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头鏖,明晃晃的盔甲胄身,腰垮武将腰刀,披着一袭乌青大氅,林斗走在李府的台阶上顿感底气十足,很臭屁很拉风地将手按在腰刀刀柄上,有一种腰刀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扬着头睥睨着宴客厅吃饭的众人,有一种登顶泰山,俯瞰众生的感觉。
气势,今天林斗就要以自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势压倒在场诸人,至少林斗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徐慕麟不认识林斗,但是李伦,陈靖元怎能不认识这个*憨货呢。
李伦见林斗不请自来,还带着一众士兵堂而皇之的进了李府宴客厅,不悦道:“林贤侄,是你父亲让你来的?”
林斗朝李伦拱了拱手,道:“李伯父,恕小侄甲胄在身不能行礼了!”
李伦见这纨绔也开始猪鼻子插大葱装大象,不禁莞尔,笑道:“贤侄毋须多礼,林李两家也算是世交,贤侄自南投过来肯定还未吃饭吧?来,正好一块儿吃!”
李伦也算是大气,自认林李两家的恩怨不能扯到下一辈,因此热情地招呼林斗过来吃饭。
但是林斗却并未领情,而是朗声道:“伯父,家父现在已经贵为大宋朝廷的刑部尚书,小侄也被朝廷钦封为正四品的壮武将军,领南投府马步军都指挥使,也算是有个出身了。小侄对沅芷妹妹仰慕已久,今日来得目的便是向伯父提亲的,望伯父成全,你看,小侄还带来了聘礼!来啊,全部给本将军搬上来!”
话音一落,七八箱扎着红绸子的大木箱子由林斗的随从一一抬了上来。
“咔嚓!”
陈靖元手中的瓷杯硬生生地被捏碎了,双目迸火地看着林斗一言不发,他没有动手扇这*一嘴巴子。因为这是岳父府邸,他不能喧宾夺主。
西港知府徐慕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林斗,林家父子他也是有耳闻的。没想到这林家小子胆大如斯,竟然跑到这个被杨太后称为“陈家幼虎”的陈靖元跟前捋须,真不知道是胆大包天还是草包一个,随即抱着看戏的心理静坐一边。
李伦被林斗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委实怔住了,瞬间满脸涨红,自家闺女明明出嫁,今日林斗却明目张胆过来提亲,还挑在陈靖元小两口回家省亲之日来捣乱,真是欺人太甚。
须发贲张的李伦死死盯着林斗,厉声问道:“是林镇南让你来的?”
林斗轻轻摇头,道:“此事是小侄自作主张,家父还不知,不过李伯父,你放心吧,林家就我一根独苗,我相中的姑娘我父亲绝不会反对,这点你无需担忧。”
放你奶奶的屁,我担忧你奶奶你个腿,饶是李伦气量再不凡,也被林斗这话呛到了,这话赶话的,好像我李家要高攀你林家似的。
李伦强忍奴怒气,闷声道:“贤侄可能有所不知,如今老夫也荣升礼部尚书,如今的李家比你林家不逞多让,还有,林贤侄可能孤陋寡闻,不久前小女蒙皇帝陛下赐婚,已经嫁于当今兵部尚书陈吊眼的公子陈靖元为妻了。林家,呵呵,我们李家还是不去高攀了!”
林斗边听边恭贺道:“恭喜伯父高升了,哈哈,以后伯父与家父同朝为官,那更是亲上加,等等,伯父说什么?沅芷妹妹嫁给那个陈家小贼了?”
这小贼二字一出口,在宴客厅随侍左右的李土娃腰刀一拔,直指林斗,厉喝道:“大胆,我家侯爷岂是你这烂泥能侮辱的?”
一声暴喝突来,吓得林斗脚底打了个趔趄,被身后的幕僚稍稍扶住。
这么一吓,林斗刚培养出来的气势顿时消逝的无影无踪。
谁叫人林斗林公子是乌鸡中的战斗机呢,连李土娃的话还没听清楚,就对周围随从命令道:“将这个军汉给本公子拿下!”
李土娃没有惧怕,将手中腰刀横扫一下,对着欲要上前的林斗随从大喝道:“我乃新晋平南侯爷亲卫营指挥使,谁敢拿我?”
“哐当!”
哪怕陈靖元再顾及这儿是岳父府邸,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将面前的酒壶砸到了林斗的脚前。
一脸怒容霍然起身,喝道:“林阿斗,你作死吗?”
林斗身边的幕僚参军看了眼陈靖元,好像有点眼熟,再细细寻思李土娃的话,平南侯爷?难道是陈家小儿?那么说外界传闻陈靖元荣封平南侯,三府兵马节度使是真的了?
幕僚参军没有吭声,还是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陈靖元。
而林斗被人先是骂做烂泥,再是被骂做阿斗,这两个外号都是他的禁忌,他的疮疤啊!霎时,历历往事如皮影戏一般,瞬间浮现在眼前。
林大公子*归*,但是见识还是有点,看见陈靖元衣着光鲜,气度不凡,与李伦同桌吃饭,又能一下叫出自己的外号,应该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在没摸清底细情况下,林斗还是问道:“你是何人?”
陈靖元盯着林斗,一字一字吐到:“我就是你嘴中的陈家小贼!”
话一出,那幕僚参军小腿颤了下,心道,真是他啊!
切,原来是陈家的小贼啊,林斗粗粗松了口气,心道,得罪你又如何?陈家是国舅爷的眼中钉肉中刺,收拾你们陈家还不是早晚的事,哼!
于是林斗昂了昂胸,道:“姓陈的,刚才对我大声吼的那厮是你的亲卫吧?哼,冒犯本公子不是早死吗?你求情也没用,本公子今天要杀一儆百!呸,沅芷妹妹嫁给你真是倒了大霉!”
林斗浑然不顾那幕僚参军在一旁轻轻拉着他的袖子,继续慷慨激昂地叫道:“我要让沅芷妹妹看下,我林斗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陈靖元不愿再与这等*货再纠缠下去了,提起双手重重拍了两掌。
掌声刚落,李府内堂跑出近百个亲卫,将林斗一行二十人层层围住。听到陈靖元一声“拿下”,那十几个林斗随从尽被缴了械,如提小鸡般被陈靖元的亲卫押着走出了宴客厅。
而被李土娃刀架在脖子上的林斗顿时蒙了,急喝道:“姓陈的,你想造反吗?我乃朝廷命官!国舅爷不会放了你的!”
陈靖元拿起地上一把钢刀,在林斗盔甲上来回戳着,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国舅杨廷玉是你爹啊?”
林斗色厉内干吼道:“我乃堂堂朝廷命官,南投府马步军都指挥使,你这是大逆不道!”
陈靖元扔掉手中钢刀,一脚重重地踹到林斗的肚子上,森然逼问道:“我乃朝廷御封平南侯,三府兵马节度使,你一个小小的一府马步军都指挥使算几品?别说你,就是你爹林镇南看见我都得恭恭敬敬称一声平南侯爷,你个不学无术的东西!”
说完,伸出手来狠狠地扇了林斗一嘴巴子,林斗左脸顿时红肿,只听陈靖元继续喝道:“你先辱我妻子,再是骂我为贼,哼,我杀了你都不为过,狗东西!给脸不要脸!还南投府马步军都指挥使,哼,像你这样的指挥使我手下一箩筐,狗东西!”
“啪!”
林斗右脸又是被狠狠扇了一掌,顿时脸肿如猴屁股,通红通红。
陈靖元一指早已跪地吓得哆嗦不已的林斗幕僚,喝道:“林阿斗,你连上下尊卑都不分,就敢出来为官,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你问下你这幕僚,本侯爷说得可对?”
还没等林斗问话,那幕僚参军早已吓得结结巴巴道:“平南侯息怒,我家将军不知陈公子已贵为大宋侯爷,请恕罪,请恕罪!”
陈靖元没有理会那幕僚参军,而是对林斗问道:“林斗你可知罪?”
“唔,唔,唔唔!”
被李土娃架住的林斗此时脸颊肿的跟个磨盘一样,吐字不清的点着头。
而一旁的幕僚参军对着陈靖元连连磕头道:“侯爷,我家将军说知罪了,请侯爷放了我家将军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陈靖元冷哼一声,反问道:“还想有下次?”
幕僚冷汗连连,忙说不敢,而林斗更是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教训也教训完了,陈靖元突发奇想,借此机会,是否能试着挑战一下杨廷玉他们的底线呢?脑筋一转,计上心来。
“林斗,姑且念你不学无术,本侯可以网开一面。但是子不教父之过,我放你回去,让你父亲林镇南给本侯爷写封致歉信,不然,哼!”也许是怕林斗记不住话,陈靖元将头转向幕僚参军,寒声道,“不然,我将调三府之兵,拿下你们南投府,既然你们不会做官,本侯一并替你们打理!”
“我这侯爵,我这婚事,乃是太后与官家金口御封,堂堂大宋侯爷让你一个小小四品武将如此侮辱,这不仅是我陈靖元折了面子,也是太后、官家、朝廷礼制折了面子,这官司便打到朝堂之上我也不惧你们林家,听清楚了没有?”
边上旁观的徐慕麟听到此处,脸上不由得动容,心中赞道,这陈靖元好厉害的手段,如此大的一顶帽子扣下去,林家父子不死也得脱层皮,好厉害的手段。
旁边林斗被打得眼冒金光,两腿发软,一直点头唔唔着。
而跪在地上的幕僚参军也被陈靖元的危言耸听吓得脸色苍白,磕头捣蒜道:“小的听清了,小的记清了!小的一定会将平南侯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转告给我家老爷!”
陈靖元点点头,对着李土娃挥挥手,道:“押下去!传我令,命洪鹤武的一万大军陈兵西港、南投交界,李绩兴的一万大军陈兵屏东、南投交界,听候本我的命令!”
李伦看着被晃晃悠悠带下去的林斗与那幕僚参军,对着陈靖元道:“靖元,这事会不会闹得太大了?万一朝廷怪罪下来......”
陈靖元当然清楚李伦嘴中的朝廷,指的是国舅杨廷玉那一党。
陈靖元自信满满地轻笑道:“岳父放心吧,我不会打没把握的仗,而且此举我自有用意!”
话音一落,李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徐慕麟却漏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在一旁偷偷地打量着陈靖元,心道,晚点回府得将此事报给陆相,这平南侯爷果真智勇兼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