦心为我做的酒宴,改成为你和哲子送行的便宴!”
袁克定、杨度相视茫然。
小餐厅 内夜
这是一间很别致的餐厅,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三面摆有椅子。
八仙桌上摆着十分奇怪的菜肴:中间是一只元鱼,对着主位的是一只公鸡,左边是一盘又大又肥的螃蟹,右边是一尾红色的鲤鱼,对面摆着一坛杜康酒。
袁世凯大步走进小餐厅,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
杨度、袁克定紧随其后走进小餐厅,分别坐在八仙桌的左、右两边。
袁世凯指着桌上的菜肴,感慨地说:“这是我亲手养的元鱼、螃蟹、红色鲤鱼,还有这天天打鸣的公鸡。克定就要陪着哲子回北京了,我就用这三年来最爱吃的几样东西,为你们送行。”
“谢谢!谢谢……”杨度、袁克定说。
袁世凯命令地:“上酒!”
一位妙龄少女走进,小心地打开杜康酒,为袁世凯、杨度、袁克定倒满酒杯。
袁世凯端起酒杯,有感而发地说:“哲子,你自当知道这杜康酒的来历吧?”
杨度端起酒杯:“杜康酒又叫六伶醉,是以竹林七贤中的一位贤人命名的。后来,曹操也爱喝此酒,并说谁能解忧,唯有杜康,故后人又称之杜康酒。”
袁世凯:“可我今天请哲子喝杜康酒,并非为了解忧啊!”
杨度:“请问,是为了什么呢?”
袁世凯举起酒杯:“先干后说!”他一饮而尽。
杨度、袁克定也举杯干掉。
袁世凯:“哲子,我未来最大的政敌是谁呢?”
杨度:“武昌的黎元洪和各地的革命党。”
袁世凯摇了摇头:“区区一个黎元洪何足道哉!就说各地起事的人马吧,充其量算是陈胜、吴广,最多再加上一个黄巢和朱元璋。”
杨度一怔:“请袁大人示教。”
袁世凯:“一个是孙中山,一个是立宪派。前者,就像是刘邦,且把我当成了西楚霸王;后者则是萧何、张良、韩信以及六国想灭秦的后裔,不要多少时日,他们不是归附于项羽,就是投向刘邦。我希望化敌为友!”
杨度:“好宽广的胸怀啊!”
袁世凯:“胸怀再宽广也不行啊,我必须有帮着化解矛盾的人啊!”
杨度:“我与立宪派、保皇派素有渊源,我愿帮袁大人沟通和他们的关系。”
袁世凯:“那我就说声谢谢了!”
杨度:“虽说我和中山先生相识有年,可我……”
袁世凯:“我早就布下了一个棋子,他就是仍在狱中的汪兆铭。等你二位回到北京,他估计就出狱了,希望你们二位向他说明我求贤若渴,等我回到京城之后再与他深谈。”
“是!”袁克定、杨度说。
袁世凯:“一句话,我希望哲子和兆铭做当代的贤人,帮我解除内心的忧愁!”
这时,一个亲信走进:“报告!孙中山的帮手、革命党人的军事家黄兴离开上海,向武汉进发!”
袁世凯、杨度、袁克定大惊。
定格叠印字幕:
第三十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