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刑事专家的观点来看,听觉错觉并不比视觉错觉更重要,然而更重要的是,错误听觉比视觉错觉更加常见。这是因为音调之间拥有着更大的相似性,而这种相似性是由于声音只有一个维度,而视觉不仅涉及三个维度,还涉及颜色。
当然,大炮的隆隆声和翅膀的沙沙声之间有着更多的区别,但各种各样的声调现象可以说只是程度上存在差异。此外,为了进行比较,我们只能使用同一层面上的声音素材,例如人类的声音等。真实的声音错觉与听觉误解密切相关,两者之间的区别无法严格划分。通常,误解可以通过几乎任何外部条件来表示,例如音高、回声、重复、声波的假重合等。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会产生真正的错觉。
听觉错觉的研究由于其罕见的重复性而尤为困难,这使得我们不可能在观察中排除意外和错误。只有两种现象可以得到准确和充分的研究。在过去的三个夏季里,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在我住的那条长长的街道中穿行。他过去常卖冷饮,会拖着尾音大声叫喊:“卖冰棍啦!”这个词听得清清楚楚,但如果那个人走到街上某个特定地点,我也会听到“哦,天哪”这几个字。如果他继续向前骑行,这句话就会变得含糊不清,随后逐渐变成正确的“卖冰棍啦”。我每天都在观察,也有很多人是这样的,我没有把这种错觉告诉他们,尽管“卖冰棍啦”和“哦,天哪”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区别,但每个人都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我在教人骑自行车的时候做了一个类似的观察实验。众所周知,初学者经常可以自己骑,但在组装和拆卸自行车时需要帮助。为了获得帮助,他们会叫自己的老师“迈尔先生”。在某个地方听来,这种喊声听起来明显是在叫“妈妈”。一开始,我为听到老人们兴高采烈地大喊“妈妈”,感到很惊讶。后来,我发现了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也发现了我对此事的关注能证实我的观察。这类事情并非无所谓,它们表明,迥然不同的声音可能会造成彼此误会,对误会的检验往往会指向错误的结果,因为只有在对错觉的测试中,倾听者和说话者才能准确地处于相同的位置,才能知道有没有错觉。最后,这些事情表明,整体而言,想纠正一些听觉错觉是非常困难的。然而,人们可能会认为,这种纠正工作在听觉方面更容易。例如,如果有人断言在某个地方看到了一支左轮手枪,而且假如人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那么几乎不可能确定此人看到的是什么物体。只有在最罕见的情况下,它才会是一种完全相似的东西,例如一支手枪;大多数情况下,它将是一个无论怎么组合都无法推断的物体。相反,在听讯过程中,如果一旦确定听觉出现了错误,那么纠正工作虽然困难,但也不一定是毫无办法的。弄清楚最原始的表述内容对犯罪学家来说是一项必需的工作,因为他们经常听到各种混乱的表述,而倾听和口述中都存在错误。这种错误相当令人不安,如果案情重大,就必须推断它们的来源和状态。这几乎总是可以办到的。当然,陌生又听不清的专有名词是不能被纠正的,但是其他的东西可以。
关于听觉错觉的一般处理,首先必须考虑它们的许多重大差异。起初,有各种各样良好的聆讯。众所周知,正常和不正常的听者在听力程度方面存在差异。
也有一些特殊的条件,例如所谓的高听力者,他们的听觉比正常人更敏锐。当然,那些引用诸如声称能听到硫黄在石英晶体的两极摩擦声的说法是不正确的,但毫无疑问,只要稍加注意,就会发现有着惊人数目的人士,他们的听觉远比正常人敏锐。除了孩子,这个群体是由音乐家、少女和情绪非常紧张激动还有病态的人组成的。事实上,音乐家之所以如此,是由于他们的耳朵;少女们的听力很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们的耳朵结构非常精细;而情绪紧张的人们也是这样,是因为他们对噪音所带来的痛苦相当的敏感。证人之间的许多不同看法,应通过听觉的差异来解释,不能否认显然没有听见的事实,而必须在合适的条件下加以检验。这些条件其中之一就是地点。在喧闹的白天或者在宁静的夜晚、在城市的喧嚣中,还是在群山的寂静中,听觉的区别是很常见的。例如共振和音高的影响、回声和音调的吸收、声音的位置都是非常重要的。最后,别忘了人们的听觉能力是随天气而变化的。感冒会降低听力,而且有不少人会受到温度、气压等因素的影响。这些事项表明,听觉错觉的重要程度,甚至在对它们的性质和存在的测试中也一样。它们首先表明了在相同的条件下,每一次测试都必须使用相同的比较对象。否则,必然会产生许多混乱。
大家都知道当一个人在生病、发烧、癔症发作、神经质、酒精中毒以及与之有关的状态或患有精神紊乱、超敏症、耳朵疾病时都可能出现听觉错觉,但我们只关心必须立即请医生前来的情况。这些问题都有其明确的特点,所以即使你是个外行,也应该尽快就医。我们面临的更大问题可能是那些不知道的会导致听觉错觉的疾病,或者是那些外行意识不到的疾病。例如,众所周知耳道中存在大量的耳垢可能会引起各种耳鸣,甚至产生真正的幻听。然而一个耳垢量超多的人,他的听觉可能完全正常。在这种情况下,医生是如何猜测的呢?同样,鼓膜穿孔,特别是伴随着白内障的鼓膜穿孔,可能使人对声音产生一定的听觉错觉,或者这种错觉可能受到耳道皮肤的刺激、贫血、颈动脉脉搏强烈和血管扩张的影响,就像酒精中毒时发生的那样。许多人在发烧之初对声音异常敏感。女性在更年期会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由于这些很快就过去了,他们的听力异常和误听难以确定。分娩也会起这样的作用。年长的、工作认真的助产士声称听到了未出生的孩子的呼吸和哭泣声。
这类例子不胜枚举,它们告诉我们,每当对听到的事物做出任何有疑问的断言时,医生都必须到场以确定证人就算没有患病,是否在不正常的条件下产生了听觉错觉。此外,仅仅由于偶然或习惯性的普通兴奋会强化一切声音,而要考虑到证人是否处于这种状态,这只能由专业的医生来确定。
辨别完全正常的人产生的听力错觉是最困难的。数量和频率都很难去估计。
医生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物理学家、声学家和生理学家都不关心刑事专家在这个方面的需求,我们自己也很少有时间和机会来对待这件事。因此我们手头的信息非常少,没有人能说出还有多少种情况仍未被发现。一个朋友提醒我注意这样一个事实:在睡意蒙眬的时候,如果你试图去数时钟发出的滴答声,那可能就会多数一次。经过对这种观察结果的测试,经验证实了这一点。现在,如果考虑频繁地确定时间对刑事案件造成的影响,以及在整整一个小时内很容易出错,我们就可以了解到这种错觉的重要性。想解释它很困难,它可能仅仅是基于同一原因的一系列未知听觉错觉中的一个罢了。另一个类似的现象是“锤子的双击”。如果你的一个助手用锤子敲桌子,你用手捂住两只耳朵,然后在敲击后半秒钟或一秒钟松开,你会再次听到敲击的声音。如果迅速捂住和松开耳朵,你就能听到几次敲击声。这可以通过这样一件事实来解释,即房间里有大量声音的反射,而这些反射只能通过未疲劳的耳朵才能听到。这个解释不能令人满意,因为这个实验有时在公共场合是成功的。就其本身而言,这件事似乎非常理论化而没有实际价值。但这种行为可能会自然而然地出现。众所周知吞咽会把咽鼓管关闭一段时间,尤其是在躺下的时候。现在,假如这时出现了一次敲击、一声枪响,等等,那么声音必然会被听到两次。此外,还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由于噪音的缘故,一个人处于半睡半醒状态,并在害怕中咽下了口里的唾液;然后,这件本身似乎并不重要的意外,可能会导致他做出非常重要的证词。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已经被听到的声音其强度可能具有相当大的影响。某些实验人员已经指出,声音具有轻微强化效应的显著特征。如果你把一块手表放在离耳朵较远的地方,能清楚听见它在走动,但声音很小,那么这个声音就会减弱,直到最后完全听不见,过了一段时间,你又能听到了等等。这样可能会导致听到由许多种音调组成的明显的声音,而不是在手表的滴答声中表现出的任何明显的错觉。但它也可能与更强、更遥远的声音有关,例如小溪潺潺流动的声音、火车的急驶声、远处工厂里的撞击声。远处的噪音受到声波、空气波动等反射的影响,使人有可能在一种完全单调的噪音中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比如在夜晚聆听远处小溪的轻柔低语,就是明显的一个例子。考虑到这条不为人知的小溪的特点和存在,人们很容易在人的声音、叹息、尖叫声等背景噪声中听到它单调的低语。
另一项值得注意的观察表明,在黑暗中吹奏精巧的乐器——例如口琴时——我们会听到非常明显的声音。嗡嗡声接近并远去,然后在各个方向出现,最后使人产生一种感觉,整个房间充斥着嗡嗡声和有翅膀的昆虫。这种情况可能会无限期地持续。这种单调的声音一再重复的原因有很多。每个人都知道,奥里安竖琴是由相同的音符组成的,它的旋律似乎就像是火车在铁轨上行驶的撞击声。当某人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就会变得相当清楚。如果思维开始被困意压倒,那么这种有节奏的撞击声就会开始支配意识。然后,节奏变为适当的旋律,并逐渐变得更加强烈,如果此人突然清醒过来,那么他会感到奇怪,为什么清楚听到的音乐消失了。同样的人们经常断言,尽管每只天鹅只会发出一声鸣叫,一排正在水里游动的天鹅会演奏出令人愉快的和弦。距离的差异和空气的变化导致了和弦的出现。
辨别声音强弱的难度也很重要。费奇纳从小提琴家瓦西列夫斯基那里了解到,一个400 人组成的男性唱诗班听起来并不比200 人的声音更响亮。同时,一声钟鸣在很远的地方没有被人们听到,而100 声钟鸣被听到。人们听不到一只蝗虫进食的声音,而一千只蝗虫进食的声音能被听到,所以万物都必须发出明确的声音[74]。早期,有些权威人士已经指出,要凭借响声来辨别出铃铛的数量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即使是音乐家,也常常会把2(re)或3(mi)当作5(suo)或6(la)。
在这方面某些倾向会产生不同的影响。手术医生听到病人在手术后低声呻吟,但在手术中没有听到他大声的叫喊。在手术期间,医生不能听到任何可能干扰手术的声音,但是低沉的呻吟已经出现在他身边了。这位熟睡的母亲常常对相当大的噪音充耳不闻,但当她的孩子做出不同寻常的深呼吸时,她马上就醒了。
磨坊工人、工厂工人、旅行者等人士听不到他们习惯的环境噪音轰鸣声,但他们能听到细微的声音,每个人都会对世上相当多的细微声音和远处噪音的混合加以关注,只有在夜晚的寂静中才会漏掉它们。
声音来向的错觉很常见。据说,即使是动物也会受到影响,而且人人都知道,几乎没有人能分辨出街头音乐、行驶的马车或铃声的来源和方向。即使经过长时间的练习,使人能够正确地确定方向,偶然出现的情况——也许是天气,特别是声音,街道上不同群体的人员——可能会导致严重的错觉。我试着从办公桌上学着判断马车的铃声来自上方还是下方。我做得非常成功,以至于无法理解为什么没了解到这种区别是多么困难,然而在判断上却很多次完全失败了,原因尚未明确。
所有这些列举出的情况都必然表明,一切听觉感知都有多么的不确定,如果在类似条件下不仔细地测试,那么它们的可信度会有多少,还有最重要的是,它们是否是孤立的。在这里,我们又回到了旧的原则,即每一项观察都不是被证明的结论,而是证明的手段,只有在得到许多真正一致行动的证实时才能信任它。
就算此后这些错觉可能是真实的,但“此后”指的是我们做了人类力量范围内的一切事情。