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晋商与徽商如日中天、横扫华夏大地时,身处南国沿海边陲的广东粤商与位于东部沿海的浙商也已经活跃在了中国的万里海疆和内陆大地之上。
由于天时不同、地利迥异,粤商、浙商与晋商、徽商既有相似的一面,也有不同的一面:相似的是,它们都在封建经济的框架内产生,都以资源的交易流通为主。不同的是,粤商与浙商主要经营国际贸易,尤其是粤商,他们充当国际二道贩子,将西方国家的香料、毛制品、工业品,甚至印度的鸦片贩了进来,同时他们也将中国的茶叶、丝绸等手工制品输往西方。其次,其大量贸易主要在海面上或港口内完成,与晋商、徽商通过网络及店铺不同。再次,这种独特的贸易形势以及其天高皇帝远的地理区位,使他们具有双重角色——亦商亦盗。生意顺利的时候,他们是规矩的商人,而贸易受阻或亏损连连的时候,他们就成了“夜黑杀人,风高放火”的强盗。最后,粤商、浙商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都具有海洋意识或国际意识。
随着中国的两大商帮——晋商及徽商的失落与消亡,粤商与浙商也完成了其历史使命。但他们却未完全消失,而是带着强烈的国际意识融入到了一个新生命的血脉当中。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打开了古老中国的大门,五口通商之后,他们(尤其是粤商)首先进入了专司国际贸易的广州十三行,搞贸易、办洋务,转变成了中国近现代意义上的商人。上海开埠之后,因其“襟三江而带五湖”的特殊区位优势,浙商与粤商又纷纷进入上海,成为“大上海”现代商人的鼻祖。很多年前我去上海,朋友相约到霞飞路看一些一百多年前大商家的公馆。路上我问朋友,一流公馆属于广东潮汕帮,还是宁波帮?他们说肯定是宁波帮。我说,错了,最大、最有气派的公馆一定是潮汕人建的,不信打个赌。一路参观下来,果不其然,最大的公馆真的是广东商人陈氏兄弟发财之后修建起来的。不仅如此,凡是一些规模较大的公馆都属于潮汕帮,几个小的公馆才属于宁波帮。
与此相关的问题是,上海话是怎样构成的?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如果说,上海话是一座金字塔,那么,处于塔尖部分的就是潮州话。现在上海话中的一些俗话、俚语,还可见潮州话的痕迹,比如,形容一个人精明无比时说“潮州人的门槛”。因为处于社会金字塔尖的大买办、大老板大都是潮汕人。塔的中部,类似于职业经理人的阶层,如襄理、经理等高级伙计则以宁波人为主,故上海话中有宁波方言的色彩。再往下,则是类似于打工阶层的安徽人、苏北人,所以,上海话有苏北、安徽等地的口音。总之,潮州话、宁波话、苏北话、安徽话等构成了今天的上海话。
直到今天,“阿拉”上海人优越感十足,几乎把全国人民都当成乡下人,但却唯独不敢小瞧广东人与宁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