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 外 日
《顶硬上》的音乐化作低沉、有力的号子。
阴霆的长空重压着滚滚东去、奔腾不息的长江。
宽阔的江面上,挤满了逃难的木船、机帆船。
一条机帆船溯江而上,船头上插着一面迎风招展、猎猎作响的红旗。上书:“上海话剧界救亡协会战时移动演剧第二队”。
洪深坐在船尾,双手捧着一个纸夹,审视写好的剧本。
特写:活报剧《上海之战》。
鲁人站在船头,一手把着队旗,一手插着腰,对着**的长江,朗朗出口:“大江东去,浪涛尽,千古风流人物……”
冼星海背着小提琴,扶着船头一侧的船舷,神态肃穆地注视着江面上那些混乱不堪的逃难木船,以及那些满载溃败的军队、党政军要人的江轮。画外音:
“上海就要落人日本之手了,苏州、南京……还能保得住吗?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金山在机帆船上巡视着,有的队员躺着睡觉,有的坐在一起发牢骚……总之,情绪不高。
金山走到船头,听着鲁人触景生情、大声地朗诵,遂轻轻地拍了鲁人一下:“不要借赤壁赋怀古了,快出个点子,调节一下大家的情绪!”
鲁人冲着沉思不语的冼星海嗽了咖嘴。
金山:“星海,过来一下。
冼星海走过来:“有什么事吗?”
金山:“鲁人说,你能让我们二队的战友高兴起来。”
冼星海一怔:“别听鲁人瞎说,我……”
鲁人:“有!准确地说:只要你和金山副队长联手出个节目,我保证全体二队的战友都会精神焕发!”
金山:“好,我出!”
鲁人大声吃喝:“战友们!快来看啊,金山副队长和星海要给大家演节目了!”
很快,全体演剧二队的男女演员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金山和冼星海。
冼星海有些愕然地望着坦然自若的金山。
鲁人:“战友们!你们最喜欢金山副队长演的哪一部电影?”
“《夜半歌声》!”
鲁人:“《夜半歌声》是谁写的插曲啊?”
“星海老师!”
鲁人:“下边,请星海用小提琴伴奏,由金山副队长演唱《夜半歌声》的插曲《黄河之恋》好不好?”
“好!”
鲁人:“欢迎!”
全体演剧二队的成员热烈鼓掌。
冼星海取出小提琴夹在额下,与金山交换了一个眼色,奋力奏响了《黄河之恋》的前奏。
金山对着长江放声歌唱:
追兵来了,可奈何?
娘啊我像小鸟回不了窝……
全体演剧二队的成员沉浸于《黄河之恋》的音乐中。
江面如蚁的船上的难民惊奇地看着冼星海、金山联袂演出。
突然,江面上响起小提琴演奏《黄河之恋》的琴声。
冼星海一边演奏小提琴一边循声望去:
一艘几乎是并行的机帆船上站着一个穿着长衫、不修边幅的青年,随着金山的歌唱拉着小提琴。
全体演剧二队的成员愕然地看着这个青年演奏小提琴。
鲁人走到洪深身旁:“队长!这个年轻人拉得不错。”
洪深赞同地点了点头。
鲁人:“如果能把他弄到咱们演剧二队来……”
洪深:“用你爱说的话说啊,叫哇……”
鲁人:“做梦娶媳妇―净想那好事!哈哈……”
《黄河之恋》的歌声结束了。
冼星海带头向那个拉小提琴的青年鼓掌。
这个青年十分高傲地拿着琴弓晃了晃,转身走进船舱里。
演剧二队全体成员无不遗憾地摇着头。
江面上 外 日
一艘江轮逆水而上,不时发出汽笛的叫声。
江轮船头上插着一面青天白日的国旗,随着江风飘舞着。
青天白日旗下边站着杨德烈、谢副经理、易青萍等人。
谢副经理:“国府急调你、我去南京,你说会有什么重任呢?”
杨德烈:“家父来信说,国共就要第二次合作了,很可能委任你我去做文化界的工作。”
谢副经理点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易青萍把嘴一嘶:“那我何时才能出镜呢?”
杨德烈:“只要有谢副经理在,你何愁不能出镜演电影呢!”
谢副经理:“对!对……哈哈……”
这时,在左前方的江面上传来了《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歌声。
杨德烈循声望去:
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艺人坐在船头拉二胡。一个梳着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的姑娘在含泪歌唱。
有顷,在右前方的江面上传来合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歌声。
谢副经理循声望去:
冼星海站在船头,指挥演剧二队全体成员合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杨德烈走到谢副经理身边:“下令江轮开足马力,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机帆船上 外 日
冼星海面向大江,指挥附近木船上的难民们齐声歌唱。
瞬间,在冼星海的指挥下,长江上响起了蔚为壮观的《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难民大合唱。
杨德烈等乘坐的那条江轮飞速驶来,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涛,冲击着两边的行船。
卖艺父女坐的那条木船摇摇晃晃,几乎要翻船。
演剧二队乘坐的机帆船也摇晃起来。
冼星海看着得意而笑的谢副经理、杨德烈更加用力地指挥。
江面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歌声在长江上空回响。
江轮就像是一条落水狗,向前逃去了。
歌声化作日本飞机的马达声。
冼星海循声向江东看去:
五架日本的轰炸机沿着长江河道俯冲低飞,向着船只投下一串串炸弹,随即又掀起了一个又一个冲天的水柱。
江面上的船只动乱不已,坐在船上的难民惊呼嚎叫。
一条又一条木船中弹,一船又一船难民落水。
冼星海、金山、洪深、鲁人等怒视俯冲投弹的日本飞机。
一枚炸弹落下,击起冲天的水柱,把卖艺父女乘坐的那条木船打翻。
几乎是同时,一枚炸弹落在了拉小提琴的青年乘坐的机帆船上,硝烟和水柱笼罩住了江面。
落水的难民与江水搏斗,不停地呼喊救命。
冼星海、鲁人等相继跳人江中,抢救落水的难民。
鲁人奋力击水,抓住了那位卖唱的姑娘,他一手托着卖唱的姑娘一手击水,游到了机帆船的旁边。
金山俯身把落水的姑娘拉上船,放在甲板上。
洪深等帮忙把鲁人拉上机帆船。
这时,惊恐万状的卖艺姑娘站了起来,她扶着船舷,望着长江大声喊着:“爸爸!爸爸―”
江面上泛起了殷红的血水,尸体、遗物顺水东下。
一把二胡顺着江水向东流去。
卖唱的姑娘大声叫着:“那是我爸爸的二胡!……”
洪深悲痛地:“孩子!你爸爸被日本的飞机炸死了。”
“爸爸―”她失声地哭着。
鲁人低沉地:“小妹妹,不要哭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瑛。”
洪深:“你还有亲人吗?”
小瑛哭着:“我再也没有亲人了!呜呜……”
鲁人:“你打算怎么办呢?”
小瑛:“我会唱歌,你们要吗?”
洪深:“要!要啊……”
金山十分焦急地走到近前:“洪队长!星海不见了。”
全体震惊。
洪深:“一定要找到星海!”
大家扑向船帮,向着滚滚东去的江水搜寻着。
江面上,只见冼星海一手抱着那个拉小提琴的青年,一手用力击水,向着机帆船游来。
金山纵身跳人长江,游到冼星海身边,两个人架着这个昏迷不醒的青年向机帆船游来。
洪深站在船上问:“还有气吗?”
冼星海:“没有了!”
金山:“立即准备抢救!”
南京一家医院 内 夜
冼星海救起的那个拉小提琴的青年叫刘浪,他躺在病**接受治疗。
有顷,冼星海、金山、鲁人走进病房。
刘浪慌忙从病**坐起:“谁是救我的恩人?”
鲁人指着冼星海:“第一位是他!也就是你演奏的《黄河之恋》的作曲者,冼星海先生!”
刘浪惊得从病**跳到地下,深深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星海老师!我叫刘浪,是朝鲜族人,请您收下我当个学生吧!”
冼星海微微地点了点头:“你原名不叫刘浪吧?”
刘浪:“对!东北失陷之后,我逃到了上海。现在上海又要失陷了,我只好又向内地逃。为了纪念这悲惨的经历,我决定改名叫刘浪。”
鲁人:“你还有亲人吗?”
刘浪:“有!也是朝鲜族人,叫郑律成,会拉小提琴,和我是同一个老师。上海一打仗,我们就失去了联系。请问,谁是救我的第二个恩人呢?”
鲁人指着金山,“是他!我告诉你:他不仅是我们演剧二队的副队长,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电影明星金山先生!”
刘浪惊喜地:“啊!你就是主演《夜半歌声》的金山老师?”
金山微微地点了点头:“你不是想拜星海为老师吗?如果无亲可投,我欢迎你参加我们的演剧二队。”
刘浪一躬到底:“谢谢你们收留我!”
田汉院落 外 日
冼星海大步走进院中,迎面飞来优美的男高音清唱:
日落西山,满天霞,
对面山上来了一个俏冤家,
眉儿弯弯眼睛大……
冼星海情不自禁地驻足倾听。
冼星海倾听片刻,微微地笑了,遂又迈开了大步。
田汉的客厅 内 日
张曙站在客厅中央,十分投人地演唱《日落西山》。
田汉端着一个宜兴小壶坐在沙发上,合着双眼,倾听张曙的演唱。
冼星海悄然走进客厅,欣赏张曙的演唱。
张曙演唱的《日落西山》结束了。
冼星海第一个热烈鼓掌:“好!唱得好,曲子写得更好!”
张曙快步迎过来,紧紧拥抱着冼星海:“你来得正好!我们一道听听田汉老师对这首《日落西山》的批评。”
田汉:“星海,你是音乐家,先发言。”
冼星海:“在中国时下,大家称这类歌曲为抒情歌曲。我一直在想,若想彻底打垮《桃花江》、《毛毛雨》之类的靡靡之音,光靠《义勇军进行曲》、《救国军歌》还不行,一定要有我们的抒情歌曲!”
田汉:“这正是张曙写这首《日落西山》的用意所在!我记得一年多以前,你我合作的《夜半歌声》所起的作用是很大的。随着抗日战争的发展,军民或许更需要健康向上的抒情歌曲!”
张曙:“到时候,我们一竞请田汉老师出面研讨这个问题。”
冼星海:“田汉老师,你完全自由了吗?”
田汉大笑:“时下国共都合作了,他们岂能不还我自由?”
冼星海自语地:“时下国共都合作了……”
张曙:“对!”他紧紧地握住冼星海的手,“听说,你很快就随洪深老师去江北前线,宣传救亡抗日,是这样的吗?”
冼星海:“是的!你呢?”
张曙:“我将陪着田汉老师回到老家湖南长沙。让我们共同努力,在黄河上下,长江南北,播撒救亡抗日的歌咏种子吧!
冼星海激动地:“我一定尽力而为,相信我们的共同努力,是会开花结果的!”
田汉诗兴勃发,十分风趣地说:“待到歌手相会时,号声响遍大江南北!”
冼星海:“托您的吉言!”
南京街头 外 日
报童拿着报纸大声吃喝着:“看报!看报!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在平型关打了胜仗,痛歼一千多个日本鬼子!……”
南京各界群众排队买报。
冼星海也排队买了一份报纸边走边看。
冼星海的下榻处 内 日
冼星海推开屋门走进,只见:
身着国民革命军军服的夏童坐在桌前,冲着冼星海微笑。
冼星海惊奇地:“你老兄怎么穿上国民党的军服了?”
夏童:“现在是国共合作了嘛!有一天啊,说不定大作曲家也会穿上国民党的军服的!”
冼星海:“我才不穿呢!老兄,有什么事吗?”
夏童:“有!法国的古久里来信说,德国的法西斯加紧扩军备战,估计法国也会步中国之后遭受德国的侵略。”
冼星海:“我相信产生过女英雄贞德的法国人民,一定会抗击德国入侵的!”
夏童:“我坚信不移!可是,露易丝怎么办呢?”
冼星海十分沉重地低下了头。
夏童:“你爱你的祖国,露易丝也爱她的祖国,你们二人总不能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再说吧?”
冼星海缓缓地抬起头来,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深深地爱着露易丝,我还深深地爱着我的母亲,可是……为了灾难深重的祖国这个母亲,我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把我的一切献给祖国这个母亲!”
夏童:“你说得对,我们只有一种选择:做祖国母亲最忠诚的儿子!”
冼星海两眼饱含着滚动欲出的泪水。
夏童:“听说你们就要去江北前线了,行前还有什么安排吗?”
冼星海低沉地:“就等着拜渴中山陵,向国父孙中山先生表示抗日到底的决心了!”
南京中山陵 外 日
洪深、金山、冼星海、鲁人、刘浪、小瑛等全体演剧二队成员拾级而上。
洪深:“星海,孙中山先生是广东人民的骄傲,也是中华民族的伟人,仅就推翻帝制,创建共和而言,其功绝不亚于美国的华盛顿。”
冼星海:“毫不夸张地说,他在海外华侨的心目中,完全是一位大智大勇的化身。”
鲁人:“可是,我们再看看中山先生的这些不肖子孙呢?他们一败平津,再败上海,我看要不了多少日子,他们建的这座国父陵园,也会交给日本军队来守了!”
金山:“是啊!昔日,他们争先恐后地来祭拜中山先生;今天,他们却又是带上金银细软,争先恐后地逃离南京。想想看,这是何等耐人寻味的讽刺啊!”
中山陵堂 内 日
汉白玉雕刻的孙中山座像是那样的庄严、肃穆。
洪深、金山、冼星海、鲁人、刘浪、小瑛等演剧二队的成员站在孙中山座像前,触景生情地发着议论。
冼星海:“小瑛,这就是中国人民的国父孙中山先生。”
小瑛:“星海老师,他既然是国父,为什么不保佑我们中国不受日本鬼子的侵略呢?”
冼星海一怔:“请鲁人老师回答你吧!”
鲁人:“小瑛,你们老家有关老爷庙吗?”
小瑛:“有!就是那红脸的关公。”
鲁人:“你们家乡的父老,为天下无双的关老爷建了庙,为什么日本鬼子还占领了你的老家东北三省呢?”
小瑛:“这……”
突然,中山陵附近传来防空警报器的响声。
小瑛惊吓不已地:“怎么办? 日本飞机又来了……”
冼星海:“不用怕,日本鬼子不敢轰炸中山陵!
接着,又传来日本飞机隆隆的马达声和轰炸声。
洪深严肃地:“全体列队站好!我们就是要在日本飞机的轰炸下,向中山先生表达我们与国家、民族共存亡的决心!
演剧二队全体成员列队站好。
洪深:“首先,让我们先向孙中山先生的遗像三鞠躬……”
苏北原野 外 日
一列急驰北去的客车飞驰在苏北原野上。
化人客车车厢:冼星海指挥演剧二队合唱《流民三千万》:
殷红的血,
映着火热的太阳,
突进的力,
急跳着复仇的决心;
我们是黑水边的流亡者,
我们是铁狱里的归来人。
暴日的铁蹄踏碎黑水白山,
帝国主义的炮口,
对准着饥饿的民众……
在《流民三千万》的合唱声中要印:
火车上逃亡的难民齐聚在车厢中,有的看着演剧二队的表演,有的跟着动情地歌唱;
一辆军用卡车飞驰在初冬的大道上,演剧二队的战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洪深、金山、冼星海、鲁人、刘浪、小瑛等坐在军用卡车上,深情地演唱着《流民三千万》;
徐州城郊,演剧二队为难民演出活报剧《徐州逃难》;
难民们冒着初冬的风寒围成一圈,争相观看《徐州逃难》。
日本飞机轮番轰炸南京,一座座建筑中弹起火;
日本军队侵占南京,展开灭绝人性的大屠杀;
叠印字幕:日军在南京大屠杀。
一列西去的火车,飞驰在豫东平原上。
车厢里难民拥挤,哭爹叫娘,惨不忍睹。
冼星海指挥演剧二队为难民演出……
开封 河南大学操场 外 日
冼星海站在课桌上,指挥数百名师生唱《流民三千万》。
洪深、金山站在操场的外围,一面听着这浑厚的合唱,一面愤慨地谈论着。
金山:“南京失陷了,日军屠杀了三十多万军民!如果中山先生在天有灵,会作何评说啊!”
洪深:“我们身处北宋王朝的帝都开封,可以想见,金兵南渡黄河以后,开封所付出的代价,绝不比今天南京小啊!”
金山:“当年的黄河,没有阻止金兵南侵;今天的黄河,就更不可能挡住日本军队南下了!”
洪深:“那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就只有哭泣了……”
这时,冼星海指挥的合唱《流民三千万》结束了,操场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冼星海站在课桌上频频向爱国的师生鞠躬致谢。
课室 内 夜
冼星海站在讲桌前,严肃地说:“老师们!同学们!今天初次见面,我想先听听你们大家的意见,然后我再讲好不好?”
“好!”
冼星海:“哪一位先讲?”
一位中年教师悲愤地说道:“华北的北平、天津失陷了,华东的上海、南京又失陷了,这中原古都开封、郑州的失陷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请问大作曲家星海先生:我们救亡抗日胜利的希望在哪里?”
冼星海:“我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但是,当我来到我们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身旁,当我站在古都开封这片用中华民族的热血浇灌的土地上,我竟然想起了两句古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一句话:只要中华民族的灵魂不死,胜利的春天是一定要到来的!
一位大学生:“星海老师,你相信自己写的救亡歌曲能打败日本侵略者吗?如果你不相信,那你又为什么还要继续谱写救亡歌曲呢?”
冼星海:“你们都知道汉刘邦有一个军师叫张子房,在楚汉相争最关键的一役,他用一支洞箫吹散了楚霸王项羽的八千子弟兵。在宋朝,也曾出现过梁红玉擂鼓战金兵的故事,要知道鼓乐齐鸣的鼓,也是指挥宋兵战斗的乐器啊!”
一位中年女教师:“看来,你是坚信自己的救亡歌曲,就是当今张良吹奏的箫、梁红玉擂的战鼓了?”
冼星海:“我只能这样说:我是一个中国人,必须要践行‘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古训!”
一位年轻人:“我从书本上得知:贝多芬、李斯特、肖邦等大音乐家,一生都有数不清的女朋友,甚至结过多次婚。请问星海老师:你结过几次婚了?”
冼星海:“我至今还是单身一人!”
“为什么?”
冼星海沉吟良久:“匈牙利有一位爱国诗人叫裴多菲,他曾写过一首很有名的诗,我背给大家听,就算是我的答复:生命诚宝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全体听讲的师生沉默不语。
冼星海:“如果大家对救亡抗日没有什么提问的了,我就开始讲如何组织救亡歌咏队,教唱救亡歌曲!……”
河南大学校园 外 夜
冼星海心情沉重地走在校园的雨路上。
洪深迎面走来,有气地:“星海,你的那位高足刘浪呢?”
冼星海:“我不知道啊!他没有参加你们排练《放下你的鞭子》吗?”
洪深:“没有!”
冼星海:“为什么呢?”
洪深:“南京失陷以后,他就认为我们这种救亡抗日不行,公开提出要离队出走。”
冼星海:“这又是为什么呢?”
洪深:“他认为只有他们的同族先辈在上海炸死日本军官的行为,才是具体、有效的抗击日本侵略的行为。”
冼星海:“我不赞成!”他想了想,“我们要有耐心,慢慢地做他的工作。”
洪深:“那就交给你了!”转身大步离去。
冼星海迈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跑来一位大学生:“星海老师!星海老师……”
冼星海停下脚步,望着这位大学生:“有什么事吗?”
大学生取出一挥文稿,有些为难地:“我叫马可,是一位业余的音乐爱好者,有感于国破家将亡的义愤,写了一些救亡歌曲。当然,只能算是习作,请您批评。”
冼星海接过曲谱,严肃地说:“今晚,我一定看,明天再谈意见好吗?”
马可有些激动地:“谢谢星海老师!”
开封街道 外 日
冼星海、马可走在狭窄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乞讨的难民。
冼星海:“你的作品看过了,我认为你是一位很有音乐才分的青年。你的作品充满着浓郁的泥土味道,很是可惜,你缺乏专业的作曲技巧,限制了你的聪明才智。”
马可:“我不是学艺术的,更不是学音乐的,只是凭着我对生活的感受,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仇恨,由心中流出,由嘴里哼出来的!”
冼星海:“这是一切艺术作品成功的先决条件。当然,如果你有了高超的作曲技巧,作品的深度和广度就不一样了。”
马可:“星海老师,您能收我做个学生吗?”
冼星海停下脚步,看着马可那渴望求知的表情:“我是很想收你这个学生的,可是……”
马可:“通往艺术的大道太艰难了,是吗?”
冼星海沉重地点了点头。
马可:“您放心吧!只要能学到用音乐振兴中华民族的本领,我也会像您在巴黎求学那样,再苦,再难,我也心甘情愿!”
冼星海:“那好吧!让我们一齐努力,为救亡抗日不懈地去呐喊吧!”
豫记酒家 外 日
豫记酒家的幌子在酒店门前的上空摇来晃去。
店小二带着一顶毡帽头在门前吃喝:“喝酒有杜康,吃菜有黄河大鲤鱼,价钱公道、便宜,欢迎过往的先生品尝―”
冼星海、马可来到这无人问津的豫记酒家门前。
店小二冲过来,分外热情地:“二位先生请进,喝酒、吃饭都可以打折!”
冼星海无意中向豫记酒家大门一看:
刘浪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喝得有些醉醉蘸的了。
冼星海大步走进豫记酒家,打了刘浪一拳:“你这样做成何体统?”
刘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有些醉意地:“我成何体统?……请问我们的中国当局,成何体统?……东北三省,不要了,华北也快丢光了,上海、南京……”
冼星海:“不要说下去了!”
刘浪:“老师,我、我想不通啊……”
冼星海:“等回到住地再说好不好?”
刘浪边走边说:“好,好……”
店小二:“先生,他还没付酒钱呢!”
冼星海取出一些钱往桌上一掷,大步走出了大门。
黄河岸边 外 日
一辆军用卡车沿着初冬的黄河岸边飞奔。
演剧二队的战旗插在卡车的前面迎风飘扬。
刘浪痴然地望着黄河岸边已经发黄的芦苇沉思。
冼星海:“刘浪,你要当音乐家,用音乐救亡抗日,报效我们的祖国。”
刘浪:“可我从小就十分爱读刺客列传!”
洪深:“结果怎么样呢?无论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刺客,都不能改变国家的命运。”
刘浪陷入痛苦的思索。
冼星海痴然地看着黄河岸边的芦苇丛。
有顷,一个兵痞拖着大枪从芦苇丛中走出。
接着,一位中年妇女披头散发地从芦苇中跑出,跳进黄河。
一浪打来,受辱的中年妇女被黄河吞食了。
那个兵痞十分得意地笑了。
冼星海下意识地拍了卡车一下。
金山一怔:“干什么?”
刘浪愤怒地:“因为星海老师看见被辱的妇女跳进黄河冼星海:“可我的恨,绝不会表现在和那个兵痞拼命上。”
黄河岸边码头 外 日
瑟瑟的朔风扑打着黄河两岸,简易的码头上挤满了缺衣少吃的伤兵和难民。
演剧二队的战旗高高插在码头的中央。
化好妆的鲁人、小瑛、刘浪等演员敲响了锣鼓。
伤兵和难民很快把演剧二队围在中央。
金山:“星海,该登场了!”
冼星海:“洪深队长说,对岸有不少被日本飞机炸伤的军民,需要过去看看,然后再确定演剧二队过不过河,他要我陪他去,这场演出就由你代劳了!”
金山:“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冼星海拨开围观的群众走去。
金山示意停止敲锣打鼓,大声地说:“为了慰劳抗日的军民,我演剧二队献上精彩的节目:《放下你的鞭子》!”
围观的军民响起掌声。
金山:“下边,演出开始!”
刘浪把小提琴夹在额下,右手拿着琴弓,待他看见金山举起的双手向他轻轻一点,遂奏响了前奏。
鲁人、小瑛等全体演员放声唱着:
高粱叶子青又青,
九月十八来了日本兵……
黄河岸边 外 日
浑浊的河水泛起一个又一个漩涡,向着东方流去。
满载着国民党军队伤员的船只由北岸运到南岸码头上。
河面上偶而漂来一只运载难民的木船,显得十分悲凉。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销公站在船尾,望着坐在船头的洪深和冼星海,严肃地说:“二位先生,一定要坐牢稳,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乱动。”
冼星海平稳地走到老销公身边:“今天风急浪高,不好行船,让我给你当个帮手吧?”
老硝公:“你识水性吗?”
冼星海:“当着您老不敢说大话,在这样的风浪中游泳,保证淹不死。”
老梢公:“你会唱行船的号子吗?”
冼星海:“说老实话,我不会唱黄河行船的号子。不过请您放心,听您唱过两遍之后,我保证能和着您唱的号子唱。”
老躺公:“真的?”
洪深幽默地:“你不信?反正我信!
老硝公将信将疑地:“好!你就帮着我掌舵吧。”
老硝公举起长长的竹竿一点黄河堤坝,木船离开岸边。接着,他又放声唱起了黄河纤夫号子。
冼星海稳稳地把着舵,和着老硝公唱起了黄河纤夫号子。
洪深坐在船头,听着这一唱一和的那浑厚有力的黄河纤夫号子,露出了欣慰的笑颜。
南岸码头 外 日
鲁人和小瑛合演的《放下你的鞭子》渐进**。
突然传来汽车笛笛作响的喇叭声。
金山循声望去:
一辆军用卡车驶来,戛然停在码头空地上。
军用卡车的前方有一条醒目的横幅。特写:
蒋委员长夫人慰劳抗敌将士
坐在军用卡车驾驶舱的是杨德烈和易青萍。
易青萍:“真是冤家路窄啊,又撞上他们了!你说吧,我们如何才能搅了他们这场演出呢?
杨德烈沉吟片时,命令地:“立即向伤员、难民发放蒋夫人赠送的慰劳品!
易青萍打开驾驶舱的车门,冲着看演出的军民大声吃喝:“哎!发慰劳品了,是蒋委员长夫人亲自送的,每人一盒罐头,发完为止,快来排队领了!
观看演出的伤员和难民蜂拥到车下,乱哄哄地争着领罐头。
金山愤怒地:“要继续演出!”
杨德烈看着空空的场地得意地笑了。
河面上 外 日
老硝公边摇船边说:“先生,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聪明,您过了一次黄河,就把我喊了大半辈子的船号都学会了。”
冼星海:“老大爷,我方才说的不是和你吹牛吧?”
老销公:“不是!不过嘛,像你这样快就学会船号的人,我敢说全国就你一个!”
洪深笑了:“真是人老眼力好,您老一眼就看对了,他在这方面的能耐,堪称全国第一!”
冼星海:“不!我还得跟着老大爷当学生。”
老销公:“什么?跟着我当学生?”
冼星海:“对!您老肯收吗?”
老销公:“别打哈哈了!我能教你什么呢?”
冼星海:“像您刚才唱的黄河船夫号子啊!
老峭公:“你呀,用不了一袋烟的功夫,就全都学会了!”
“哈哈……”
码头上 外 日
金山指挥演出的《放下你的鞭子))进人尾声,一起合唱:
九月十八又来临,
东北各地起了义勇军,
铲除卖国贼,
打倒日本兵,
攻城夺路杀敌人……
杨德烈、易青萍坐着军用卡车走了。
一个伤兵用刺刀捅开一盒罐头,倒出来的全是炒黄豆。他大声骂道:“我们上当了!罐头里是炒黄豆!
手拿罐头的伤兵和难民乱了起来。
一个伤兵操着山东话大骂:“我日他娘!蒋委员长的夫人干骗人的事,不得好死!
伤兵和难民又渐渐围拢起来,看《放下你的鞭子》。
冼星海走来:“黄河就要不保了,我们去什么地方呢?”
洪深:“去战时陪都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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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